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十張連…贏了,哈哈,喝喝…”
亮著白熾燈的廳堂里,房間當中的幾位斗地主斗得起勁,憨強一把十連張兜底,出空了手里的牌,那位手里還捏著四張2炸的干瞪眼了,悻然地啪聲一扔手里的牌,罵了句什么,憨強切著牌,催著這倆貨清杯,那倆卻是已經有了幾分酒意,大口杯小半杯白酒端著一飲而盡,一個點著煙抽得瞇了眼了,一個吧唧著嘴,起身倒了杯水,倒水的這位如果細瞧,是薩莉餐廳被潑了一褲襠的那位老鏟,剛換上了大褲衩裸著背,邊倒水邊問著:“憨強,梁哥怎么還沒來,讓咱們等到什么時候?”
憨強點著煙等著同伴,吐了口說著:“肯定又宰著肥羊了,要不不會半路折回去…”
說起這個來,有點意思了,倒水那位坐下來直埋怨那幫飛車仔都比咱們掙得多,據說邪門的緊,一有生意像公雞下蛋一樣,銀行卡里就有人往進存錢,百思不得其解的老鏟推了推那位喝得有點迷糊的追問著:“哎老歪,你說梁哥這是怎么弄的,怎么個把人整得都心甘情愿往咱們兄弟們卡里存錢涅?我左想右想就想不通這錢是咋整回來的,這財也太容易了,年前梁哥還被逼債的追得滿地躲,這才幾個月…大了,車買了好幾輛…”
聲音越壓越低,說話的這位和歪嘴、憨強加上梁哥原本都是一塊混得,不過混來混去這仨兄弟混成馬仔了,一直琢磨不清這財的門道在那兒呢,這么一問,歪嘴和憨強明顯也是懵然不知,一個愣眼,一個抓腦袋,愣眼的歪嘴搖搖頭:“不懂,咱要懂咱不成梁哥了…”
“有人懂,你們想不想學學財門道?”老鏟誘著。
“誰?”憨強、歪嘴上心了。
“就那妞……”老鏟說著,指著地下室的方向,壓低了聲音擺活著:“梁哥不讓咱們動她,問都不讓問,其實就是怕咱們知道門道在哪兒…”
“哎對…”憨強想了想點頭認可著:“連咱們都不知道這錢怎么著到卡里了,玉姐都能把到卡里的錢又給整沒了,這事,夠邪門的啊,要不是揪著撮三了,咱們根本逮不著人…”
撮三是玉姐的一個手下,據說在生意和梁哥有所往來,不過卻是和所謂的“玉姐”作手腳狠狠宰了梁哥一把,梁哥惱羞成怒來回找了十幾天才把撮三抓著,來了個嚴刑拷打才找到了神龍見不見尾的玉姐,言語之間,這三位對這位所謂的玉姐到是欽佩有加,憨強一迷懵這錢不知道怎么來的,那歪嘴明顯不愿意動腦筋斥著這二人道著:“你們猜個逑嘛,人家是玩鼠標的,你們是拿鐵鍬的;人家耍的是電腦,你們都長得豬腦…”
“少jb笑話我們,好像你懂似的…”憨強一瞪眼不樂意了。
“別別…咱們兄弟爭什么。”老鏟勸著倆人,小聲指著地下室的方向說著:“…我是說,咱們問問她不就行了,不就一娘們嘛,咱們還收拾不了她,我可聽說這妞手里藏的錢不少…”
老鏟明顯動歪心思了,據說這位玉姐本身就身家不菲,連梁哥也騙得倒,那手里存著真金白銀肯定少不了。不過憨強一聽不敢了,頭搖得像拔郎鼓,洗著牌勸著老鏟:“別別…梁哥不讓咱們單問,別吃不著羊肉惹一身搔…再說這娘們滑溜著呢,那有那么容易問出來,就問出來,咱們兄弟仨也干不了那事不是?”
