第二日,溫柔的晨風帶著新鮮樹葉的清香從窗外飄來。這些鮮嫩的葉子經過一夜雨水的沖刷,變得如同綠寶石般光亮。陽光照在上面,閃耀著旭日特有金黃色的光芒,讓整座圣山煥發勃勃生機。
幾只小鳥沒接到邀請就跳進房間里來,仿佛他們才是這里的主人。鳥兒頭上天藍色的長羽毛來回擺動,紅色短喙上方兩顆黑寶石樣的小眼睛朝屋子里來回看。從它們身后,一雙潔白的小手慢悠悠的伸過去。那兩只手的主人正摒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任何聲音。
但是警覺的鳥兒卻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捉到的。兩只小鳥快速拍動翅膀,小腿一躍,一眨眼的工夫就回到了自由的藍天上。
索卡失望的噘起了嘴,剛剛她撲了一個空。不過白色的雙翼在她背后展開,輕輕抖一抖舒展一下筋骨。如果要論飛行的本事,小天使比最靈動的鳥兒也毫不遜色。
“索卡,不要再玩了。”林奇的聲音從房間的另一頭傳來。穿著黑色袍子的法師合上手中的書本,拿起了靠在他膝蓋上的威力法杖對小天使說到:“今天咱們要去見精靈女皇,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哦!知道了!”索卡收起翅膀,蹦蹦跳跳的來到澤麗法的身邊,拉著她的手。“澤麗法姐姐,你見過精靈女皇嗎?”
“當然沒有。”澤麗法說到:“這種問題你應該問林奇。”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問了他,我就知道答案了。”索卡調皮的繞著女卓爾跑來跑去:“保有驚喜最快樂。”
林奇拉開了門簾,外面已經有一名熟悉的精靈在等待。她身上五顏六色的衣服仍舊保持著老樣子,唯一不同的就是在獵人的皮裝外面罩著柔軟的披風。那是用來遮擋清晨的露水,哪個是相當冰涼,沾到皮膚上就像是初春的融雪。
“林奇,真高興你還活著。”精靈艾娜笑著說:“正是因為我一直這樣相信,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參加你的葬禮。”
“不僅是你,摩根和維斯林也是一樣。不過他們是被硬拽去的。”林奇說到:“我記得矮人在我的葬禮上,總是嘀咕‘他還欠我很多美酒,而他又言出必行。在交還欠賬之前,他是絕對不會死的!’”
“無論如何,歡迎你們的到來。”艾娜稍微歪一下身子,看到了林奇身后的兩位女士。看到澤麗法的時候,她的眉頭微微一皺。但是艾娜立刻對林奇說到:“快點跟我來吧。在清晨前往宮殿,絕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快的事情。”
法師并沒有注意到艾娜表情的變化,他叫上澤麗法和索卡,跟在精靈的后面一步一步朝山頂端的王宮前進。
正如艾娜所說的,相比于夜色中靜謐的圣地,希瑟的清晨更令人怦然心動。所有的事物都顯得清新自然,仿佛在初升的太陽下面煥發出無窮活力。經過雨水的澆灌,林奇覺得就連木頭制作的房屋也好像長高了,與這片樹林一樣保持著生長的能力。
蔓藤上的紅色漿果掛著露珠,晶瑩剔透像是水晶一般。而那紅珍珠一般的果實更顯得香甜誘人。覓食的小鳥在漿果旁邊跳動,它們并沒有急著下嘴,而是一邊歌唱一邊盯著果實看,仿佛就連他們也不忍心破壞這美妙的景觀。
早起的松鼠站在枝頭,小手里抱著結實的松果。他們在這片樹林里并不發愁食物的來源,所以一個個都顯得有些臃腫。柔軟的皮毛蓬松著,肥大的尾巴像傘一樣蓋在頭頂。
艾娜在前面的步伐顯得輕松而優雅,柔軟皮革制成的精靈靴最適合走在這種環境里。向前的通路成螺旋形繞著圣山向上,澤麗法和索卡正好可以將這里的美景用各個角度欣賞一遍。
