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彷徨與抉擇 每個人都有彷徨的時候,彷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彷徨中不做抉擇,因為一旦有所抉擇,就不會再彷徨,就會照選定的方向去行事。
無忌是人,當然有彷徨的時候,尤其是來到這條三叉路,他更是彷徨無比。
走哪一條?
左邊通往上官刃的城堡,現在由郭冠群負責。
右邊通往盤龍谷,由徐弓負責鎮守。
一直走就是司空曉風的風堡去的路。
按道理無忌應該一直走,不過,所謂按道理,按的是誰的道理?是衛鳳娘偷聽得到的道理?這偷聽來的道理會不會有詐?
無忌要猜的,是唐傲真正要攻打的,是哪一處。按路程的遠近,最近的是盤龍谷,按常理推測,唐傲應該先攻盤龍谷才對,尤其是無忌已經離開了唐家堡,而唐家堡看起來也一點要出征的氣氛也沒有,假如唐傲要攻打遠的地方,應該比無忌還早便啟程才對。
當然也有可能唐傲早有安排,唐家堡根本不必有唐家的人出來,就有手下大將會依令進攻。
不過基本上無忌并不信任唐傲,哪有會放人回去,然后才進攻的道理?
而且哪有這么巧,又讓衛鳳娘聽到攻風堡的消息?
攻風堡很可能是假的,是餌,要騙無忌上鉤的餌。
無忌已經決定不去風堡了。
那么,去盤龍谷?這個最有可能被攻打的地方?
無忌已經把馬頭的方向轉右了,走了幾步卻忽然停住,因為他想到了上官刃。
不管唐傲攻打哪里,上官刃一定會隨行,他也一定會設法通知被攻打的地方,要他們及時防范,不管多艱難,他相信上官刃一定會通知到的。
這其中最值得憂慮的一點,就是上官刃通知了以后,只要唐傲在進攻時發現對方有所防范,唐傲一定會懷疑上官刃通風報信,因為再也沒有人會知道唐傲要攻打什么地方。
如果有人被大風堂收買了,走漏了消息,唐傲也一定會查出來,而除了上官刃之外,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趙無忌。
所以他決定哪里都不去,他選擇失蹤,不讓唐家堡的人知道他在哪里,唐傲就很有可能會先從他著手來猜想為什么大風堂據點會有所防范。
這樣,上官刃就可以避開一切嫌疑。
可是,萬一上官刃都不通風報訊呢?
無忌不擔心這點,因為這是大風堂和唐家堡生死存亡大戰的開端,上官刃怎么會不通風報訊?
他決定不走,他估量一下自己所帶的干糧,大概可以吃五天,所以他下馬,牽著馬從三叉路口中,往山上走去。
對上官刃來說,他也有彷徨的時候,但都只是很短暫的時間而已,在江湖上,上官刃除了智慧與武功聞名之外,他的決斷力也是受人稱道的。
所以,到底要不要通知盤龍谷的徐弓,他只思考了一會,便有所決定。
他和唐傲交談的時間是下午,談完時是黃昏,夕陽正西下,他離開花園的住處,往街鎮走去。
來到一家面攤子,他坐下,攤子里有六張方桌,此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每桌都有人,他坐的一桌上也有人。
他叫了一碗牛肉面,紅燒的,很辣,辣得他一邊吃一邊擦汗。
他吃得很慢,每根面條都好像要咬碎了才吞下,因此當他吃完面的時候,其他客人早已走光,新客人之中也只有他對面桌上坐了一個而已。
這個新來的客人,穿了一身灰衣,滿臉胡子,一副粗豪的樣子,連吃面的樣子也是很粗豪,三扒二扒的啼里嘩啦就把一大碗牛肉面吃完。
上官刃吃完站起來正想去付賬,看到這灰衣人的吃相,不禁看了看面攤的老板,搖搖頭笑了笑,然后他走近攤子旁,拿出一錠碎銀子交給老板。
這時,那灰衣人忽然大叫一聲:“糟了!”
上官刃回頭,和老板一起看著他。
只見灰衣人兩只手在全身上上下下亂抓亂摸,道:“我忘了帶錢。”
上官刃笑道:“你一定是從遠地來?”
灰衣人道:“是呀,我是來做布正買賣的,住在悅來客棧,我的錢就放在客棧,不知老板可同意我回去拿?”
老板還未開口,上官刃就道:“不必了,我請你。”說著,又加了一錠碎銀給老板。
然后,上官刃走近灰衣人,道:“我看你也別急著回旅館,快端午了,這街上熱鬧得很,我這銀子你先拿去花,明天你再還我,你就交給這面攤的老板,我常來。”
他把一個大遠寶丟給灰衣人,對老板笑了笑,就離開了。
灰衣人拿著大遠寶,笑著問老板:“他真是個大好人,是你們鎮上的大富賈嗎?”