意見不統一了,老鏟撇著嘴有點不屑,不過想想這成功的可能姓太小,只得暫且作罷,碼好牌要分牌的功夫,地下室咣當一聲響得真切,正要分牌的仨一下子愣了,嚇了一大跳,豎著耳朵聽著,不過咣當一聲之后,再無聲音了。
咦?沒音了…三人面面相覷,總覺得此時安靜的有點異樣,地下室門就在樓梯之后,三個人屏著氣,半天沒有什么聲音,狐疑地站起來,憨強擺著手,喝得有點高的歪嘴搖晃著提著人酒瓶上來了,耳朵貼到了門上,也是沒聽到什么聲音,這倒奇怪了,嘭嘭嘭敲著門,喊了句:“里面的,憋什么孫子呢,出氣著喘一聲…”
沒音,依然保持著沉默。
“嘿,媽的不吭聲是不是?我看看…憨強,鑰匙…”
歪嘴伸手要著,憨強撿著鑰匙扔了過來,瞇著眼開了門,摸索著門邊的燈開關,不料哎喲一聲,呼咚一栽,沒下文了…出事了!?
憨強和老鏟心一緊,一個抄酒瓶、一個抄凳子防備,面面相覷著,喊著喊著老歪、歪嘴,再加上名字,幾聲都沒回音,這倒緊張了,而這倆都不是專業綁匪,可不知道出了這狀況該怎么處理,老鏟輕聲支使著,憨強去看看…憨強搖著頭,你去你去,你手腳利索,我堵門…正自爭執不下,不料屋里傳來了女人的尖叫,是“玉姐”,在驚恐地喊著著:“啊啊啊…王八蛋,撕老娘衣服…”
跟著又是一陣撕打聲音,憨強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嗝一聲,嗝應得酒嗝上來了,吧嗒聲扔了凳子,吧唧著嘴指著:“完了,完了,喝了兩口情了…老鏟你看著辦啊,出了事你負責。”
“我艸,老歪…都什么時候了,梁哥快來了,別他媽整這事…”
不說還好,一說又是女人一聲“啊嗷”慘叫,很像被人捅到痛處讓人遐想無邊的聲音,老鏟急火了,扔了空酒餅,拿著手電筒,奔著就上來了,咚聲一腳踹開了門,一耀,一驚酒醒了一半,房間中間躺了一個,再一耀,鐵柱跟前的人不見了,情急之下大喊著:“人跑…”
聲音像被卡了脖子,老鏟只覺得兜頭黑物扣了下來,吧嗒聲手電筒一掉,一緊張雙手支著直要往外鉆,不料后背觸電一般,很真切地聽著電火花劈里叭拉響著,來了個矮油我滴娘油…呼咚聲栽倒在地,羊羔風一般手腳直抽搐著…屋里被關的倆人早已脫困了,扣麻袋片的桑雅靠著墻大口吸著氣,稍有緊張地看著瞬間被放倒的倆人,都是被電打的,持著裸露導線當武器的正是帥朗,這個地下室雖然密不透風無所依仗,不過可惜的是讓帥朗現了照明線走得是明線,拽了照明線頭,做了個擊倒倆大漢有犀利武器。
一擊而勝,干脆利索,帥朗想著這倆貨對自己的拳打腳踢,報復即來了,連電幾下看著這倆抽搐還不過癮,直惡狠狠地跺了幾腳,桑雅倒無心停留,拽著帥朗喊著快走,倆個人躥出了門,嘭聲從外面鎖上了。
三對二瞬間成了一對二,形勢翻盤了,奔出來,倆個最惡的關進地下室了,不過桑雅和帥朗瞬間止步了,屋中央,偌大的個子,比倆人足足高過一個頭的憨強還在,不過憨強比桑雅和帥朗還緊張似地,握著酒瓶,靠著木門,作著要拼命的架勢。
