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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相嘴皮子利索,用快板當里個當的把心經說出口,頗有些韻味,卻是把林麒和老者驚得目瞪口呆,都沒想到和尚真有如此本事,但見無相神態從容,手中快板先前還有些晦澀,漸漸的越打越快,一段心經被他說的順溜至極。
心經篇幅短,全文只有二百六十個字,不過就是一會的功夫,無相打完了全部,停下來對老者,道:“心經太短,想必老先生還沒有聽出癮頭來,貧僧就在給老先生打段金剛經。”舔舔嘴唇就要再打快板,當拉個當剛出口,老者尖叫一聲道:“不用了,老夫聽得很開心!”
老者有些懵,活了這許多年歲,還從未見過無相這樣的和尚,委實是個妙人,但也太過煩人,心經短,聽了也就聽了,若是打金剛經,最少也要半個時辰,金剛經之后若是在打地藏菩薩本愿經,那也就不用干別的了,急忙阻止。
無相瞪著大眼睛道:“貧僧不累,老先生愛聽,貧僧也是欣喜,常聽佛法,身心有益啊…”
老者不敢接他的話茬,扭頭看向林麒,苦著一張臉問:“你們有何事,現在可以說了。”
林麒行禮道:“在下林麒,這位是無相,拜見河神前輩。此次前來,是想借你手中三百鐵嘴鵜鶘一用。”
河伯怪辟,林麒也就直言不諱了,河伯瞧了瞧他,道:“借鵜鶘啊,可以啊。”
林麒聽到可以兩個字,心中大喜。萬沒想到竟是如此輕易,急忙道:“多謝河神!”
河伯道:“慢著,不忙謝,老夫這些鵜鶘養了幾十年才有如今模樣,吃的喝的,可都是人間少有之物,甚是珍貴,你想借也不難,可有保人?”
林麒拉過無相,問道:“他可以作保否?”
河伯呸的一口道:“天下會打快板的和尚是不多。老夫雖然欣賞。卻也是今日剛見,你小子知道什么是保人嗎?那得是咱倆都認識之人,并且有能力給你作保的,才能叫保人。若是你借了老夫的鵜鶘不還。老夫就得找那保人還。如此才行,這和尚是個什么東西?就敢做你我的保人了?”
林麒沉默不語,明白河伯這是刁難他來著。想了想,問道:“小子一個后生晚輩,認識的人不多,就算認識些人,他們也不認識你老,委實有些難辦,可還有別的什么條件?”
河伯道:“沒有保人,可有抵押之物,若是價值相當,我也可將鵜鶘借給你。”
河伯是神,金子銀子自然是不要的,林麒又是個窮光蛋,除了腰間的量天尺,別無他物,無奈抽出尺子道:“這尺子喚作量天尺,是個神器,可做抵押之物。”
河伯哼的一聲道:“尺子老夫也認得這是量天尺,不過尺子認了你做主人,旁人使用不得,到了老夫手中就是廢鐵一快,我要它做什么?不成,不成…”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林麒也是沒了辦法,站在那沉默不語,無相見河伯如此難纏,忍不住上前勸解道:“老先生,佛祖常說做人要有一顆慈悲之心,無非是借你鵜鶘一用,又用不壞了,我們前來相求,必有為難之處,困難之中,你伸把手,我等自然會感激你一輩子,何況這鵜鶘每日里除了陪伴你之外,無所事事,豈不是有志難伸?…”無相一說話,扯得老遠,河伯開始還笑瞇瞇的聽著,等到無相說到因果上,再也忍耐不住了,對林麒道:“你讓這和尚閉嘴,否則老夫怎么也不借給你這三百鐵嘴鵜鶘!”
林麒心中一動,真若是不借,將話說死了就是,為何卻總是留有余地?想必這老頭也有求著他之事,否則斷然不會如此,不過就是想把架子拿足了,好讓自己無可奈何幫他,最后還要落他一個大人情,看這模樣,他像是知道自己要來,莫非是鐘馗早就告訴了他,要不怎會如此巧合,就在這里遇到,身邊還蹲著個鵜鶘?
真若如此,鐘馗為何不讓自己說出來是他告訴的?莫非是故能玄虛?現在看來,大有可能,林麒不由得苦笑,他算是明白了,跟這些個神祗打交道,就沒有白辦事的,也沒有那許多好心的,世間的事就是如此了,想要得到就得付出,這也是天道。
真讓河伯牽著自己鼻子走?林麒仔細思量了一番,見河伯盯著自己看,碧藍的眼眸中,大有快求我快求我的意思,林麒腦子一轉,嘆息了一聲,拽住無相,不讓他在說下去,對著河伯深施一禮,道:“小子來的莽撞,真是不自量力了,你是尊貴無比的河神,小子又能有什么保人,好東西,能入你老人家的法眼了,既然不借,小子也沒有怨言,這就告辭!”說完拉著無相就走。
無相仍是不依不饒道:“我在與那老先生說說,我在與那老先生說說…”
奈何林麒手勁奇大,豈是無相能掙脫開的,被拽著向前,河伯見林麒不求人了,不由得愕然,又見林麒走得堅決,不由得呼喊出聲道:“你這小子,怎能如此沒有耐心?這事咱們還有的商量!”