面攤老板說:“不,他是我們唐家堡的大貴賓,他的名字,你們做買賣的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嚇著了。”
灰衣人轉身點頭,道:“好,不知道也沒關系,頂多明天我回請他一頓就是了。”
面攤老板說:“他可不一定來哦。”
灰衣人道:“沒關系,我大不了多點錢在你這兒就是了。
面攤老板道:“你看著辦吧。”
灰衣人舉起手上的元寶,對面攤老板道:“我可要去花差花差一下羅,明天見,你運氣真好,我明天必須再來吃一頓。”
說完,灰衣人就往鬧市的地方走去。
走著走著,他頭也沒回,便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其實,早在他在面攤子吃面的時候,便已感覺到有人盯著他。
——唐家對任何陌生人都會注意。
灰衣人早就知道了,假如沒有人跟蹤他,他反而要擔心呢。
所以他故意走到著名的“麗春院”,叫了個姑娘陪他喝酒,過了一個時辰他才出來,回到旅館。
在旅館的房里,他從懷里掏出碎銀和好幾錠元寶。
——原來他是帶著錢的。
他取出上官刃給他的一個,拿著兩邊尖的地方,用力一彎,元寶便裂成兩半,有一張折得很細的紙條便從里面跳了出來。
他拿著紙條,也沒打開來看,便走到他的行李箱旁,把一尺見方的行李箱打開,從行李箱拿出一個小竹籠,他把竹籠打開,里面赫然是三只鴿子。
這時,他才把紙條打開,原來紙條一共有三份,都已折好疊在一起。
灰衣人也沒看內容,便把紙條分別綁在三只鴿子的腳上。
——這是他的職業道德,他專門訓練夜間飛行的鴿子,從“自玉老虎”
的計劃開始時,他便化妝成不同的身份,每隔七天都來這里一次,每次都依令到面攤吃面,這是他第一次拿到手訊。
——她姓易,叫百臉,精通易容之術,他是上官刃的生死之交,今年初就接受上官刃的托付,帶著分別會飛回盤龍谷、風堡以及上官刃住處的鴿子,經常來唐家堡。
易百臉把紙條綁好,將鴿子放在懷里,帶著錢走回面攤。
看到面攤老板,易百臉就把錢交給他,對他說道:“這錢就麻煩你還給那位替我付賬的先生。”
面攤老板滿臉笑容道:“明天還也不晚呀,為什么要多跑一趟?”他是在替自己兜生意,客人明天來,便會再吃一頓。
易百臉道:“明天一早我就走了。”
面攤老板道:“哦?不多住幾天?”他看了看手上的錢,發現多了幾錠碎銀,便挑出來,道:“這太多了。”
易百臉道:“這是給你的,因為要勞煩你嘛!”
老板笑得很開心,道:“那就謝了,你要不要來碗抄手做消夜?我的酸辣抄手是這里的一絕呀!”
易百臉道:“好呀。”
吃過抄手,易百臉很開心的離開面攤,他開心的原因,是發現跟蹤他的人已經走了,他知道原因,他知道面攤的老板也是唐家堡監視來客的人,他只是不知道,老板是用什么方法通知跟蹤他的人,不必再跟蹤而已。
——對于一個明天一早就離開的人,還有什么好跟蹤的呢?易百臉的表現,又是那么不露痕跡。
于是,易百臉在夜色中往旅館的回程路上走,夜已深,他確定周圍都沒有人了,便從懷里拿出三只鴿子。
那三只鴿子真是久經訓練,在易百臉的懷里,不但動也不動,而且連叫也沒叫一聲,怪不得易百臉那么放心的帶著它們去吃消夜。
易百臉把鴿子放在地上,而不往上拋讓鴿子飛,因為往上拋,鴿子鼓翼會發出聲響,萬一有人聽到了,那可是危險的事。
三只鴿子下地之后,易百臉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袋,他伸手入袋中,拿出一把谷米之類的東西,往無人的遠處一灑,鴿子似乎已經習慣這一連串的動作,便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輕輕鼓翼,然后,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易百臉自己側耳凝神傾聽,才只聽到很輕微的拍羽聲,他滿意的笑了笑,往旅館的路上走。
一切都弄得很篤定的唐傲,此刻卻在房里踱步,似乎顯出彷徨的樣子。
他是有點彷徨,因為他的計劃忽然發生了偏差。
偏差的原因是趙無忌引起的。
下午,探子回報,往盤龍谷的路上,沒有趙無忌的蹤影。
唐傲那時還很高興,因為趙無忌很可能上鉤了,前往風堡。
稍后時間,另一批探子也回報,往上官堡的路上也沒有趙無忌的蹤跡。
唐傲更高興了,因為一切,都會依照他的計劃來進行了。
唐傲本來推斷,用衛鳳娘做餌,趙無忌最有可能上當,因為透過衛鳳娘向趙無忌講出她偷聽來的消息,趙無忌起先一定會不信,但他一定會繼續推論,以唐家的智慧,使的計謀一定會讓他起疑心,不去風堡,唐家反而攻風堡,所以趙無忌最后還是會去風堡。
當兩批探子都已探知除了風堡之外,都沒有趙無忌的蹤影,這表示趙無忌一定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還是選擇了風堡。
不過唐傲做事一向都是有十成十把握才進行的,所以他還是要等,等派往風堡路上的探子回報。
探子來了,報告的消息卻令唐傲震撼不已。
——風堡的路上并不見趙無忌蹤影。
趙無忌去了哪里?