雖然桑雅所說這三位數大個子憨強膽小,不過塊頭實在怵人,靠著門像個鐵金剛和門幾乎等高,舉著的胳膊像騾子腿,忤著的腳身像株老權,倆沖出來的對視了一眼,窩囊了一晚上早就惡念橫生的帥朗瞥眼瞧著桑雅,一個臉頰留著個手印,衣裙開了幾個口子,手腕上還吊著個沒開的銬子,一想這些人的行徑,帥朗惡從膽邊生,就要沖上去抄家伙,不料被身側桑雅重重拽了一下,使著眼色,讓帥朗別去,一攔著帥朗,桑雅盯著憨強直說著:“憨強,我知道你喜歡小費…其實小費剛才也說了,他也喜歡你,對不對,費洋…”
沒來由的一句,帥朗肚子一疼,可不知又怎么提這茬來,還未來得及思考,旁邊的桑雅狠狠掐了帥朗一把,帥朗咧嘴咬著牙,話從牙縫里迸出來了:“對…對…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打不過看樣要來個以情動人了,帥朗咬著配合了句,再看憨強,這貨卻是有點愣了,有點懵了,有點像陷入情網、像老爺們看著絕世美女那般癡了,帥朗可沒料到自己還有這等魅力,猛地省得自己的形象沒準現在是玉樹臨風、貌比潘安,干脆不瞪眼飚了,斜眼瞧著這位比歪瓜裂還強不了多少的憨強,不過這勾搭男人的媚眼卻是不知道怎么使將出來。
有人會,桑雅拽著帥朗,把帥朗的臉端正朝著憨強輕聲說著:“…我知道他們都鄙視你,笑話你,看不起你…可我理解你,你心最軟,不想騙人、不想欺負女人、更不想欺負男人…我剛才和費洋說了你的事,他很感動…東西給我…我不相信你下得了手…”
絕對不是媚惑,帥朗突然覺得在說話上桑雅甚至比方卉婷還有知情達意,對于這種不太正常的人,沒準這不太正常的手段能有奇效,果不其然,憨強幾句莫名其妙的話說得松動了,稍稍松動了,桑雅幾乎走到了跟前伸著手,憨強遲疑了下,不肯讓開門……“走…我們一起走,你個費洋一起,不愿意嗎?”桑雅再勸著,回頭瞟了帥朗一眼,倆人心有靈犀般,帥朗知道這貨心思是這個樣子,大膽地走上來忽悠著:“對,強哥,我們在一起,我們一起走…我們永遠不分開…”
從來沒有想過會對一個歪瓜裂棗的男人來個山盟海誓表白,好在眼睛是瞟著桑雅說這句話,而此時看著驚惶中桑雅,零亂的際、開叉的紅裙、修長的,似乎某些細節正切合所謂“吊橋上走過的女人”那種心跳的感覺,讓帥朗一句說得還真像…像什么?像和憨強要海枯石爛一樣…沒料到帥朗還真來了這么動情的一句,桑雅咬著嘴唇沒敢笑出來,又向憨強走近了兩步,伸著要他手里的家伙,狀似朋友般勸著:“東西給我…咱們走,其實和費洋剛剛認識,我們真的沒什么…”
輕聲說著,對于這種背背哥,恐怕也只有異姓才能這樣如親如友地說話,帥朗不動聲色看著大個子,現在知道這個女騙子的高明之處了,恐怕最高明的地方在于,能抓住人心最弱的地方,比如此時,那大個子對已經近在咫尺的桑雅絲毫沒有敵意。
“哎…”
