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實際所見比他想象更夸張,土德之州,有的甚至連白脈仙門都驅逐…這就看出來了,土生金、木克土,有威脅都提防著。
“看來黃脈本身具有持重保守的封閉性,對各脈都排斥,對道門也不待見,混到這樣沒有朋友的地步,反盛而不衰,這位帝君的手段還真厲害…”
葉青現在對土德有些佩服起來,一切道路博弈終看實際,三道五脈能存活延續到現在,沒有哪家僥幸,土德興盛肯定有些自己不了解的內情,自己區區地仙,信息獲取尚淺,還沒有資格妄評一脈道路。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應對黃脈一層層壓力,甚至反制,自己需要觀察摸索還有很多…”
峽東土德州且這樣,峽西六州更排斥別脈,天籍是沒有哪家登記青脈仙門,但信風總督司職不能錯過萬一,還是過去看了看,就當故地重游。
此行不用艦隊儀仗,不需要顧忌官面,葉青特意經過雙流鎮的一座小道觀。
天色黯暗,秋雨打了下來,外面什么也看不見聽不清,綿綿不斷,唯有靠近樓船的燈光映照堤上的白墻。
主殿內已空空,連個香火都不見得,想來原主尚欽道人早就走了,那應是個有實力的家伙,不知失去天書后有新任務沒有。
此世界是存在仙神見證的,葉青仔細打量祭臺上雕像,身形面目模糊,氣息也無,認不出是哪個祭主,就上了三柱香:“未知何方尊神,當年上京趕考偶過,子楠、鈴鈴二位夫人為我祈愿于此,須臾八年矣,今代夫人還愿…”
“喵——”
葉青聞聲轉首,見院子里荒草寂寂,一只野貓在凌亂磚塊間竄過去,頓時自失一笑,總不會是喵神。
幽幽靜謐的水色,遠遠隱聞鎮里燈紅酒綠喧囂,在風中淺淺,與印象中上京趕考的雨夜似并無不同…
變的只是自己,而且當年川林筆記吞并天書的異變,應是天地借自己之手為之,恰逢其會,過后無痕,現在兩域沖突天機混亂一片,其中甚至牽涉到外域圣人的失手,誰能察之?
“但正因不能查,反透出漩渦,正好可以吸住某些…”
感知中有個身影閃入殿內,就立在自己背后十步,目光沒有直接看自己,而是打量周圍,十分謹慎又十分大膽,葉青暗冷笑:“土德真是一如既往自信…不過也是,天仙屏蔽,正常來說除非有殺意,否則我不可能發現這家伙的尾隨。”
此時只做不知,完成當年機緣一個收尾,順便引得敵人入坑,就自出去。
…在他出去不久,空氣里微妙波動,一道身影出現在主殿里。
這人四下探查,悄無聲息,深色道袍在夜幕里很不顯眼,形容刻板肅穆,不是遠廣王又是誰 “此間給我的感覺,太正常,有古怪…葉青怎跑這里來,當真只是還愿?”
遠廣王又盯住祭壇上的雕像,并非廉價泥塑燒制,而是罕見的石雕,一時沉吟起來:“不是青脈那一位,也非現存的天仙似很古老的早期形制,我這十萬年來都不見此風格。”
他是典型的土德地仙,膽子很大,既不是高一層天仙雕像,就毫無顧忌,直接動手,噼啪一陣響動,將雕像拆毀片片,一點點仔細解析。
半夜過去了,到天光明亮的清晨,煙塵彌漫遠廣王有些失望站起來…不用說了,什么都沒有,只是普通石像罷了。
“怎有點讓葉青給耍了的感覺呢?”
地仙的本能還是非常敏感,第一縷晨光下似乎迷霧破開的明亮感,狐疑看一看周圍,沒有感覺到對手氣息,他就那么一念閃過,轉眼遺忘不見,對中陽天仙給的屏蔽符還是有絕對信心——葉青不過是個假格地仙,連自己都不如,何德何能看破虛實?
“觀葉青過去履歷,應是性格比較多疑,在這里神神叨叨觀察有無跟蹤…啊,糟了,這個石像拆掉,萬一葉青回程時看見不對,那豈不糟糕?”
遠廣王感覺自己聰明機智,敏銳想到對手預留的這個漏洞,立即動手重塑石像…或對別的地仙有難度,但對土德來說和土石打交道習慣了,毫無難度,只是完美修復耗些心力…又耽擱些。
“該死的漢王,所以說我最討厭青脈,這些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蛋…”
這一忙又忙了一個時辰,終于完成首尾,推算出跟蹤目標的方位很遠了,遠廣王火燒尾巴一樣,擔心搞砸了差事,又急急追上去。
天門峽運河水面上百舸爭流,依稀還是繁華的水道,天色又陰雨綿綿,早晨白霧籠罩這一段河面,水脈氣息濃郁遮掩一切,其中有艘客運大樓船的第三層廂房里,窗戶微敞,泄出幾縷青絲。
雪白玉手伸出來,將順風飛舞發絲攬回去,淡翠素雅的衣袖拂過窗坎,一個青衣少女臨窗憑幾而坐,此時目光微閃,說:“他出來了…話說,漢王怎想到這招?”