唐傲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事前,他做了很多假定,即使趙無忌不上當而往別處,也有探子會說出他的行蹤,計劃就可修正進行,但如今,趙無忌忽然失蹤了,這確實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趙無忌走向哪一處大風堂的據點,唐傲都并不在乎,重要的是,他要利用趙無忌的落腳處,來試上官刃的忠誠程度。
上官刃已經知道他已攻打盤龍谷,假如趙無忌落腳風堡,他就佯攻盤龍谷,實取的卻是上官堡,佯攻盤龍谷的用意,在試探盤龍谷是否己有準備,如果有,上官刃多多少少也脫不了嫌疑,如果沒有,連盤龍谷也可輕取下來,上官刃就可以重用。
這是唐傲的如意算盤。
他做夢也想不到,趙無忌會忽然間失去了蹤影,當然,趙無忌這步棋,本來就不重要,他放無忌回去,只不過想加一點樂趣而已。
但如今趙無忌的失蹤,卻似乎有點影響大局,起碼也會影響他對上官刃的判斷,而對上官刃的忠誠判斷,卻又是那么的重要。
他只是彷徨了一陣子,還是決定一切按照計劃進行,于是,他吩咐下去,準備快馬,并傳訊通知所有在大風堂據點外圍部署的人馬,一切依計行事。
不過,唐傲就是唐傲,一切雖然依計而行,他卻在另一方面,先做一個壞的打算,這個壞的打算,并不是指攻打大風堂,而是指對付上官刃。
他把唐花叫來,吩咐進行對衛鳳娘的攻勢。
這些,都是發生在五月初三黃昏前的事。
五月初三,黃昏,夕陽已西下,天上晚霞正燦爛。衛鳳娘一覺醒來,就看到窗紙上反映晚霞斑爛的色彩,她有一種舒適愉悅的感覺自心中升起,的確是這樣的,不管有什么心事,只要睡著了,又睡得安穩,睡醒的時候,又看到大自然美麗的彩筆在窗紙上繪下美麗的圖畫,這感覺,無寧說是接近幸福的感覺了。
她從床上坐起,心中想,晚霞這么好,應該出去看看才是。
所以她就推開了房門。
她楞住。
因為她看到一個人,一個好像笑容早就擺在那里等她出來看的人。
這個人五官長得很美,只不過帶點脂粉味而已。衛鳳娘一看到這個人,就想到唐傲說的話,就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就是唐花,一個很花心的少爺。
唐花的笑容仿佛是天生就那樣子似的,笑著對衛鳳娘說:“我叫唐花。”
衛鳳娘道:”我知道。”
她只看了他一眼,說了句“我知道”,便把眼光移開,望向西邊天際逐漸披上灰色的晚霞。
唐花把頭一移,擋住衛鳳娘的視線,讓衛鳳娘只能看見他的臉,還是那個笑容,道:“晚霞并不好看。”
衛鳳娘一怔,道:“這么美的晚霞,怎么不好看?”
唐花道:“晚霞哪有你美?哪有你來得好看?”
衛鳳娘的臉上不禁飛起了一陣紅霞。
唐花竟然癡癡的看著她臉上的紅霞,道:“你看,你這個時候更美。”
衛鳳娘的臉上的紅霞更紅了。
唐花的笑臉更癡了。
這時,晚霞的色彩已消退,天際變成一片灰黑。
唐花雙手用力拍了一下,兩個丫環便提著燈籠,從走廊的遠角處走了過來。
唐花用戲子念臺詞般的口吻道:“夜已來臨,路已看不清楚,我怕你不小心跌倒,所以喚來兩個丫環為你引路。”
衛鳳娘想笑,她覺得很滑稽,但她并沒有笑,只是對唐花道:“為什么要引路?誰說我要出去的?”
唐花馬上換個姿態,道:“哦,既然你不出去,那就到你房里好了。”
他轉頭對其中一個丫環道:“小蝶,你進去點燈。”
小蝶快步進房。
衛鳳娘道:“我不喜歡有人侍候。”
唐花還是那個笑臉,道:“那不成的,佳人身邊而沒有丫環侍候,豈不像將軍而沒有兵,那多無趣?這兩個丫環,一個叫小蝶,一個小蝴,蝴蝶的蝴,就是要來侍候你的,你必須要習慣習慣才成呀。”
衛鳳娘忽然發現唐花實在太愛講話了,像剛剛那些話,就讓她感到有點討厭,她本來要板起臉表示不高興的,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臉上便立刻堆起了笑容。
——她想到可以利用唐花,假如唐花真的對她癡迷,便可以找機會利用他來帶她離開唐家堡。
于是,衛鳳娘笑著說道:“好吧,反正習慣也是慢慢養成的。”
唐花一聽,雙手一拍,高興得大叫道:“這就對了。”
此時,房里的燈點上,小蝶已出來,站在小蝴的旁邊,唐花對她們道:
“你們去把飯菜端到房里來。”然后,他轉頭對衛鳳娘說:“我有這個榮幸,能夠跟你在一起共進晚餐嗎?”
衛鳳娘道:“我能拒絕嗎?”
唐花笑了,笑得很開朗,他一邊笑一邊伸手示意請衛鳳娘回房。
這時天已全暗,幾點稀落的星光已在帶點蔚藍色彩的夜空下閃爍著。
飯菜已端來,菜是標準的川菜,紅紅的,透著一股辣味。
唐花對衛鳳娘說:“辣的菜還吃得習慣嗎?”衛鳳娘道:“可以,我本來就喜歡吃辣。”唐花道:“辣的東西吃多,會喉焦舌干,你知道最好用什么酒來下這種辣菜最好?”
衛鳳娘問道:“用什么酒?”
唐花道:“冰鎮波斯葡萄酒,你喝過嗎?”衛鳳娘搖頭道:“沒有,第一次聽到。”
唐花道:“你馬上就可以喝到。”
話剛說完,小蝶就捧著一個木盤上來,木盤上放著一個瓶口很大的瓷瓶,瓷瓶里有一個小小的窄身的瓷瓶。唐花道:“大瓶里放的是冰塊,小瓶里放的就是從波斯運來的葡萄酒。”
小蝶替二人各倒了一杯。
唐花舉起酒杯,道:“來,我敬你一杯。”
衛鳳娘淺淺的啜了一口。
唐花問道:“好喝嗎?”
衛鳳娘道:“不錯,甜甜的,帶點酸味,好像吃酸梅的樣子。”
唐花道:“冰涼的感覺,剛好可以去掉你嘴里干辣的氣味,這是我們唐家珍藏的。”
衛鳳娘笑道:“那可是我的榮幸了。”
唐花道:“只要你喜歡,我們唐家任何的珍藏寶貝,我都可以讓你享用。”
衛鳳娘道:“真的?”
唐花道:“當然是真的,你知道我對你仰慕了多久嗎?”