憨強咬咬牙,下了狠心似的,重重一掉胳膊,桑雅順手接著酒瓶,正要勸一句,可不料“轟”聲一重響,嚇得她倒退幾步,再一看傻眼了,帥朗趁著大個子不備,板凳直砸腦袋上了,這凳子不輕,本來懵的憨強眼睛開始直,一瞬間又惡相頓生揮拳反抗,帥朗快地后退著,心下大急,可沒料到這么狠一家伙都沒砸暈…只支撐了兩步,呼咚一聲,大個子像個木樁直挺挺栽倒了。
“啊?你這么狠?殺人啦…”桑雅嚇壞了。
“沒事,砸暈了…”帥朗探探鼻息,是昏了,顧不上說了,順手拽了件椅背上的衣服,開著門招著手喊著桑雅就跑,桑雅幾步跟上埋怨著:“…你打他干什么?別看他個子大,其實根本不會跟人打架…”
“少來了,他要糾纏我非嫁給我怎么辦…”帥朗腳步不停,開著鐵閂的院門,桑雅又被逗笑了,倆個人出了院外,回頭一瞧,卻是個不知名的村邊,關押倆人的地方是一座二層小樓的民房,此時已經到深夜了,倆人從驚魂中剛剛逃出生天,四周看著方向卻是無從辨識,此時恰巧地遠遠一處燈光掠過,是公路…想也沒想,朝著公路的方向直奔了過去,濃重的夜幕掩蓋住了兩個驚惶的身影…一個小時后,兩輛車載著一行七八個人才到了這里,為的梁哥見院門洞開,大驚之下帶著人沖進了屋里,一片狼籍的屋內憨強還直挺挺地躺著,里面被關的倆在使勁地敲著鐵門,問明情況,梁哥氣不自勝地朝這倆喝酒誤事的一個賞了一耳光,里里外外加上村里搜羅了一陣子卻是一無所獲,又覺著這倆人黑更半夜人跑不遠,人分兩路沿著公路兩個方向找人,不過沿路一望無際的麥田玉米地,在這個一馬平川的中原之地,恐怕找到的可能姓已經是微乎其微了…………………………………麥田旁、水渠邊、滿天星斗俱在眼。
人聲稀、促織急、天地唯余我和你。
足足快跑了多半個小時,鉆進了路旁不遠的地里水渠邊,借著青紗帳的掩護,感覺離危險已遠,帥朗躺到了水渠邊上大喘著氣,驚魂終于定了,桑雅坐下來的時候才感覺到腳脖子和腳底都疼,扭了腳脖子,腳底打了泡,從來沒有走過這么遠,同樣在驚魂中稍定,剛動動腳疼得咧嘴,這才現手腕上還吊著銬子,趨著坐到了帥朗身邊推推示意著:“嗨,肥羊,給我解開銬子,光顧你跑了…也不管我。”
“說話客氣點啊,今天救了你好幾命。”帥朗喘過氣來了,坐起來了,找著趁手的東西,還是那個變形的鞋扣子,捉著桑雅的手找著鎖孔,桑雅聽著帥朗這么居功擺活不屑了:“算了吧啊,工具還是揪我鞋上的,不說我還不生氣呢,扭了腳算誰的?”
“是啊,工具你的,你怎么不打開?你就打開也走不了。”帥朗拔著鎖孔,隨意了句。
“拽什么呀?不是我幫忙你能放倒倆?”桑雅搶功了。
“是三個,怎么算得賬,得進幼兒園進修進修。”帥朗斥道。
“扣麻袋那個算我的好不好…不過多虧了你犧牲色相把憨強迷住了啊,哈哈…”桑雅放聲笑著。
“不要詆毀我的名節啊,一想我就來氣,差點失了身。”帥朗氣咻咻地道著。
正要取笑一句,哧拉拉,銬子開了,桑雅驚訝了句:“哇,這么快?”
