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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醉就有酒醒的時候,一伙人折騰到深夜,沉沉睡去,第二天一大早被廟祝叫醒,朗朗蹌蹌的各回各家,方子墨余醉未消,回到家后胡亂吃了幾口飯,回到屋中沉睡,睡夢之中,一個身穿錦袍的老者笑吟吟的出現,方子墨瞧著有些眼熟,仔細一看正是昨rì廟里的河神河伯。
河伯對他道:“小女蒲柳之姿,難得被公子看上,既然有媒人定了親,明rì送點彩禮來,親事也就成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彩禮多少的是個意思就行,不需要太過破費。”幾句話說完,不見了人影。
方子墨醒來,想起夢中的事,自嘲苦笑,覺得昨天酒喝的有點多,他是儒家子弟,子不語怪力亂神,不相信鬼神之事,只當是昨夜玩笑記得清楚,做了個怪夢,也未放在心上,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
卻不料晚上睡覺,又夢到了河伯,不像上次笑語盈盈,而是面帶怒容,大喝斥責道:“昨rì吩咐你送彩禮來,老夫在家等了一整天,不見你人影,未免也太不將未來岳父當做個事情了,你是讀書人,當知道敬老尊老,不過你少不更事,我也不與你一般見識,明rì切記帶著彩禮來,我家小女已經準備好嫁妝,就等著你來定rì子了。”
方子墨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四下打量,那里有什么河伯,不過這夢卻太過清晰,何況哪有連著兩rì做同一個夢的?這種事以前從未有過,不由得半信半疑,不過鬼神之事還是敬而遠之的好,第二天也未跟家人說,自己上了河神廟,上了三炷香,對著河神神像念叨:“河神老爺見諒,小子無知,跟幾位朋友酒醉之后,胡言亂語,有得罪之處,千萬海涵…”念叨完了,磕了三個頭,回家去了。
本以為沒事了,沒想到夢中河伯又來了,怒容滿面對他道:“你這小子,好不曉事,我家女兒美貌無雙,賢良淑德,那里配不上你小子了?當rì你們幾個闖進家門來,老夫也未曾與你等一般見識,提親之事,是你那朋友趙磊說起,你也是同意了的,小女心中歡喜,央求著老夫同意,老夫點了頭,你小子又反悔了,婚姻之事,豈能兒戲?何況老夫喜訊都傳出去了,相交的故友都等著喝老夫的喜酒,你說不娶就能不娶了嗎?你若是個知道厲害的,明rì里上門,送上彩禮,把你八字壓在老夫神像下面,咱們就此揭過,你若不來,老夫叫你小子好看。”
方子墨是個讀書人,生平最敬仰先賢,不怕鬼神,頓時也怒道:“小生當rì不過是酒醉玩笑之話,縱然有些錯處,也上門賠了禮數,怎地就如此糾纏不放?人神不同路,為何就要娶了你家姑娘?我方子墨堂堂男兒丈夫,rì后是要頂門立戶的,娶了你家女兒,你是神,你家姑娘就是神女,我豈不是要矮她一等?成親之后是她伺候我,還是我伺候她?你既然是神,也應該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難不成你還要用強招婿不成嗎?何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理,怎地你就巴巴的送上門來你家女兒?”
若是常人,怕是早就高興的要昏過去了,能娶河神的女兒,這得多大的造化,奈何方子墨卻不是普通人,當今世上,女兒家都想找讀書人,一是識情懂趣,在一個不似鄉村農夫粗莽,卻不知道,這讀書人若是成了呆子,比起普通人來更是不如,方子墨就是其中一個,在他心中,孔老夫子說的話才是至理,別的都是歪門邪道,他方子墨頂天立地,不畏強權,豈不正是讀書人的典范?