繩橋連接了各個平臺,每一個平臺都有不同的作用,希瑟的精靈們精心地裝飾每一處建筑,甚至把音樂和優美的詩篇都結合進去。形狀千奇百怪的窗戶就是跳動的音符,蜿蜒盤旋在白墻上的雕刻就是流動的詩句,樹葉狀的木瓦上鮮艷的色彩表現著藝術的流暢感,而尖尖的屋頂則代表了是樂曲或詩篇的高潮,指向蔚藍天空。
平臺上的精靈們向林奇帶來問候,他們有的很久前就認識了面前的法師,有的則僅僅聽說過這個名字而已。但是不論如何,都不妨礙他們送出善意的祝福。精靈們世代與自然和森林打交道,他們常常用取自這兩者的話語來表達自己的情感。“愿你的生命之樹常青”;“愿你的道路充滿綠色與金色”;“愿你的人生之路伴隨著青翠與微風”等等都是他們常用的話語。幾個比較熟悉的精靈還會說:“見到你之后我的心開始歡唱。”
澤麗法和索卡聽不懂精靈語,但是卻能體會到這種語言所特有的節奏,猜到其中大部分的意思。精靈在說話的時候,聲音會變得非常婉轉,音節和音節之間都有平滑的過渡。許多人認為,精靈們一生都在不停的唱歌,這和他們語言所具有的特點是分不開的。
由于周圍的美景,一路向上的攀登過程并不讓人覺得疲勞,甚至在澤麗法與索卡意猶未盡的時候,宮殿就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如果說人類的宮殿總是建筑得富麗堂皇,矮人們的大廳總是氣勢磅礴,那么精靈所建筑的圣殿則充分顯示了優雅的含義。巨大的木門顯得非常狹長,像一把豎起的劍刃般立在宮殿最前面。大部分的門面已經被鏤空,剩下的部分剛好勾勒出一棵茁壯成長的大樹。而精靈們在鏤空的地方鑲嵌上翡翠和瑪瑙作為綠葉,裝飾上紅寶石和黃水晶來表示花朵,即使是黑曜石也被用來刻畫樹木的紋路,整扇大門可以說是巧奪天工。
但是和整座宮殿比起來,它卻又不算什么。由于使用了太多的寶石作為裝飾,大門總顯得有點過于奢華而脫離自然。但是建筑的其它部分則和圣樹“希瑟”融為一體。巨大的枝干就是用來支撐的柱子,上面趴著經過修剪的蔓藤;大樹的葉子就是屋頂,從縫隙里投下太陽金色的光輝,給整座大殿內部帶來明亮的光照;從圣樹的中心,竟然有一股清泉在不斷噴涌,即使在希瑟高山的頂端也能品嘗到清涼的圣水;一些突起的樹瘤被磨成了座椅,圍著宮殿中央的講臺分散排布。不知道先是有了這片美景,才有精靈的能工巧匠建造了這片宮殿;還是圣樹希瑟有了智慧,為這座精靈們引以驕傲的建筑奉獻上自己的禮物。
澤麗法心情非常激動,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美景。渾然天成的建筑形式令她大開眼界。不過,她畢竟是習慣于掩藏自己想法的黑暗精靈,從她的面貌上卻只能看到處變不驚的平靜。
小索卡瞪著兩只大眼睛,像田地里警覺的跳鼠般快速的來回掃視。她只覺得自己的雙眼根本不夠用,沒法一下子就把這美景裝載進去。而且要不是林奇的手一直拉著她的肩膀,小天使早就飛起來,要用自己的雙手***這里的景觀。
林奇在很久以前就來到過這里,所以宮殿美景對他的震撼力并不大。他的目光注視著站在講臺后面的幾個人,尤其是站在中間的兩名精靈王者。
其中一位是精靈女皇,她仍舊是昨天的那身打扮。林奇從來沒就見過赫恩凡睿女皇有其它的形象,她就像脫離了時間的桎梏,不再受歲月的侵擾而變得永恒。不論是一千年前或者是一千年后,精靈女皇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唯一改變的,只有她不斷增長的智慧。
她身邊的另一個人,則是希瑟的實際管理者,大德魯伊諾斯塔——“誕生之精靈”。這位男性精靈很早以前便生活在希瑟,對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都了如指掌。在上千年的歲月里,他悉心照顧這里的環境,關懷每一位熱愛這里的同胞,驅逐了無數的敵人。精靈女皇于是稱他為“希瑟的仆人”,讓他用自己永恒的生命來照料這片圣土。