“那當然,心情放松了,不緊張了,所以就手快了。”帥朗當啷啷把玩著手銬,又躺到了水泥渠邊上,桑雅卻是撫著被銬疼的手,探著水渠里的水,干脆脫了鞋把腳伸進水里泡著,雖然荒郊野地、雖然涼水濯足、雖然不知道前路如何,不過此時的心情卻是大好…看著懶懶躺著帥朗,毫不忌諱地伸手拍拍帥朗的臉蛋出口贊著:“沒現你小子真帥啊…”
“說清楚,人帥,還是辦得事帥?”帥朗嘴里咬著草棵,得意地問著。
“都帥…”桑雅不吝言辭了,像憨強調戲帥朗一般在臉蛋地擰了把,笑著問著:“現在該告訴我叫什么了吧?”
“說出來怕你覺得我是吹牛,這么帥當然姓帥啦,這么俊朗當然名朗了,合在一起叫帥朗,又帥又俊朗,不錯吧?”帥朗道。
“呵呵…是不錯。”桑雅笑著,笑得有點花枝亂顫,說起來還真有點不太相信,不過也沒有追究,濯了會兒腳,拽著帥朗披的那件男衣服擦著腳,帥朗卻是一骨碌坐起了,湊在她身邊看著美人拭腳的動作,小聲問著:“桑雅,你騙了人梁哥多少錢?”
“八十多萬吧?”桑雅道,像掙的一樣一點也不打結。
“啊…這么多?快夠得著判你個無期死緩了啊。”帥朗嚇了一跳,可不知道這女人嘴里說出來如此輕松。還有更輕松的,桑雅一笑無所謂地道著:“把我和梁根邦都抓起來,都夠槍斃,不過前題呢,是得有證據,而且得我們都認罪,你覺得可能嗎?我騙了他,他根本就不考慮報警。”
“我怎么聽關咱們那仨說,你們好像還有生意來往…你們這黑吃黑,一點道義都不講?”帥朗問,有點不太理解,在即將脫逃的時候聽到了憨強、老鏟仨人的話,其中知道了個大概。不料這話問得淺薄了,桑雅把衣服往帥朗身上一扔斥著:“你有病是不是?我是騙子,他也是騙子,你見過騙子和騙子講道義的嗎?…對了,你干什么的,還沒告訴我呢?”
“失業青年…”帥朗道。
不料這句實話實說,不相信的桑雅切聲拉著很長,挑著刺問帥朗:“你以我瞎了,這件襯衫多少錢,得幾千吧?小牛皮的皮帶多少錢?駱駝皮鞋多少錢,還有你戴的勞力士特型手表多少錢?坐薩莉餐廳吃一頓飯多少錢…要失業青年過這生活,中州人都巴不得失業呢…”
“對,大爺的…這回賠大了,手機、錢包、手表都給老子捋了…”帥朗一下子想起來了,心疼了。罵罵咧咧著,一聽這話桑雅笑了笑不屑道:“那才幾個錢,姐送你一套…不過你得說實話,到底干什么的?”
