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希爾倫空中回廊,當然并不是指的天空中會有一大團不可能通行的破碎隕石啊,空間亂流啊,失控魔力啊,暴走元素啊之類有的沒的形成的無法通行空域,只有一條狹窄的通道。于是乎,隔著這些不可通行空域的兩大勢力便圍繞著一個要塞一條通道打了好幾百年的呆仗什么的。
說白了,只不過是這條回廊之中分布著一連串比較密集的島嶼。這些島嶼的規模都不算大,很難建立起大規模的定居點,但以浮空島的標準來說,土壤卻還算肥沃。于是便有開墾者們來到這里,建立起了一些農莊。每個島嶼農莊上的人都不多,多的三五十人,少的也不過十幾個。再加上附近空域還棲息著不少野生的飛獸群,正適合做空中放牧,便漸漸形成了規模不小的農業產業鏈。
再加上正好位于聯邦空域的東大門,浮空船往來達羅舒爾、黑土丘陵和龍爪半島等地,正好可以在這些島嶼農莊上進行補給。農莊主們甚至干脆建起了專門的補給倉庫、客棧乃至于小型的碼頭。過往的運輸船、軍艦乃至于馱獸商隊都絡繹不絕。于是乎,小小的一條島嶼鏈,常住人口頂多千百人,卻偏偏有了一種農商兩開花的奇妙繁榮感。
現在,這條密布著群島的空中島鏈,再一次迎來了龐大的聯邦艦隊。
在此地經營牧場,補給站的安森大叔原本正在自家的崗樓上乘涼,遠遠地看到了云海那邊的密密麻麻的艦影。他在驚呆了半分鐘后,對著樓下的小兒子大喊道:“約舒華,叫小崽子趕緊的,把倉庫里的東西都藏到地窖里!合上棧橋,還有,把站內缺貨的旗幟掛起來。對了,還有,帶上家伙事,都給我警醒一點!”
“啊,這是為什么?”約舒華茫然地看著經驗豐富的老父親,奇道:“這么多艦隊通過,不需要補給嗎?說不定我們就連前年沒賣出去的腌肉都能全部出手呢。”
“然后拿著一大把白條,等到你老子我進棺材的時候都拿不到資金?這都還特么是比較客氣的了。要是不警覺一點,不說是咱們養的大牲口,小心你自己都被剁了做成香腸!”
約舒華父母離異后,他其實一直跟著母親在城里面長大,最近是他丟了工作,母親的病不但奪去了她自己的性命還包括城里的房子,他才不得不來投奔付父親的,卻真的沒有想過在這鳥不拉屎的鄉下經營一個補給站和牧場還有這等危險!
“這,這不是聯邦的艦隊嗎?不是來保護我們的嗎?”
“哼,如果是第六軍團還好啦,我是說以前的。可我們最怕的就是中央過來的所謂援軍啥的,你知道,所謂的希爾倫回廊的四害是什么嗎?黑旗盜匪、蝠獸蚜蟲、龍雕和大型飆風!”
“呃,這不是沒有…”
“四害有五個不是常識嗎?第五個就是聯邦艦隊!就是這第五個可比那四個加起來都還要厲害得多呢。”
好吧,老爺子這么一說就覺得特別有道理了。約舒華趕緊跑去安排了。
這些住在聯邦鄉下的不能再鄉下的邊境牧民,甚至都不知道伊萊夏爾發生了什么事,更不會知道幾乎波及了聯邦全土的全面內戰已經爆發了。他們當然也不會知道,如果正常發展的話,他們花費一生,甚至幾代人才累積下來的家業,都將要一夕覆滅。
實際上,就在貴族聯合軍的前衛艦隊進入希爾倫回廊的時候,便已經有人向前衛艦隊的提督勒森·歐倫蒂安少將做出了這樣的提議。
“可否派出小規模隊伍,就地征集糧草?”
“哦?”今年才三十五歲的年輕貴族將領,用鼻音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瞥了對方一眼。他一直覺得,這樣才能體現出門閥子弟的天然高貴出來。
“全軍的糧草快要告罄了,雖然應該是可以在達羅舒爾得到補充…不過,我方加上陸戰隊員可以有六萬多人呢,還不知道要塞的庫存能否滿足。況且,若是考慮到最壞的狀況,若東方軍團的死忠反撲,恐怕此刻我方還不能完全壓制要塞。所以,哪怕是有備無患呢…”
勒森少將點頭表示同意。于是,便是這么短短的幾句話,他們就決定了整個希爾倫回廊大大小小二十多家牧場主的生死。敢于拿著武器對抗黑旗翼人盜匪和飛行猛獸的牧民們,在大軍面前其實根本不可能有反抗之力。
所有試圖抵抗的牧民們被殘殺,他們的牲口被宰殺做成肉干,房屋成了引火的材料。沖天的黑煙會給蔚藍的天空染上不吉的社彩,希爾倫回廊的奇妙繁榮,也將徹底變成一個歷史名詞…如果沒有一艘天青色的船影在遙遠的天際出現,這才是本來應該發生的事情。
在蔚藍天空的背景下,那艘天青色的浮空船其實并不會太顯眼,遠看過去還以為是一只孤獨的大雁呢。可是,這卻瞞不過負責觀測敵情的瞭望手和預言法師們。這支龐大的貴族聯合軍艦隊并不是什么百戰精銳,但在一些關鍵位置上,還是有一些好手在執勤的。
“那是,青,青鳥?”一名參加過法拉哈爾斯戰役的老兵,用力地擦了擦眼睛。他又多花了幾秒鐘,在完全確定了那個船影并非幻影后,終于大聲的沖著甲板上喊道。
“青鳥,法拉哈爾斯上空的青鳥!”