衛鳳娘沒有回答,低頭吃飯,喝了點酒,她的臉帶點酡紅。
唐花看著她,似乎癡了。
衛鳳娘發現他沒有接下去說話,便抬頭看了看他。唐花也凝視著衛鳳娘,道:“你好美。”
衛鳳娘笑了,開心的微笑。
唐花又道:“半年多前,我在我們唐家的檔案圖畫里,忽然看到你,那時,我就視你為天人,心里一直想著,假如我有幸看到你..沒想到,你的人比畫更好看千倍萬倍。”
衛鳳娘覺得有點肉麻,只是她沒有表現出來,因為她另有所圖,所以她依舊保持笑容,道:“謝謝你的贊美。”
唐花道:“我不是贊美,我是在述說我看到的真相。”
衛鳳娘不說話了,她的肉麻感也消失了。
她從來沒有聽過有男人用這種方式來說她美麗,趙無忌更沒有,他是用眼神來表達他的愛意,而面前這個唐花,卻是直截了當的說出來,說的話有時又那么有技巧,這令得衛鳳娘禁不住有一點感動。
唐花又道:“半年多,幾乎是兩百個白天夜晚,我都思念我看的畫中人,如今竟然有幸能同桌共食,你知道我多開心嗎?來,再喝一杯。”
衛鳳娘忍不住也舉杯一飲而空。
唐花放下酒杯,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嗎?”
衛鳳娘沒有答腔,她當然明白,但明白歸明白,別說她的心早已屬于趙無忌,就算沒有無忌,她又怎么可能會喜歡唐花這樣的人?而且,她又怎能回答這種問題?
唐花又道:“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這句話可是衛鳳娘感興趣的,因為她就是希望唐花會沖動起來,沖動得不顧一切后果的,把她帶離唐家堡。
所以衛鳳娘這回答腔了,她道:“任何事?”
唐花又堅決的口氣道:“任何事。”
衛鳳娘故意用開玩笑的日吻道:“假如我叫你死呢?”
唐花楞了一楞,道:“那我不會做。”
衛鳳娘道:“為什么?你不是說可以為我做任何事嗎?”
唐花道:“死不成,因為我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你,見不到你的事,我是絕對不肯做的。”
衛鳳娘道:“那你剛才的話豈不是在騙我,哄我?”
唐花道:“不,我應該把我的話修正一下,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只要我可以常常和你在一起。”衛鳳娘又追問一次:“真的?”
唐花道:“真的。”
衛鳳娘道:“假如有人防礙了你來看我,或者防礙我的自由,你會怎么辦?”
唐花道:“趕走他。”
衛鳳娘道:“趕他不走呢?”
唐花道:“殺了他。”
衛鳳娘道:“假如這個人是你們唐家的人呢?”
唐花沒有回答,他默默的注視著衛鳳娘。
衛鳳娘又問道:”你不敢?”
唐花道:“我沒什么不敢做的事。”
衛鳳娘道:“那你為什么不回答?”
唐花道:“為什么要殺自己的親人呢?”
衛鳳娘道:“是你說殺的。”
唐花道:“我們唐家有誰會妨礙你的自由?”
衛鳳娘道:“有。”
唐花道:“誰?”
衛鳳娘道:“唐傲。”
唐花道:“大表哥?他怎么會?”
衛鳳娘道:“怎么不會?不是他把我留在唐家堡的嗎?”
唐花道:“他是為了我。”
衛鳳娘道:“為了你?”
唐花道:“是呀,他知道我喜歡你,所以才把你留下來的。”
衛鳳娘不說話了,因為她知道,其實并不是這么一回事,唐傲不是對她說過,見了元忌之后,只能讓一個離開唐家堡嗎?假如離開的人是她,而不是無忌呢?所以她知道,這其中必然有詐,不是唐傲騙了唐花,就是唐花在欺騙她。
她沒有把心中的疑問對唐花說,只是問道:“就算他是為了你才把我留下,但是如果我認為他還是妨礙了我的自由呢?”
唐花道:“你哪一方面感到不自由?”
衛鳳娘道:“我不能離開唐家堡呀!”
唐花道:“誰說的?”
衛鳳娘道:“唐傲。”
唐花道:“不會吧?晚上我去問問他。”
衛鳳娘道:“假如他騙你呢?”
唐花道:“不會的,你想到哪里,我都會讓你去。”
衛鳳娘道:“假如唐傲不準呢?”
唐花道:“假如真的不準,我們就偷偷離開這兒。”
衛鳳娘道:“真的?”
唐花道:“只要你讓我跟在你身邊,我可以帶你到任何你喜歡去的地方。”
衛鳳娘道:“包括回大風堂?”
唐花道:“你想回大風堂?”
衛鳳娘道:“誰不想回去她從小生長的地方?”
唐花道:“我不希望你回去。”
衛鳳娘道:“為什么?你怕?”
唐花道:“我才不怕,大風堂算得了什么!”
衛鳳娘道:“那你為什么不希望我回去?”
唐花道:“因為大風堂里有一個人。”
衛鳳娘道:“你是說無忌?”
唐花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一副吃醋的樣子,道:“是的,我不希望你再見到他。”
衛鳳娘道:“我回去并不一定會見到他。”唐花道:“萬一見到呢?”
衛鳳娘道:“你連這點也不敢賭一賭?”
唐花道:“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衛鳳娘道:“好吧,那我們就不心再說了。”
唐花不再說話,他一個人自斟自酌,一連喝了五杯葡萄酒,然后,站起來,對衛鳳娘道:“告辭!”
說完,他揚了揚頭,向小蝴及小蝶示意,三個人一起離開衛鳳娘的房間。
衛鳳娘感到惶惑,她一個人坐在窗前,對著夜色出神。
她知道她今天晚上的表現一點也不好,她不應該那么迫切的催促唐花回答那些問題。
她應該用柔情來騙取他付出真感情,等他被感情迷惑住,才要求他做一些事,這才應該是上策的方法。
唐花對她目前的印象,只不過是個人的鐘情,對他而言,還是單方面的,衛鳳娘一點什么也沒有,他怎么會輕易答應要求?