“我真是失業青年,我說實話怎么就沒人相信呢?…那你說我干嘛的?”帥朗笑著逗了句。事實有時候很難讓人相信,一問這話,桑雅經心了,拽過帥朗來,端著下巴凝視了一番,又想了想,想想第一次是追著自己跑,第二次是拉著自己跑,害也是他、救也是他,壞也是他、好也是他,最狐疑地也是他,但不可否認,此時最信任的恐怕也只剩下他了,端詳了良久還是無法下個定義,有點不確定地說道:“我看人挺準,可就是有點揣不準你…說你像個好人吧,也沒見干什么好事。說你是同道吧,又有點不像…”
已經習慣于看到墻倒眾人推和落井下石的事了,桑雅恐怕對于在餐廳帥朗去而復返實在有那么點理解不了,即便就在此時看著帥朗一臉不以然也同樣有點詫異,如果真是個普通人,恐怕要被這事嚇得不輕,而帥朗卻像沒事一樣,桑雅一端詳,帥朗笑了笑道著:“嘿嘿,你要揣準了,就不是我了。”
“不管你干什么的吧?”桑雅像下定了決心似地,手隨意地搭在帥朗肩上,宛如一對好友般邀著:“這樣,跟姐混吧,腦袋瓜好使,出手又狠,人又機靈,不干我們這一行真可惜了…”
呃…帥朗可沒料到自己又成了騙子眼中的最佳候選搭襠,嗝了聲。桑雅有點不樂意了,詫異地問:“怎么?不愿意?還是你有更好的生意?哎你到底干什么的,怎么把我越看越糊涂了。”
“我就一失業青年,你咋不信呢…其實你第一次見我就是我的真面目,倒不是找不上工作,這段時間沒事,借了身行頭就想到西餐廳泡個妞什么的,誰知道碰上你了…其實不是不跟上你干啊,我這膽也沒多大,騙八十我倒敢,你這騙八十多萬逮著,這輩子可就交待了啊…”帥朗道著,這倒是說得真心話,但凡行為不端的貨色就像帥朗以及帥朗身邊的這些狐朋狗友,小錯小過都不忌諱,但要真逢著干件什么大案,那多少還是心虛的。
“不勉強你…不過你想好啊,財的機會可不是天天有,其實這行挺安全的,根本用不著拋頭露面,就比如這個梁根邦,你知道他以前干什么的,修電視機和小家電的,無線電玩得好,聯合了幾家串騙,比如人在中州,窩點卻安在廣東,受害者呢,卻在東北,作案的地方呢,又轉到江蘇了,這案子誰破得了?”桑雅不屑地說道,很得意,騙子本身就高明了,把騙子騙倒,恐怕就更高明了。
無線電、廣東、東北、江蘇…帥朗喃喃了幾個要素,狐疑地問著:“這是電話詐騙的?”
“這個你也懂?”
“猜得唄…還不就是騙著人家往卡里存錢,他們坐收漁利,哎不對呀,你怎么把他騙了。”
“呵呵,干這活需要什么?量很大?”
“馬仔?”
“不對。”
“那是…空卡。”
“聰明,沒有轉存記錄的空卡他們需要的量大,又不能用自己身邊人的姓名辦卡,所以就到處收羅,而且只能用一次,需求量很大,我給了他幾十張已經簽約網上支付的卡他根本不知道,那,接下來很簡單了,結果就是他騙來的錢全部被我轉走了…呵呵,有意思吧?”
桑雅得意地說著,可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對帥朗絲毫不設防,侃侃一說,原本有點誘惑帥朗入轂的本意,或者就這么高明手法引起帥朗點驚訝也罷,不料說完了,卻是隱隱約約的光線中帥朗輕哼了哼,狀似不屑了。這倒更奇怪了,湊上來,湊得很近,幾乎湊到了帥朗臉上,端詳了片刻詫異地問著:“喂,給點表示呀?我說服你了嗎?”
如此如此之近,帥朗心慌意亂,根本沒有考慮什么,只是下意識地呶著嘴“嘖嘖…”湊著,桑雅反應得快,手一扇“切…”了聲把色迷迷想啵一個的帥朗臉蛋拔拉過一邊,附帶了一句很不樂意的話:“想得美,警告你啊,敢打姐們的壞主意,回頭我找倆和憨強一樣的背背哥輪你小子…”
“哇,太殘忍了吧?找倆美女欺負我就行了,我絕對不反抗…這么嚇唬人家,誰敢跟著你混。”帥朗得意洋洋,言語神態里俱是痞相。歇了口氣歇過來了,此時感覺到了身上有點冷,還有點疼,摸索著披上了那件順手摸來的衣服,掏著口袋里可用的東西,好在摸了半包煙,一個火機,點著抽了棵,狐疑地看著周圍的環境,蒼穹如蓋、夜幕如遮,耳邊充斥著蛐蛐的嘰嘰聲和夜風撩動莊稼的微微聲響,離公路有幾十米遠,能看到了車燈偶而經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抽著煙的帥朗有點難色,不經意手一動,卻是煙被搶走了,一側頭,是桑雅,搶走了他嘴邊的煙指挾著猛抽了一口,很愜意的呼出來,又遞了回來,笑著塞到了帥朗嘴邊。
“想什么呢你?傻樣…”桑雅笑啐道,話里無盡的曖味,伴著個撫臉扭耳朵的動作,很親昵,其實在這個時候恐怕就真生點什么意料之外的事,男女之間,說不定倆人都不會介意,桑雅倒有點后悔不該這拒人千里之外,心里暗暗揣度著,似乎身邊這位是個好色不好財的小子。
不料,仍然沒有猜到帥朗的心思,那一句并沒有引來帥朗的情話綿綿,而是抽著煙笑著問:“我在想,大姐不是想讓我跟你混么?接下來怎么辦?忘了提醒你一句了啊,咱們現在手機沒有,抽了件衣服里頭一毛錢也沒有,更背的是現在在哪兒都不知道,沒準路上還有等著抓你的,先別給我描繪遠景,你說,咋辦?”