這個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艘戰艦,然后在數分鐘后,迅速地擴散到了整個前衛艦隊中。立在赤紅色的新型導力戰艦,巴巴羅莎號上的勒森少將也不由得愣了將近半分鐘,他看了看身邊將校們的眼神,不少年輕人根本都沒有掩飾他們的星星眼,就算是老成持重的,表情也都復雜之極。
不管是門閥派的公子哥,貴族們的打手兵痞老油條,只要是聯邦軍人,又豈會不明白那艘“青鳥”,和她的主人是誰。但凡只要心中是有一點熱血之人,誰又不會為法拉哈爾斯戰役之時,那劃破長空的勝利的吶喊,那宛若戰神…啊不,蒼天的女武神一般駕臨戰場的人,有幾分敬仰,甚至憧憬呢?
好吧,他現在已經成了連名字都不能提的大boss,待遇無限接近沒鼻子又沒品又中二智商還不怎么高的那個。然而,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就算成了己方最可怕的敵人,但女武神就是女武神啊!
相比起來,勒森少將覺得自己心中居然毫無波動,至少沒有波動得那么厲害,果然是天生的硬核鐵漢啊!
“只有一艘船嗎?”他用特意壓低了嗓音問道,因為這樣顯得比較硬派。
瞭望手們又觀測了一段時間,預言法師們則使勁渾身解數,將方圓數十里的天空又觀測了好幾遍,這才有些不敢置信地通報上去:“確,確定是只有一艘船。”
勒森少將猶豫地皺起了眉,他覺得這場面怎么看都是一個陷阱。
“那個人應該不在船上,這背后必有蹊蹺…”他的幕僚道。
廢話,還用你說。勒森心想,那個人就算再強大,再高傲,難不成會乘著一艘比護衛艦還小的改裝游輪,硬懟己方的大艦隊不成?他又不是傻子。我同你們講啊,那個人如果在船上,我就立馬從船上跳…
“叛匪軍的小崽子們,我是陸希·林歌·貝倫卡斯特,你們的天敵,你們的噩夢,你們的終結者!現在就在你們面前!”陸希的聲音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滾滾而來宛若晴空雷霆,震徹在貴族聯合軍艦隊每個人的耳畔間。
特么的還好沒有說出口呢。勒森很慶幸自己不是個嘴快的人,隨即忽然意識到,話說,那個人剛才管自己叫什么來著?
“叛匪?!”
我們明明是高貴的奧法貴族,代表著這個國家真正的光榮傳統和禮法秩序,是這個蔚藍天空的守護者和引導者,當然,也理所當然應該是支配者了嘛。怎么就特么成了叛匪了呢?
勒森少將很憤怒。他不是陸希的舊部,也沒有和他接觸過,尊敬和畏懼都有限,甚至有些不以為然。現在,僅存的一點點友好度自然也就蕩然無存了。
“我現在就在這里,等著你們一個個過來領死!若是心中但凡還有一點點良知,不想要被處決后遺臭萬年,就立刻停船,降下船帆,封存武器,等候我的裁決。我將代表聯邦法度,給予你們公正的審判!”
這一下,就算是陸希的腦殘粉們也覺得有點刺耳了。再怎么說,你帶著一艘船上來堵我們一百多艘戰艦六七萬人,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我方雖然占盡優勢但很仁慈給你們投降的機會”的模樣,有點血性的人都不能忍吧?就算是沒卵子的慫蛋發現身邊有好幾萬同伙,也一定是不能忍的吧?
“孫子們,我再叫你們一聲孫子,你們敢答應嗎?”