有了這心思更加抗拒,河伯氣的五竅生煙,偏偏拿他沒個辦法,跳腳道:“好好,你不從,老夫就找你父母說理去。”
當天夜里,方家老爺和老太太就夢到了河伯,將個整件事情前后的說了,二老可不是方子墨那般倔強,得罪了神明,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第二天一大早,就跟著方子墨屁股后面追問,方子墨也不隱瞞,便將當rì之事說了。
二老一聽,是自家小子惹出的禍事,也勸,為了家宅平安,你就娶了河神的女兒吧,人家是神,那里配不上咱們方家了?奈何方子墨是個倔驢的脾氣,若是河伯先前好好說話,興許還會猶豫上幾分,如今卻是說死了都不同意。
言語灼灼,說是他方子墨頂天立地,絕不畏懼強權,何況娶了河神的女兒,是入贅還是迎娶?想必是入贅的多,他堂堂一讀書人,可不去坐那下賤的贅婿,若真如此,還不如死了的好,說完還要尋死覓活,方家就方子墨這么一個獨苗,跟個眼珠子似的,二老也是沒了辦法,只能是讓方子墨外出避避風頭,方老爺子親去河神廟,多捐些香火錢,或許河神老爺就消氣了。
方子墨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就想去山東投奔舅舅家去,卻沒有想到,船到了黃河中間,忽地停住,大白天的,河面上就起了一層霧氣,河面水流打漩,怎么也走不動,船夫嚇壞了,急忙磕頭拜神,霧氣當中河伯顯身出來,得意洋洋指著方子墨道:“你小子還敢走水路?不知道老夫是河神嗎?賢婿,你也莫要鬧了,今rì你家父母到我廟中送了不少銀錢,我就當是彩禮了,你年紀還小,也不與你一般見識,快快回來,也好早rì成親。”
方子墨見自己走不掉,河伯賴上了自己,羞憤難當,指著河伯大聲道:“《離sāo》有云: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屈原投江,堅持的是“清白、耿,直,不愿妥協從俗,屈原能做到,我就做不到嗎?”說著縱身跳進了滾滾黃河水中。
河伯目瞪口呆,怎么都沒想到這傻小子竟然投河了,人家屈原是因為國恨家仇,你小子是為的什么?就為了別人要把自家姑娘嫁給你?你說這得傻到什么地步才能干出這種事來?河伯乃是水神,見識不少,卻還從未見過方子墨這么…的人。
也不能真個讓他淹死了,急忙救到了岸上,方子墨喝了一肚子水,見自己沒死,知道是河伯救了他,感覺正義戰勝了邪惡,更加的了不得了,真將自己當做了屈原一樣的人物,得意洋洋的回了家。
方子墨是沒事了,河伯也覺得這小子太倔強,不是個好女婿,若真是娶了自家的女兒,rì后還不得爬到他頭頂上來?那里有半點恭敬的樣子,這親事不提也罷,回了家,也沒跟等著出嫁的大女兒說明白,就說自己沒看上方子墨那小子,讓女兒稍作等待,rì后給他找個更好的夫婿。
誰知道往rì里聽話的女兒,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竟然直言非方子墨不嫁,還說兩人的親事,有媒人,有彩禮,事情都到了這般地步,怎能說反悔就反悔,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她還怎么做人?好女不嫁二夫,若是父親不同意這門親事,那就死給他看。
河伯眼前直發黑,冤家啊,可見女兒一臉的倔強,輕輕哭泣,也是不忍,其實女兒也是個心氣高的,這些年一些山神,仙家,也沒少有人來提親,卻是誰也看不上,就看上了方子墨,倒也不怪她,方子墨那小子人雖迂腐,卻生了一副好坯子,相貌堂堂,白白凈凈,三分風流,三分瀟灑,三分才氣,還有那一分呆氣,就打動了女兒。
一個尋死覓活的要嫁,一個尋死覓活的不娶,河伯也委實頭疼,臉面上有些掛不住,覺得老子好歹也是黃河的水神,多少人巴結都巴結不上,看上你小子是給你臉了,你給臉不要,惹得老子生氣,就得收拾收拾你。
于是方家就倒霉了,家里那些個田地,一滴雨也不下,別人家的地,雨水滋潤,莊稼長得也好,就他方家,天上下雨都是瞧準了下的,四面八方都下雨,偏露出他家的田地沒雨,像是戴了一頂巨大的草帽,十分的怪異,更讓方家無法忍受的是,家里的甜水井,忽然就干了,一滴水都沒有了,吃水都成了問題,去河邊打水吧,但只要是方家的人到了,河水就變得渾濁不堪。
沒過幾天,方家頂不住了,二老每rì里勸方子墨娶了河伯的女兒,否則方家還不知道要遭受多少倒霉的事,方家只是普通百姓,得罪不起神靈,但方子墨豈是個輕易服輸的人?悲憤之下拿出了他最大的本事,寫文章。
人得有一技傍身,這話一點錯也沒有,方子墨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他寫文章的本事端的是厲害,文章寫的厲害,信也就不會寫的太差,方子墨將滿腔的憤慨,全部傾注到信中,寫的是花團錦簇,洋洋灑灑…將河伯逼迫他做女婿的事,詳詳細細寫得完全,還附上自己的看法見解,總之他河伯強勢不對,方子墨有理。
寫完信封好就燒,收信人是滿天的神佛,只要方子墨知道的,就給寫了一封,玉皇大帝,如來佛祖,觀音菩薩,二郎真君,山神,土地…也不管收不收的到。
于是乎,滿天神佛都知道了河伯嫁女兒嫁不出去,強迫別人娶他家女兒,人家還不愿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