此時此夜,衛鳳娘才理清自己的思緒,才找到自己應該走的路,對于該如何做,才算有了決定性的選擇。
她決定今夜早點入睡,明天以最有精神的面貌,戴上虛情假意的面具,來面對唐花,來討好唐花。
她懷著抉擇后的一份安然感覺,躺在床上,睡了。
同樣的夜色下,趙無忌卻失眠。
他很想睡,但上官刃到底會不會通知大風堂各個據點堂口,準備迎戰唐家堡這件事,一直在他腦際盤旋。
這是一場賭博,一場關系大風堂前途的賭博。
而這場賭博卻必須押在一注未知之上。
趙無忌不了解他的上官大叔,連白玉老虎的計劃他都不會知道,他怎么能談得上了解大風堂的創堂人物?就是因為他想到不了解上官刃,他才忽然有了煩惱。
他本來認為上官刃一定會想辦法通知大風堂的事,在此時此夜,忽然感到迷惑起來,萬一上官刃為了自己安全的顧慮,或者找不到傳遞消息的人來傳消息,他并沒有通知呢?
假如大風堂的兄弟因為這樣而被唐家堡攻個措手不及,那些死傷的兄弟,是不是該由他負責?
他應該選擇一個地方通知,這才算是真正的賭,因為就算通知的地方,不是唐家要攻打的地方,他也只不過是押錯寶而已,本人不會感到遺憾。
但如今他一個人躲在山中,把大風堂兄弟的危機,賭在上官刃的做法上,這或許是一個錯誤的抉擇。
趙無忌看看夜色,他知道,假如錯了,他也無法挽回了,因為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陣類似鳥雀拍翼的輕微聲響,他感到有一個東西,正向他的撲來。
他棲身的地方是山腰上的一棵大樹頂,他本能的折斷一枝小樹枝,用勁往來物擲去。
他拿捏得很準,一聲就擊中了來物,他聽到來物墜下碰撞樹葉的聲音。
他的人已蓄勢而立,仔細傾聽各方是否還有聲音。
沒有,除了風聲,什么聲響也沒有。
他動都不動的站了很久,他怕剛才的東西是暗器,是有人向他偷襲而發的暗器,但一盞茶左右的時間過去了,一切動靜也沒有。
這時他才想到,那可能是一只飛鳥而已,他飛身往剛才那東西下墜之處撲去,伸手一拿,人就勢輕輕落地。
拿在手上,他便感覺到那果然是一只飛烏,趁著夜色,他看到那是一只鴿子。
鴿子!他馬上想到信鴿!
會不會是唐家堡傳遞消息的信鴿?
他連忙伸手往鴿腳處一摸,果然有一張小紙綁在鴿腳上!
他從懷中拿出火摺子,打亮,就著亮光把小紙打開,他一打開,心中就叫了聲糟糕。
他認出那是大風堂傳遞消息的暗號。
其實紙上什么字也沒有,只不過紙的形狀有點特別而已,那是修剪得心形的一張小紙,而這,正是大風堂要告訴自己人,要小心的意思,紙的尺寸很小,表示小心的時間是在三兩天之內,假如是十天八天,紙的尺寸就會更大。
他知道這一定是上官刃傳遞的消息。
但現在鴿子已被他射死,怎么辦?
上官刃只放出一只鴿子嗎?這鴿子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趙無忌開始后悔自己太不小心了,他怎么沒想到會是鴿子?怎么認為是暗器呢?
后悔已經沒有用,怎么補救才是辦法,但,他能夠做什么補救的辦法呢?
在同樣的夜色下,上官刃倒安穩的睡了,睡前,他去看了一下女兒,女兒為了救父,被不明究竟的趙無忌刺傷后,便變得沉默寡言,跟以前生動活潑的個性,完全不一樣,她的外傷已逐漸好轉,但內心的憂愁卻似乎日漸加深。
這一點,上官刃并沒有注意,以他的心思,除了女兒的外傷之外,都放在唐家堡機密的刺探,和防范唐家對大風堂不利上面。
別說他女兒的心思,就連唐傲到底有沒有放無忌走,他都沒有去追問,他不是不想知道,同甘共苦的兄弟的獨生子,他當然關懷他的安危,但比起大風堂存亡的安危來說,個人就變得微不足道。
他必須小心的隱藏自己的身份,才能替大風堂出力,能夠將消息傳出去,他已經覺得心安了。
他有信心,他的訊息一定會傳到大風堂弟兄的手里。
夜已經很深根深了。
上官刃和衛鳳娘已入睡,森林里的趙無忌猶在后悔與煩惱的時候,唐花正在和唐傲交換情報。
唐花道:“衛鳳娘確實很想離開唐家堡。”
唐傲道:“你有信心,可以隨她而行嗎?”
唐花道:“有,今晚我用了一招欲擒故縱的手法,我相信她明天一定會對我特別好。”
唐傲道:“你一切要小心,我們的下一步很可能完全要依賴你來進行。”
唐花道:“我知道。”
唐傲站起來,走到一個柜子前,打開柜門,從里面拿出一個錦盒,他把錦盒端回桌前,放在桌上,對唐花道:“這個交給你,你帶在身邊,隨時都有可能用得上。”唐花問道:“這是什么?”
唐傲道:“你打開看看。”
唐花把錦盒打開,小心翼翼的拿出里面的東西。那是一條雕得栩栩如生的龍,是用白玉雕成的。
唐花贊嘆道:“好一條玉龍。”
唐傲道:“是用白玉雕的,叫白玉雕龍。”
這條白玉雕龍并不很大,比男人的手掌大一點,龍首昂飛,仿佛要飛出去的樣子。
唐傲伸手從唐花手中拿過雕龍,指著龍嘴,道:“這嘴巴是張開的,里面雕成半空,可以把紙條塞進去。”
唐花道:“我們的計劃就是要利用這條雕龍的嘴巴?”
