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無論是亡靈的攻城還是獸人的攻城,方式上基本上沒太大區別,自然是遠遠談不上創意。如果非要找一點區別的話,只能說,比起蠻勇但姑且還算是生物的獸人來說,連生物都算不上的亡靈們,當然會更加肆無忌憚地濫用兵力。當然,這倒不是因為追求著”不朽“的活死領主們突然就比那群連大腦里都充滿了肌肉的真漢子純爺們更有勇氣了,而是因為骷髏兵和僵尸這樣生體兵器確實是想要多少有多少,比起在陰溝里都能繁衍出一個族群的地精和狗頭人更不值錢。
另外一方面,亡靈主要是在東側城墻布陣,和聯邦重點加固的北側城墻相比,相對的防御能力還是要低一些的。
這段城墻的平均高度就比北側要矮上個將近5米左右,好幾座防御塔樓都還沒有竣工,就連為了保護城門而建設甕城也都只修了一半,甚至許多地方都還能看見尚沒有拆卸下來的工程護欄。
除此之外,亡靈的攻城器械也是很齊全的,至少是比獸人們的要精良得多。可以投擲火球和瘟疫毒素的拋石車,通過黑暗粹化的骨架制成的空中突擊兵器。他們的攻城戰術也非常獵奇而有效,最讓聯邦守軍們毛骨悚然的方法是這樣的——讓大批的骷髏兵沖到了城墻下,再在亡靈巫師們的集體施法下一個個重新粉碎塑形。幾分鐘內,上百名骷髏兵就能變成一個陰森可怕的骸骨階梯,而亡靈軍隊們就這樣浩浩蕩蕩地沿著階梯向城墻上沖鋒,差點就把守城戰變成了一次面對面硬碰硬的平原野戰。
值得慶幸的是,以上的一切的攻擊最終還是在守軍的奮力抵抗下最終被瓦解了。當然,為保護城市拋頭顱灑熱血的確不僅僅是聯邦軍隊。大批冒險者和傭兵,以及黑漫城的普通居民也直發地投入到了戰斗之中。
“就算我們不付錢,到了危機關頭,這群戰爭野狗也一定會加入戰斗的。只要他們不想真的變成軍糧和骷髏兵的話,他們就算是為了自救,也一定會直發到我們麾下效命的。不花一分一毫的軍費就為城防擴充了數萬大軍,這才是細水長流的王道嘛。”伯納德•歐格老將軍最開始的盤算果然是正確的,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如果不是選擇了軍人這樣毫無前途的職業,說不定現在已經成了富可敵國的大豪商了呢。
又是持續了一整個兒晝夜的攻防焦灼,亡靈們雖然給予了聯邦守軍遠遠大于獸人的殺傷,但依舊寸步未進。可即便是這樣,他們的攻勢依舊如潮水一般,仿佛是真的準備將絕對優勢的兵力化作洪災,把黑漫城的里的人類直接淹死似的。
黑漫城中的最大型的建筑物,以前的冒險者之家,現在的駐軍司令部,這時又被改建成了一座前線醫院,專門救治從城墻上送下來的,尚且還有拯救余地的傷員們。至于沒有拯救余地的…呃,這畢竟是殘酷的戰場,而此時此刻,士兵們也只能選擇相對來說比較“人道”的辦法,結束戰友的痛苦,然后將他的尸體付之一炬——聽起來雖然殘酷,但也是無奈之舉。要想不讓自己逝去的戰友扭頭就變成僵尸和骷髏兵,這也最簡單,卻也是最有效的辦法了。
這座前線醫院的負責人,是一個名叫弗洛爾•愛凡斯的上校,擁有學識聯盟授予的三星標志。這位弗洛爾上校已經快要步入老年階段了,今年大約是在四十八九歲的樣子。他就和百分之九十的聯邦高級軍官一樣,出生豪商家庭,但還沒有到門閥的地步。
上校先生雖然擁有三星的資深魔法師資格,但卻并不擅長戰斗,反而在變形學和煉金學組成的奧術醫療領域很有造詣,算得上是聯邦最著名的醫生之一。
弗洛爾上校自然是前線醫院的官方負責人,但醫院中最有威望的卻并非是他,而是大圣堂在黑漫城教區剛剛上任一年不到的主教。
這是一位名叫希波法拉蒂,已經不知道已經有多大歲數的半精靈老人。他是冒險者的守護神,月亮與狩獵女神狄安娜的主祭。而他的麾下除了兩位同為月神信徒的祭司外,還有五位分別祭祀著大地女神瑪拉、生命女神艾露恩和財富女神渥金的神官,以及這些人的學徒和侍從,總共三十人左右。
這些人掌管著黑漫城唯一的宗教設施。在以往的日子里,冒險者們總喜歡跑到這里,被老主教苦口婆心絮絮叨叨地說教一番,然后淘幾瓶被稀釋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圣水,亦或是拿上那幾塊免費配送的圣餅——其實也就是干巴巴的無酵餅。日子也算是平順。
可現在,到了亡靈和獸人聯軍圍成的這一刻,作為神職人員的老主教便帶著圣堂中所有的員工自發加入了醫療隊伍。如果沒有他們,靠弗洛爾上校帶著得幾個學徒,是根本不可能救助得了這么多傷員的。
“主教,前線又送來了五十個傷員。”弗洛爾上校現在遇到事情,都很喜歡和半精靈老主教商量一下。姑且先不提圣堂的神術魔法,在治愈傷口,驅趕疾病方面的功效遠比奧術魔法有力,上校更能感覺到,僅僅是憑著最傳統的醫理,這位月神的老祭司就遠在自己之上。
弗洛爾上校算是個淡薄的人,否則也不至于到了快退休的年紀才勉強混到這個地位,當然就更不會嫉妒一個比自己更有能力,德高望重的老人了。相反,在他看來,和老主教希波法拉蒂一起工作的這段時間,他覺得自己在醫道上進步了許多,這就是古代精靈諺語中所說的:“智者的一生,一定要和比自己優秀的人交往”吧?