林麒猛然停住,故作喜色,問道:“當真?”
河伯道:“老夫騙你做什么?你這小子毛躁,不是干大事的,這點委屈都受不得,又能做什么了?罷了,罷了,老夫手下也沒什么可用之人,就是你吧,不瞞你說,老夫最近碰到點煩心事,你若是幫我解決了,鵜鶘不要說借,送給你也沒什么,養這些鵜鶘本來也是對付黃河里的人頭鰲,如今人頭鰲都不在了,老夫留著也沒什么用處。”
河伯有為難之事,林麒也不敢大包大攬,河伯怎么也是黃河水神,神通廣大之輩,他都解決不了的事,林麒能行?只好問道:“敢問是什么煩心的事?若是小子力所能及的,一定義不容辭。”
河伯嘆了口氣,又坐回垂釣的地方,伸手招呼林麒和無相過來,兩人靠的近些了,河伯開口道:“家門不辛啊,竟然出了這樣的事!”
事情起因倒也簡單,說的是岳山腳下,有一人家姓方,方家世代耕讀,薄有家財,方家老爺膝下一子,叫做方子墨,今年二十有一,是個唇紅齒白的俊小伙子,頗有才情,做的一手好文章,琴棋書畫也精通,遠近聞名,如此才情若是在前朝,必然是要科考的,可如今天下大亂,早就停了科舉,方家也不敢讓孩子進元朝的狼窩,就在家中讀書,好在田產不少,倒也逍遙快活。
方子墨有志難伸,漸漸狂放,俗話說人與群分物以類聚,方子墨認識的一幫朋友都跟他一樣都是讀書人,都是狂放之士,都是有志難伸之人,這些人聚集在一起,每日里就是吟詩作對,點提朝政,議論天下大勢,每日里喝得醉醺醺的,能讀書的人,家里都不會太差,各家也覺得自家兒孫有志難伸,怕是要老死在鄉野,都心疼,就任由他們去了。
于是這幫子讀了不少書的半吊子們可是撒了歡了,整日價你來我往,那里有好玩的,熱鬧的都要去湊湊,這一日正趕上拜祭河伯,人多不說,還有雜耍的,唱戲的,這幫人忍耐不住,鬧鬧哄哄的去了五龍山。
別人拜祭完也就回家了,這些人意猶未盡,今天又是明月高懸,皓月清風,吟詩作賦,玩得相當愜意。一般情形下,玩到子時也就差不多了,卻不曾想,今日多喝了幾杯,愈發的狂放起來,就在河神廟前,吟詩的吟詩,唱曲的唱曲,還有撿起樹枝瞎比劃的…
天有不測風云,到了后半夜,忽地起風,就下起雨來,幾個人抱著酒壇子慌不擇路的進了河神廟里,這些小子都是出自大戶人家,往日里香火還得指望他們各家,河神廟中的廟祝也沒管他們,何況年紀也大了,想管也管不了,回到屋子睡覺,剩下這些個狂生大呼小叫,本來也沒什么,一幫孩子胡鬧,河伯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河神廟雖小,卻也五臟俱全,河伯一家子的神像都擺在廟里,有河婆,還有河伯的兩個閨女,神像雕塑的栩栩如生,尤其是河伯的兩個姑娘,都是二八的年華,美麗秀氣,就讓人有些想入非非,尤其是大女兒,端莊賢淑,美貌無雙。
七八個人,都是成了親的,只有方子墨自恃甚高,一般人家的姑娘瞧不上眼,至今未娶。其中一個叫趙磊的喝的醉眼惺松,指著河伯的大女兒,笑著對方子墨道:“你這狂生,普通人家的女兒看不上,你瞧這河伯的女兒如何?不如小生做個媒,你娶了她算了!”
方子墨也喝多了,嘿嘿笑道:“兄臺做媒,小弟怎敢不從,就與他結為百年之好,來來,今日我定親,可得多喝上幾杯…”一眾人嘻嘻哈哈,恭喜不停,七嘴八舌的胡言亂語,酒喝的愈發的多。
本是幾個狂生胡亂玩笑,卻不料惹出了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