唐傲笑道:“正確的說,是利用雕空的龍肚。”
唐花道:“為什么要用這條白玉雕龍?”
唐傲道:“因為這是上官刃送的,上官刃說這是趙簡生前最喜歡的一件玉器。”
唐花道:“我會小心帶著的。”
唐傲道:“假如用得著,你到趙簡的莊子附近,有一間賣文房四寶的店鋪,店名叫‘白玉齋’。”
唐花道:“我知道,老板叫白玉奇。”
唐傲道:“對,白玉奇最擅長的是書法,不但字寫得漂亮,而且臨摹別的字,一模一樣。”
唐花道:“反正我等你消息,到時候再找他,照你的計劃找他寫字。”
唐傲道:“對,你可以向他表明你的身份。”
唐花道:“他是我們唐家收買的人?”
唐傲道:“每年五千兩銀子。”
唐花道:“那他可以不必開店鋪了。”
唐傲道:“假如我們這個白玉雕龍的計劃需要進行,他以后就可以不必再開鋪了。”
唐花道:“為什么?我們還要給他一大筆錢嗎?”
唐傲道:“不,等他寫完了字,你就殺了他。”唐花道:“滅口。”
唐花道:“能收買來的人,用更多的錢一定可以收買回去,這點我們不可不防。”
唐花道:“很有道理。”
唐傲道:“沒有道理的話,我們唐家堡能在江湖立足這么久嗎?”
唐花也笑了,笑得很得意。
這時,門外忽然有人敲門。
這么深的夜晚,居然有人敲門,一定是有緊急的事發生,唐傲一邊叫唐花把白玉雕龍收起,一邊過去開門。門外站的是唐缺,唐缺手中拿著一只鴿子。關上門,唐傲和唐缺一起走到桌前坐,唐缺把手中的鴿子遞給唐傲。
鴿子還活著,掙扎著想脫離唐傲的手。
唐傲以手夾著鴿子的翅膀,拿到手中,道:“這不是我們的信鴿。”
唐缺道:“是在城外十七里的地方碰上了我們布置的網,他們用快馬帶回來的。”
唐傲道:“是哪里的信鴿?”
唐缺道:“查不出來,以前沒有看過這類鴿子。”
唐傲道:“不是大風堂的?”
唐缺道:“大風堂不是用這種信鴿。”
唐傲道:“有沒有估量過從哪里飛出,飛往哪里?”
唐缺道:“信鴿專家估計,很可能從唐家堡飛出,飛往哪里就不知道。”
唐傲道:“夜間飛行的信鴿?好厲害的傳遞方式,江湖上有什么人有這種本領訓練出這種信鴿來?”
唐缺道:“沒有聽說過,已經請人去請教百曉生了,大概明天早上會有消息回來。”
唐傲道:“今天唐家堡有什么陌生人來過?”
唐缺道:“今天沒有,三天前有。”
唐傲道:“三天前,這個人在這里待了三天?”
唐缺道:“是一個布商,登記的名字是吳勇,住在悅來客棧,我剛剛已經派人去找他來問話了。”
唐傲在問話的時候,早已從鴿腳下取出一張紙,這時,他正凝視著紙上畫的一個心形。
唐缺看著他大哥,道:“紙已經查過,是寶之齋的宣紙,任何人都可以買得到。”
唐傲道:“這個心形是什么意思?信鴿寄情?”
唐缺道:“不可能會相思到這個地步,訓練夜間飛行的鴿子來傳遞情意吧?”
唐花插口道:“這倒是個好主意,我以后也要用這一招來展開追求的攻勢。”
唐傲道:“這個心形,我敢保證不是示情的,一定是另有涵意。”
唐花注視著心形看了一下,道:“這個心形并不大,不大就是小,小的心形,會不會表示小心?”
唐傲道:“很有可能。”
然后,三個人都沉默下來,三個人的心思現在都一致,都想到這只信鴿是由唐家堡放出,內容是小心,最有可能的是通知大風堂,小心唐家保進攻了。
唐缺道:“會是趙無忌嗎?”
唐傲道:“他會帶著信鴿嗎?”
唐缺道:“不然,會是誰?”
唐傲道:“我們等悅來客棧的消息再推論不遲。”
悅來客棧的燈火已黯淡,除了中央大廳一盞油燈外,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掌柜的斜靠在柜臺后的高背椅上打盹,看樣子是睡熟了。
唐缺派來的兩個人走進悅來客棧,也不理會那掌柜,逕自便往樓上走,到了二樓,往右轉,到了第三間房門前,也不亭步敲門,其中一個便舉腳把門踢開,另一個則飛身而入。
他好像對房間的一切非常熟悉,只見他一個飛身便沖進床邊,伸手往床上的人身上連點,除了踢門聲以外,什么聲音也沒有,看來,床上的人猶在夢中便已被點了穴道。
點穴的人點完穴之后,伸手將床上人攔腰一抱,往肩上一放,便扛著往外走。
二人以快速的輕功行走,不多久便已回到唐家堡。
唐缺打開門,二人進去,便將點了穴道的人往桌上一放,其中一人道:
“吳勇已捉來了。”
唐缺還沒來得及贊揚他們辦事效率快,人便傻楞在當地,跟著,唐傲、唐缺、唐花和那二人都楞住。
他們發現,扛回來的吳勇已經死了。
唐缺驚問:“怎么搞的?”
點穴的又驚又楞的,一時答不出話來。
另一個踢門的則道:“會不會早就死了?”
唐傲一言不發,走近這個名叫吳勇的尸體前,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道:
“不錯,已經死了有一個時辰以上了。”
這時他們才發覺,尸體早已微微發黑。
唐花撬開尸體的嘴,看了看嘴里的牙齒,然后道:“牙齒是發黑的。”
唐缺驚道:“中了我們的虎蜂針毒?”