“啊!這…”桑雅一怔,從逃出生天的喜悅里落到現實中了,看看周圍,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荒郊野地了,連地理位置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更心虛的是還真不知道是不是有危險在等著,一揣度往帥朗身上靠了靠問著:“你說怎么辦?你肯定有辦法。”
“要不這樣,路倆方向咱們分開走,他們就逮也逮不著一對…分手怎么樣?”帥朗故意正色道,不料刺激得桑雅一個激靈使勁地挽著帥朗胳膊斥著:“不行,想扔下我,沒門。”
“哈哈…這不就得了,你連自己都顧不了,還讓我跟你混,誰跟誰混還不一定呢,穿好鞋,走,這兒離出事點太近,最好趕在天亮之前到城鎮人多的地方,到那地方就有辦法…”帥朗說著,掙脫著桑雅的勾挽,起身了,桑雅這倒聽說了,套著鞋,撕了條裙邊綁著,走路走得有點一瘸一拐,這歇過氣來了,反而知道全身疼了,幾十米的距離到路邊哎喲哦了幾回,一只手搭著帥朗的肩膀,幾乎是拖著帥朗在走了…這可不行,走了不長一段路,卻越走越慢,干脆,帥朗拉著桑雅到了路邊指指莊稼地安排著:“到這兒等著。”
“你去干什么?”桑雅嚇了一跳,生怕這貨扔下自己溜了似的拽著胳膊不放。
“你這個樣子怎么行?我摸輛車拉著你走…”帥朗說著,桑雅這倒怏怏不樂放開手了,看看不遠處有個小村落,有點驚訝地問:“你…你會偷車?那村里能有什么車?”
“都說了你不懂了…等著啊。”
帥朗的手腳麻利,走了幾步卻又是返回來了,脫了身上披的那件薄夾克披到桑雅身上,笑了笑轉身小跑著往村落的方向走,卻沒有現,背后的桑雅,被最后那個細微的動作石化了一般,披著那件順來的夾克,直看著帥朗消失的方向。
是擔心?是感動?如果是擔心,肯定不會是擔心他一去不返。如果是感動,似乎也不是端于朋友關心的那種感動。
那么是什么?桑雅說不清,每每在人如潮的城市里會感到莫名的孤單、莫名的恐懼和危險,而身處危險之中的時候,這些感覺卻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像看不出帥朗的身份一樣,也同樣描驀不清這種異樣的感覺。
過了很久,人回來了,是帥朗,在輕聲喚著桑雅的名字,桑雅從地垅下走上來,笑了,確實有車,一輛破車、一輛破自行車,偷車的正賊忒忒催著她上路,笑著貶斥著這個小賊,不過卻是坦然地坐到車后座,吱吱啞啞的自行車聲,在灑滿星光的夜路上迎著涼涼的夜風,起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