林奇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領教了大德魯伊奇怪的性格。凡是和希瑟沒有關系的事情,這位德魯伊從來不會聽進去。他會靜靜地站在一旁,手里***著用一根在戰火中被燒毀的樹枝制造的手杖,腦子里考慮的全是自己的精靈同胞;但是一旦與希瑟有關,即使是某一處某株小草變得枯黃,他也會打起精神,親自前去察看。希瑟就像是他的一切,那是他的生命和榮譽,那是他能夠永生的力量來源。
在他身后的則是一些古老的精靈,他們是這里的智者,經歷過無數風雨考驗。即使是永恒的種族,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歲月的侵蝕。在場的精靈,除了女皇陛下外,都不約而同地生出了皺紋。
不過,在外人的眼中,這些皺紋并沒有一絲一毫蒼老的感覺,它們更像是因為長時間的積勞而產生的一般,代表了睿智,充滿了回憶。
“你們好,精靈的王者們。”林奇站在大殿的中央,向這里的主人行禮。“感謝你們的盛情款待。”
“對于朋友來說,怎樣的招待都不過分,因為友誼本身就是不可度量的大海。”精靈女皇說到:“而且,對于我們來說,你的身份不僅僅是個朋友那么簡單。”
林奇面帶微笑,點了點頭:“是的,我不僅僅是精靈的朋友,也是朋友的仆人。如果希瑟精靈有什么差遣,我將盡力而為。”
“希瑟的居民感謝你的慷慨。法師先生。”諾斯塔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在戰斗中受的傷,令他頸部的聲帶再也不能唱出婉轉的音樂,反倒令他在說話的時候像是天邊傳來的滾滾雷聲。“這是我第二次榮幸的歡迎你的到來。”
林奇從自己的口袋里找了一會兒,掏出了黃銅龍給他的東西。“大德魯伊閣下,這里是我從陸上偶遇的一個生靈所托付給我的物品,他要我交給你。”說完,那塊黑色石頭就緩緩的飄向大德魯伊。
看清來物,諾斯塔趕緊向前跑了兩步,小心翼翼的從空中接過那塊石頭,然后用腰間的厚布把它包裹起來,這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氣。在場的精靈看到石頭的時候,都倒抽了一口氣,林奇身邊的艾娜驚訝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因為自己的聲音干擾了法師的注意力,而令石頭掉在地上造成損壞。
只有精靈女王一直面帶微笑,仿佛早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一般。
林奇也搞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在他的記憶里也沒有想到什么東西能夠令精靈們如此的小心謹慎。他已經用自己的洞察之眼無數次觀察這塊石頭,也曾經用法術去分析它。除了知道它非常古老外,并沒有任何值得特別注意的地方。
“非常感謝你,年輕的法師。”大德魯伊面帶微笑。所有的精靈都知道,諾斯塔是個嚴肅的領導者,他的笑容只在最開心的時候才展露,幾十年也難得一見。
“林奇,你這次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從一個方面講,你拯救了希瑟。”女皇說到:“這塊石頭是圣樹所留下的唯一種子,只有在完整無損的堅硬外殼下而能保存。一些背叛者試圖得到希瑟圣樹的秘密,于是偷走了這顆種子。感謝你把這件重要的物品重新送回到精靈的手中。”