唐傲道:“我們唐家,哪些人用虎蜂針?”
唐缺低念了好些人的名字,都搖頭說不可能,因為這些人都已不在唐家堡,被派到外面去,剩下的就是他們兄弟。
唐傲他們一時之間也納悶了起來。
唐傲沉思了片刻,才對剛才被派去的那兩個人說:“你們去把悅來客棧的掌柜叫來。”
兩人應聲而去后,唐傲才對唐缺說:“你去查一查,我們的虎蜂針有沒有誰曾經失落過。”
唐缺很快就帶著一本本子回來,他翻動著冊頁,巡視著上面的記錄,忽然道:“有!”
唐傲問道:“誰?”
唐缺道:“李文廷。”
唐傲又道:“什么時候,在哪里丟的?”
唐缺道:“今年一月,在河南。”
唐傲道:“怎么丟的?”
唐缺道:“去刺殺易百臉的時候,曾發出兩枚虎蜂針,結果被易百臉用袋子接走。”
唐傲道:“易百臉?易容大王易百臉?”
唐缺道:“是的,記錄上說,他的易容術之精湛,就好像他隨身帶著一百張臉一樣。”
唐傲道:“我們為什么要去刺殺他?”
唐缺道:“我們得到情報,易百臉已經被大風堂收買過去,因為這個人太可怕了,所以我們寧愿他死,也不希望他去替大風堂做事。”
唐花道:“是呀,想想看,一個隨時都有一百張臉,愛換就換,誰也認不出他呀,要去刺探情報、那是多容易的事呀。”
唐傲道:“誰決定要殺他的?”
唐缺道:“你那時候不在,當然是我啦!”
唐傲道:“老祖宗知道嗎?”
唐缺道:“不知道,怎么?我做錯了嗎?”
唐傲道:“當然,假如你當時征求老祖宗的意見,她一定會反對。”
唐缺不服氣的道:“她為什么反對?”
唐傲道:“這種人,應該想辦法再收買過來才是上策,派人去刺殺他是下策,刺殺不中,更是失策,他現在一定會死心塌地的替大風堂做事。”
唐缺沉默了!因為他大哥這番話,分析得確實很有道理。
唐傲說完,也沒理會唐缺的反應,走近尸體,伸左手將尸體的頭抬起,右手在尸體后頸摸來摸去。
然后,他忽然緊捏尸體后頸偏左的地方,慢慢的,用力的向頭頂方向撕。
這時,唐缺他們都看出來,這尸體的臉,是戴著一幅相當精細的人皮面具。
唐缺的腦海,已升起一個人的名字。
易百臉。
很顯然,這個人是易百臉殺的,殺了之后,戴上他自己制的面具。
唐傲已將整塊人皮面具揭開,尸體的臉整個都是黑色的,怪不得唐傲一開始并沒有看出是中毒死的,原來是隔了一層人皮面具的緣故,臉上才沒有太黑的顏色。
他們三個人看著尸體的臉容,自己的臉上馬上變色,露出驚呆的表情。
唐傲立刻問道:“這個人是誰?”
掌柜的口齒不清的回答:“他..他..叫李仁宗,可是..”
唐傲道:“可是,你看到他早就離開了客棧,對不對?”
掌柜的看著唐傲道:“你..你怎么..知道?”
唐傲冷哼一聲,道:“這還不夠明顯嗎?那個在你客棧登記叫吳勇的人,來唐家堡的時候就戴著這副面具。”
唐傲揚了揚剛撕下來的人皮面具,又道:“他其實就是易百臉,他來這里辦完了事,殺了住在隔壁的這個李仁宗,把自己的皮面套在他臉上,裝成是吳勇死了,自己就制造李仁宗的面具戴上,離開悅來客棧,離開唐家堡。”
掌柜的聽完,嚇得臉無人色,道:“這個人..太..可怕了!”
唐傲轉頭問唐缺:“吳勇到過什么地方?”
唐缺把知道的情報都說了出來。
唐傲一邊沉思,一邊分析,道:“問題不是出在面攤子,就是出在麗春院,我懷疑這只鴿子。”他指著唐缺拿來的鴿子,道:“是他放出去的。”
唐缺這時正在翻閱那本檔案本,忽然大叫道:“對,易百臉的資料檔案上,記載著他喜歡飼養鴿子。”
唐傲道:“到過面攤的人,和易百臉接觸過的,是上官刃,而易百臉在麗春院里,接觸過的人是..”
唐缺接口道:“他叫的是小萍。”
唐傲道:“小萍是我們這里長大的,不會有嫌疑。”
唐花道:“難道會是上官刃?”
唐缺道:“會嗎?他只不過是給了他一錠銀子而已。”
唐花道:“也許銀子里有古怪。”
唐傲道:“也許,你去叫..”
他講到這里忽然停住,看著悅來客棧的掌柜和那兩個刺客。
唐缺馬上道:“你們回去吧,沒你們的事了。”三人個立刻離開。
唐傲才繼續說道:“你去叫娟娟來。”
唐缺道:“叫娟娟?干什么?”