“青鸞仙子明鑒。”
在她對面,葉青正襟危坐,端起茶壺給她和自己都倒了一杯清茶,說:“這家伙幾次就在我眼皮下晃來晃去,看起來自以為藏得很好,越來越肆無忌憚,我借機給設了個套,前來面見仙子我原以為仙子會教訓丨他一頓。”
青鸞仙子抿了一口茶水,感覺味道尚可,又素手自倒了一杯,隨口:“區區一個遠廣王還不值得我動手,我在遺忘之地,已借助星盤反推算完成,那道屏蔽符來源是中陽天仙,遠廣王不過是一顆拿來試探你的棋子,別理會他,不刺破這窗紙,你的麻煩就能暫時局限在遠廣王這一層了。”
原來這樣 葉青明白她的意思了,暗中監視隱秘才有效果,曝光就毫無威脅,甚至可以利用之,剛才隨手了一下,就抽身跑來聽青鸞仙子面授機宜,這位女仙看似迷糊,可是心里亮堂著…
果聽青鸞仙子明眸轉過來,又一笑:“倒漢王你,怎發現他?”
“這家伙靠太近了吧?恰遇到一條青木靈脈,靈犀反照受到了激發?”葉青早有準備,稍不確定說,神情很是無辜,一道信風在他身側微妙浮現,帶起漩渦氣流圍繞一圈,似在判斷言語真實性。
“靈犀反照…第七層?”
青鸞仙子喝了第二杯茶,嘴角彎起微微弧度,似笑非笑,似看出來,沒再追問了,轉口:“你機緣非常,探察法門千萬,選擇這個人很少,能修至高深的人很少,你當初怎選的呢?”
葉青心中一跳,說:“為了望氣方便,此法有什么問題?”
“當然沒有,它是我發明,又經過帝君改進,怎會有問題呢?”青鸞仙子微微一笑,看他有點緊張,就不再逗弄,放下茶杯起身:“快到玉京城了,異脈天仙力量彼此都有強烈反應,那個紫格老皇帝還在世,太近了會感應到我,水脈遮掩不住…”
信風絲絲斂去,葉青暗松了口氣,知道自己過了關,不知道是她一向懶得問,還是覺得自己住在她地盤上,以后隨時都可以問?
“…對了,這件玉符給你,遇到天仙危險就捏碎它,一般情況不會撕破臉,只是防著萬一…”青鸞仙子款款說著,言語間從容能給人很大信心,目光稍詢色:“沒別的事,我就回去了?”
“恭送仙子。”葉青恭謹送她出門去。
少女身影融入河水里,黑脈的水路幽幽打開,似乎毫不意外迎她入內…看起來黑脈高層和本脈高層淵源很深傳聞是真,這女仙前輩控水能力和權限,遠比自己龍宮女婿權限還要高,這里面要是沒點貓膩才有鬼。
“我還是這一句,世界這樣之廣,虛空這樣之深,誰沒有幾個小秘密呢?”水中傳來輕輕的笑聲,斂去不聞。
“呃…多謝仙子包涵。”
葉青厚著臉皮說,現在自己與本脈戰略捆綁越來越深,已有了休戚與共味道,除非爆出芊芊事件、川林筆記、天地二書胎膜,那才會捅出大窟窿,余下秘密再多都是小節。
葉青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思了,只慶幸自己地界是落在青鸞天,作為長期租客,美女房東看起來規矩寬松,自己順水推舟的跟著裝傻,也不擔心被美女房東趕出去。
弄清了遠廣王背后黑手,且獲得一枚神秘玉符保護,葉青雖收斂了笑容,但還有空放松下,心中就暗想——遇到幾個青脈女仙總說誰都有些秘密,大司命秘密自己已知道了,青鸞仙子秘密又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有一個逃籍分身么?
呼的風聲輕動,遠遠后方,遠廣王氣息又重新出現,渾不知道自己底子都已給摸透了,還遙遙綴著不放。
“真是可悲…”
“堂堂地仙,以前高不可攀,現在不過是這樣。”
葉青現在搖首,無視了這家伙的尾隨,就當是游客入山時讓一只蠢萌猴子跟著,拋根香蕉誘餌在后面就能甩掉,能看出自己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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