“這沒什么。”林奇回答到。現在他明白自己為什么無法搞清楚這塊石頭的秘密。用分析魔法物品的方式去研究植物種子,能得到結果那才叫奇怪呢。“大德魯伊閣下,那條黃銅龍過上一段時間才能回來,而且他叫我在這里一直等待。”
“那條老龍仍舊調皮,即使經過千年的歲月也不會改變。”諾斯塔說到:“既然他已經那樣說了,還請你在我們這里多住一段時間。現在請各位原諒,我要立刻把這種子放回原處。”
說完,大德魯伊向在場的幾個人點頭告別,輕快但急匆匆地離開了圣殿。
“林奇,我們精靈族有很多來自其他種族的朋友,而你是比較特別的一個。”女皇說到:“在將近一年前,你就托付艾娜帶回來薩蘭蒂爾的防御策略圖,當時我們并沒有放到心上,僅僅把它作為來自朋友的一份禮物看待。但是在不久前,這份文件幫助我們抵御了強大的敵人,令希瑟的天空沒有被邪惡所污染。”
艾娜低著頭,有點懊悔地說:“我一開始也沒有想到來自朋友的這份計劃有如此大的幫助。如果我早點提起這件事,就不會有那么多同胞獻出生命。”
“不,孩子,這不是你的錯。”女皇說到:“當時我們過于輕敵,忘記了謙遜的美德,那是我們應該付出的代價。如果這罪要一個人來承擔的話,那么作為女皇,我難辭其咎。”
“到底是什么敵人能夠引起如此大的風波?”林奇問到:“我想,以精靈們的實力,不存在難以克服的障礙。在我所見過的戰士中,精靈們是最精銳的,尤其是在熟悉的環境里,沒有任何其他種族的生物能夠占到優勢。”
‘除了黑暗精靈。’澤麗法默默地想著。‘雖然卓爾應該也算是精靈的一類,要論起訓練有素,黑暗精靈應該是最出色的。’
“即使是出賣靈魂投靠黑暗而獲得強大力量的黑暗精靈也很難抵擋那樣的攻擊。我的朋友們。”仿佛是聽到了澤麗法心底的聲音,女皇赫恩凡睿開口說道:“我們精靈族現在要學會謙虛,正視自己的優點,時刻注意我們仍然具有的不足——這是我們同胞們用生命換來的警告。林奇法師所說的,我們應當把它作為一種贊賞,而不能簡單的認為那就是事實。”
澤麗法皺了皺眉頭,往林奇的身后站了站。法師就像是一個屏障,擋在女卓爾與精靈女皇之間。只有這樣,澤麗法才能感到安心。
“法師先生,在你們協會的書海中,有沒有關于亡靈軍隊的記載?”精靈女皇說到:“如果不能夠從根本上解除這種威脅,恐怕整個大陸上的生靈都會活在死亡陰影之下。”
林奇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回憶他在學習期間閱讀到的所有文獻。精靈們都注視著法師,不忍打擾他的沉思。
年輕的法師抬起頭來,他的眼睛里也同樣寫滿了疑惑:“對不起,女皇閣下,我并沒有能夠想起相關的記載。如果您能夠詳細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景,或許會有足夠線索浮出水面。”
女皇并沒有顯露出失望或其他的表情,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每一次想起精靈們做出的犧牲,我的心就像被利刃刺穿般痛苦。當腦海中出現他們冰冷的軀體,想到只剩下靈魂飄蕩的時刻,我只能閉上眼睛,任淚水滑過腮邊。但是為了能夠避免更大的苦痛和傷害,我將再一次重述當時的場景——即使再次心碎仍不可避免。”
女皇身后的精靈輕輕哼起了挽歌,這是精靈唯一沒有歌詞的樂曲。在悲傷的旋律下,沒有任何精靈還能承受得住那凄痛的文字,他們的心都在顫抖,又如何控制自己的喉嚨唱出歌詞呢?
索卡也學著澤麗法,躲到了林奇的身后。天界生物很容易便理解了這樂曲中的悲哀,她現在也隨著音樂沉浸在愁苦之中。
只有林奇和澤麗法,不為所動的站在宮殿中央。一個人不受精靈音樂的影響,另一個人則正集中理性的思維,關注著女皇將要講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