唐傲道:“我要她用美色去刺探上官刃,到底有沒有什么秘密是我們不知道的。”
悅來客棧的掌柜和那兩人分手后,一個人回到客棧,他走到柜臺,回到剛才打盹的地方,坐下,找出客人登記薄,在吳勇這個名字上面,用毛筆畫了兩個小圈圈。
然后,他離開柜臺,走出客棧,趁夜色離開了唐家堡,離開唐家堡之后,掌柜的才伸手到腦后,學唐傲的模樣用力一撕,赫然也是一副人皮面具。
他笑了,冷笑,原來他才是易百臉。
天還未亮的時候,一個蒙面人來到悅來客棧,以奇快的敏捷的身手,到達柜臺,翻開客人登記簿,瞄了吳勇這個名字一眼,便立刻離開。
這個蒙面人以飛快的輕功奔向唐家花園,他對花園的地形非常熟悉,見他盡往黑暗的地方躲閃著行走,很快的便進入一間房里。
進入房里之后,他把臉上的黑布取下,他,正是上官刃。
上官刃剛解下黑巾,放在桌上,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他起先嚇了一跳,因為這時天還未亮,加上他剛從悅來客棧回來,以為是唐家有誰發現他的行蹤。
他本能的拿起黑巾,想找地方收藏起來,但他馬上想到,敲門的人很可能是娟娟。
所以他就問了聲是誰。
門外回答:“是我。”聲音果然是娟娟。
娟娟是上官刃一來唐家堡就認識的姑娘,因為娟娟一直對他非常體貼,所以最近常常半夜來他這里過夜。
知道是娟娟,上官刃就放下心了,他把黑巾隨手往懷里一塞,便去開門。
門一開,娟娟便一頭沖到他懷里,嚶嚀一聲,臉便往上官刃臉上貼去。
上官刃笑了一笑,伸手將她抱起,走向床邊把她放在床上。
然后,兩個人便像膠一般的粘在一起..。
大都快亮了,趙無忌還在樹上對著夜空發呆。
他還在彷徨,剛才不小心殺了只傳信的鴿子,令他后悔、失神了好一陣子。
他實在是想不出什么方法來補救他的錯失,他已經想了很久了,這時,他才下了一個決定。
他決定往盤龍谷去。
到盤龍谷要一天多的路程,兼程趕也要第二天的清晨才能到,到的時候剛好是端午,他一想到端午,大家都陶醉在慶典的歡愉之中,最易被偷襲,便心急如焚,連忙跳下樹干,上馬奔向盤龍谷。
同樣的清晨。
唐傲、唐缺,唐花都還未醒,三個人依舊在房間里分析著這信鴿與易百臉的事。
唐傲看了微露魚肚白的天色,對唐缺道:“我想改變攻擊的計劃。”
唐缺問道:“為什么?”
唐傲道:“意料不到的事太多,我怕會生變。”
唐缺道:“你想怎么樣?”
唐傲道:“立刻飛鴿傳書,要三路人馬立刻進攻。”
原來他早已安排好三路人馬在大風堂的三個據點埋伏好,等待唐家的命令進攻,他本來打算和唐缺一起前往,帶領人馬分別攻打,但他現在忽然改變主意,人不但不去,反而提早進攻。
他本來放出空氣說端午進攻,其實他是慢慢前往,等端午后兩天才攻,那時,就算有人通風訊,端午時大風堂的人準備應戰,但苦苦準備二天都沒有進攻的跡象,不但會對消息來源懷疑,更會因而松懈下來,這個時候進攻是最好的時機。
但他決定改變戰略。
因為他忽然感到一股壓力,這股壓力是趙無忌的突然消失,加上易百臉的出現才來的。
他立刻通知唐缺用飛鴿傳書,傳令埋伏在大風堂三個據點的人收到傳書后立刻進攻。
——不問后果的進攻。
在極度歡愉之后,上官刃睡了,睡得很甜,很沒有戒心。
這樣甜蜜的睡意,讓清醒著的娟娟,禁不住多看兩眼,她來侍候上官刃是有目的的,她一直是奉唐缺之命,來觀察上官刃的行動,包括他在睡覺時的夢話,都要向唐缺報告。
所以她披衣而起,下床,撿起在地上的衣服,上宮刃的衣服。
她小心翼翼的摸尋,她摸出了一條黑巾,她知道那是用來蒙臉的。
她摸出了一個細小的錦袋,錦袋幾乎是貼著內衣而縫的,她以前一直沒發現,沒想到今天被她看到了。
她打開錦袋,里面有一張摺得很細的紙,紙上什么字也不寫,只畫了一個小小的心形。
她不知道這是什么,但她知道這很重要,不重要,上官刃怎么會放在貼身內衣的錦袋里呢?
她把小紙摺回原狀,放回錦袋里。
她到了梳妝臺前,仔細的又替自己打扮起來。
她忍不住又回到床邊,凝視著上官刃。
她忽然沖動的伏在上官刃臉前,伸手撫摸著上官刃的臉。
上官刃雙眼依舊閉著,但右手已伸手,輕輕的扶摸著臉上的小手。
這動作,令娟娟有點激動。
畢竟,上官刃是令她得到歡愉的人,以前,她也奉命做過這樣的事,但她從未有和上官刃在一起那么快慰過。
上官刃感到娟娟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他的手從撫摸變成輕拍,道:“怎么了?”
娟娟立刻感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把手一抽,人已站起,道:“沒什么,我要回去了。”
上官刃并沒有感覺到不對勁,他只是從鼻孔里發出了“嗯”的一聲,因為娟娟每次來都是清晨就離去,這一次,和平常并無不同。
所以他又安睡了。
娟娟又凝視了上官刃片刻,才轉頭離去。
離開上官刃的房間,她走得很慢,因為她現在要去的地方,正是唐傲和唐缺在談事情的地方。
她邊走邊想,要不要把剛剛看到的黑巾和紙上的心形,報告給唐傲他們知道?
看到黑巾的時候,她心中已經有數,上官刃昨夜一定偷愉出去過,因為她曾經來過,那時上官刃并不在。
她到底要不要把她知道的事,全部說給唐傲知道?她主意還沒拿定,人就已來到了房門前。
她不能再思考了,因為她沒有時間猶疑,來到了門前,里面的人一定知道有人到了門外,假如她猶疑而不敲門,里面的人一定會起疑心。
所以她的腳步一停在門前,手就立即伸出敲門。
唐缺的聲音傳了出來:“進來。”
娟娟推門,心里還在矛盾。
然而,不管她做什么決定,她的腳步必須跨進房里,一進房,唐傲他們一定會問她有什么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