“又是尸毒嗎?”老主教僅僅只看了這些傷病員一眼,就從他們青黑的臉色上看出了端倪:“還是同樣的方法,月見草和冬桉樹的葉子,熬成藥水灌進去。嗯,上校,這樣程度的傷員,你自己也是可以處理的吧?”
“大多數傷員,我的學徒們就可以處理了。主要是這幾位…”上校帶著老主教走到了最后一排的傷員旁邊。這幾個年輕士兵的臉上不但泛著中了尸毒之后青黑色,而且身體都在冒著讓人不安的熱氣,仿佛讓室內空氣混濁了許多。
“這,這種感覺?”老主教怵然一驚:“這不是亡靈的手段!是的,任何一種亡靈魔法的詛咒,都不會有這樣的效果,我覺得…這應當還是一種惡魔魔法吧。”
“惡魔魔法?”弗洛爾上校也不由得一愣,他確實有幾分驚訝,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見獵心喜般的雀躍感。要知道,他當了一輩子的軍醫,對付過亡靈魔法,對付過奧術魔法,也面對過精靈魔法和薩滿魔法,治療過的刀傷劍傷和一般的自然疾病那就更是數不勝數了,但惟獨就是沒有遇到過中了惡魔魔法詛咒的傷員。
“驅散這種魔法是很困難的,必須要用到高濃度的圣水,而且還要通過復雜的神術降魔法陣…我需要你的幫助,將軍。”老主教道。
“您別客氣,一切都是我應做的…”將軍說道,心里還想我就生怕您老在這時候更我見外呢。
半精靈主教點了點頭,他伸出了兩只手釋放了一個神術令咒,似乎是準備確認了一下傷員們受到的詛咒類型,但緊接著,他的臉色忽然一變:“等等…上校,這些傷員是什么時候送過來的?”
“大概有一個小時了吧?”
“糟糕…”
老主教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傷員的肌膚內部,忽然透出了一大股刺眼的紅光,隨即便是“轟隆”一聲,化作了閃光與熾熱的破壞之源,幾乎可以讓人窒息的硫磺氣息,就這樣瞬間綻放了出來。可以將普通人的視覺瞬間剝奪的強光,就這樣將周圍的人與事卷入了一片熱的暴風之中。
亡靈的進攻還在繼續著,但畢竟不如昨天那樣的猛烈了。對于已經將獸人們打得完全沒了脾氣,也讓亡靈們吃了一鼻子灰的聯邦士兵們來說,戰爭雖然殘酷,但似乎也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至少,這些已經剛剛從菜鳥時期畢業了的士兵來說,已經可以讓自己心態完全放得輕松下來,淡然地接受戰友的逝去和敵人的進攻,而且也已經懂得在戰斗的間隙期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好使得身心得到充分的休息。
在戰場上,一個新兵要變成老兵,只需要一個晚上,當然,前提是你不死。這些聯邦的菜鳥部隊的初戰就是一次相對來說算是輕松的守城戰,某種意義上,這其實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這群菜鳥真的是選了一個非常恰當的時期踏入修羅場呢。如果他們是軍艦上的水兵,哦,還有那些禁軍的馬路標本嗎,一上來就面對無法挽回的敗局,以后說不定一輩子都會做噩夢了。嘖嘖嘖,真是可憐啊!”老兵望著成長迅速的新兵們,發出了如此酸溜溜的評論。
離城墻東側的一大片庫房,現在便是這群“聯邦老兵們”的休息場所。當然,所謂的“休息”也是相對于正在城墻上奮戰的同伴來說的。這些聯邦士兵們現在的真正職責是看管庫房中備用的箭矢、弩、石彈、煉金彈,以及各種大型守城武器的備用零件等等。這當然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但和守城的第一線相比,畢竟是遠離危險的地方。于是便有一位高級軍官提出來一個“天才”的主意,讓聯邦軍隊以旗團為單位,輪流去駐守倉庫區。這樣一來,對大家都“公平”了。
也不知道司令官和副司令官大人在聽到這個“天才”主意的時,會有什么想法。總之,這個提案并沒有得到指揮官的認可。現在駐守倉庫的是司令部直屬的兩個旗團的警衛士兵,在黑漫城守軍這兩個大多數由菜鳥組成的軍團中,他們也算得上是精銳的老兵了。
“就算是這樣,你們這些家伙也要時刻打起精神來,我們看管的物資對黑漫城非常重要!決不能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另外,我們是軍團最后的總預備隊,隨時都需要我們投入戰場,所以給我做好心理準備!”司令部的衛士長馬遜中校,一位長相非常硬漢,可惜人到中年已經謝頂了的彪形大漢,向部下們這樣地宣告著。
“如果需要我們上戰場,這不是相當于表示城快守不住了嗎?”中校麾下的兵痞們這樣在私下里交頭接耳著。
“你們這群家伙…別忘了,你們可是堂堂正正的聯邦軍人,可不是傭兵的戰爭野狗!”