由紅色的導力戰艦統帥著的前衛艦隊,當然不會答應,但也沒有再去理會那些在島上拿著簡陋的武器瑟瑟發抖的牧民們,嗷嗷叫著撲向了天空遠處的那艘小船。
當然了,勒森少將和他的部下們雖然很憤怒,卻也沒有完全失去理智,早已經把發現“青鳥”和陸希的消息通報給了身后的艦隊主力。
我們都知道,貴族聯合軍艦隊統帥奧斯特上將是一個謹慎老成,做事有板有眼的人。為了防備可能存在的敵人艦隊可能的偷襲,他還把艦隊分為了三個集團。
前衛艦隊,以三艘導力船中裝甲最厚的紅船,也即是巴巴羅薩號為先導,統率十二艘高速戰艦。若是前方遇襲,一方面可以提前預警,一方面也能迅速展開戰列線就地防御,為后續增援爭取時間。另一方面,由于都是皮粗肉厚的戰艦,而且又是新的高速型號,就算是后方艦隊出了什么狀況,也能返回救援甚至直接脫離。
中央的艦隊主力,則是由龐大的巡洋艦隊構成。負責統帥的則是藍船奧克塔維利號,乃是用紫羅蘭家歷史上最具盛名的軍事家兼大魔導師的名字命名的,上將自己也在這艘船上坐鎮。據說船體原本是想要涂成紫色的,但由于涂料不過關才幾天就褪色了,便成了現在的天藍色…恩,以上的說法當然是謠言了。至少,作為全軍總旗艦的它,不管是裝甲、火力、航速,以及魔道通訊裝置,都沒有任何問題。在奧斯特上將看來,這就是他所見過的,最完美的戰艦了。
果然,所謂的導力便是未來方向啊!奧魯賽羅大師是真正引領世界的偉人啊!上將想到。
和其他貴族將領的又恨又怕不一樣的是,務實的奧斯特上將對奧魯賽羅更多的是敬佩乃至于敬仰。考慮到自己馬上就要和他的傳人刀兵相向,心緒多少還是有些復雜的。
“最后一次和達羅舒爾要塞的通訊,是在一天以前了,要塞已經完全落入我方的控制之中。至于阿斯特雷少將和他的部隊,尚沒有消息,應該被完全拖在山里了。我們完全可以鋼鐵薔薇堡那邊的消息傳來之前,穩住東方邊境。”
“更有可能是他們遇到了麻煩,否則,半小時前的那次定時通訊為什么沒有回答呢?”奧斯特對手下過度樂觀的態度極為不滿。不過,考慮到這群自視甚高的紈绔子弟平生的時候驕橫得像孔雀,真遇到了事了卻比鵪鶉都窩囊,自己還是有必要給他們潑點冷水的。
“就算一切順利,還有極大的可能性面對那個人所統率的,征服了奧格瑞瑪的那支鐵軍。你們可以天馬行空地憧憬建功立業的光輝前景,你們可以隨意地臆想戰場上血與火的浪漫,可若真遇到需要動真格的情況,也大可以瑟瑟發抖遍體生寒。我的要求只要一個!服從我的指揮號令!若如此簡單你們都無法做到,就別怪我不顧家族情面,借你們的首級一用了!”
畢竟是貴族派成名已久的老將,還是有幾分威信的,一眾紈绔子弟只能有氣無力地點頭應諾。看著這幫子口服心不服的樣子,老將也有些悲哀,“服從命令”這種軍中常識,自己居然要像教小學生一樣說上無數遍,有的時候莫名都覺得自己有點貧了。想到自己必須要帶著這群貨色面對所向披靡的天空薔薇軍團,更覺頭疼甚至絕望。
奧斯特上將這段時間幾乎是徹夜難眠,考慮了無數種應敵的設想和方略。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大敵居然是以這種方式在自己面前。沒有龐大的艦隊,沒有如狼似虎的平叛大軍,卻不過只有一船一旗而已。
“真的只有一艘船?”他不放心,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是的,確定是七曜極光號!”傳令官大聲地重復了一遍。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閣下!”艦隊參謀長,希納多妮·伊爾斯少將眼睛一亮,容光煥發,大聲地對司令官道。
這個出生伊爾斯家的大小姐咋咋呼呼地有點神經質,氣質和長相都很陰桀,時不時陰嗖嗖地冷笑幾聲,倒是蠻符合童話故事中女巫的形象,可偏偏卻又有一副尖利而刺耳大嗓門。她明明長得又幾分姿色,卻偏偏到了四十歲還沒嫁出去,大約是心理變態的因素吧,時常要求精壯帥氣的小兵進屋侍寢,稍微有點不順心便隨意虐殺,手段殘忍得讓人發指。
要不是考慮到這位殘忍冷血的大小姐頭腦還算靈活,手頭的硬實力也沒有水分,估計早就被套在麻袋里扔云海里了。
“機會?”老將雖然也不待見自己的蛇精病抖S大小姐參謀長,但還是耐著性子問道。
“是的,陸希·貝倫卡斯特竟然單槍匹馬出現在我們大軍之前啊!雖然不知道他是太過傲慢還是忽然犯傻了,但這不就是最好的機會嗎?只要做掉了他,我們不就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