“頭,別逗了,咱們又不是奧克蘭和維吉亞的騎士老爺。在聯邦,能堂堂正正變成上等人的只會有魔法師,可不是我們這樣只有蠻力的武人。魔法師老爺們花錢,我們出力,和戰爭野狗又有什么區別呢?”
“混,混蛋,哪里來的那么多廢話!我告訴你們,如果倉庫除了一點狀況,法師老爺摘掉我這顆頭之前,我先剁了你們的骨頭!”
于是乎,熱血軍官和老油條士兵的對話就這樣不歡而散了。而在隨后的日子中,長官和士兵之間的關系雖然不算融洽,但看守庫房這樣繁瑣卻重要的本職工作,他們總還是履行得不錯的,存放在這里的軍械也沒有一點非正常損耗。于是,在亡靈們攻擊的間歇中,司令部甚至派來了專員,帶著麥酒和烤好的羊肉來犒賞三軍。
“伯納德少將對你們的工作非常滿意!所以除了要下官押送一萬只狼牙箭往東城樓以外,要叮囑我把這些酒和羊肉給將士們帶過來。”司令部派來的專員是個年輕的上尉軍官,馬森中校覺得自己應該在司令部什么地方見過他,但一直想不起來。不過這人帶來了副司令官的信物和親筆的蓋章簽名,應該不會是假的。
“箭很快就可以裝車完畢。”中校遲疑地說:“至于酒肉的話…呃,多謝將軍閣下的好意,只是,我們在工作之時,總不好隨意飲酒吧?”
“沒關系,將軍閣下已經做了指示,你們守備辛苦了,今天下午完全是可以放松一下。”上尉軍官搖著手笑道,他看到對方還有些猶豫,趕忙道:“當然,這只是個提議而已,并非命令。要不要喝酒,還是中校,您和您的部下來決定的。”
關鍵詞是您和“您的部下”,如果真要由這幫人來做決定,又哪里會有不喝酒的可能呢?事實上,沒有等馬森中校做出決定,他的部下們已經打開了麥酒桶,發出了近乎于熊孩子撒歡般的聲音。
中校長嘆了一聲,而旁邊的上尉也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您看,這就是軍心。沒有辦法,將士們都累了,急需放松。”
“比起城墻上的將士,他們已經算很幸福的了。”
“可是,真要到了讓他們出場的時候,就意味著已經進入決死一戰的地步了。那個時候,作為將軍衛隊的你們,你不可能有撤退的機會的。或許大家都知道這一點,才趁這個時候放浪形骸吧。”
中校微微露出了動容的表情,似乎是沒有想到,這么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輕上尉,卻能說出這樣滄桑的話來。這個時候,上尉卻忽然從自己的兜里摸出來了一瓶顏色晶瑩剔透的紅葡萄酒,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不管怎么說,馬森中校,該休息的時候您也是應該休息的。這是哈爾達司令官特意吩咐下官帶給您的。”
“哦,司令官閣下嗎?”作為傭兵出生的馬森中校,自然是天然般地親近老廝殺漢做派的副司令官伯納德老人,而多少有些排斥那渾身上下都是奧法貴族公子哥習氣的哈爾達中將。他倒是真沒想到,這資深花花公子樣的哈爾達中將,卻會存在這么有人情味的一面。
“…承蒙司令官的厚愛,真是愧不敢當。”馬森中校用緩慢的語氣道:“那么,上尉,愿意陪我喝一杯嗎?”
“哦?呃,一萬只箭要裝完,似乎還是要花點時間的…下官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