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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四 拜托

  園管行加上客棧,員工并不多。除了預留出一部分發給學徒、小伙計,剩下的大頭即便按照平均分,每個人都能拿到數十兩。對于顧水生、姜百里、陸大有這樣的高管,三十兩起步,只會多不會少。

  從園管行分流出的少年們隱隱有些不安。他們不知道仁壽堂的經營狀況,只知道任務繁重,卻沒見多少銀錢進來。至于廣濟會就更慘了,辛苦一大圈全都是在花錢,根本沒有收益,這獎金怎么算?

  若是走了之后反倒不如在園管行拿的獎金多,豈不是辜負了當初“抽調精銳”的宗旨?

  徐元佐一向是將好鋼用在刀刃上。

  好鋼就得好料啊。

  “今年仁壽堂的財報還沒做出來。”徐元佐道。

  ——即便做出來也不可能叫外人知道。

  徐元佐等下面揚起失落的氣氛之后,笑了笑繼續道:“年會不發獎金,實在是樁掃興的事。所以不管仁壽堂的收益如何,我將以諸位的實際貢獻、工作態度、進步程度為依據,發放本年度嘉獎。”

  下面頓時傳出一片驚呼,人人都伸長了脖子。坐在偏僻處的人一時沒聽清楚,紛紛朝前探身,詢問佐哥兒到底說了什么振奮人心的話。

  徐元佐取出一本硬面簿冊,宣讀起一個個人名。

  被叫到名字的人,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上臺領獎。

  因為銀子的重量原因,徐元佐不可能帶那么多現銀到現場發放。雖然現銀的視覺效果可能更好,不過出于安全和便利考慮,徐元佐還是讓人用硬紙板寫了大大的獎金數目,一一發給勞苦功高的嫡系干將。

  蕭安本以為自己坐在主桌就是徐元佐給的安慰獎。到底他才回來一個多月,與那些奮斗了數月的同事相比,根本沒有成績可言。誰知道沒幾個人之后就聽到了“蕭安”兩字,一時間讓他懷疑是同名同姓。

  直到徐元佐的目光望了過來,梅成功也循著座位表快步過來,示意他快些上去。

  蕭安這才站起身。張了張嘴:是我么?

  徐元佐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蕭安只覺得雙腿發軟,頭腦放空,完全不知道怎么才上的臺。

  “謝謝。”徐元佐輕聲在蕭安耳邊道。

  蕭安一愣。

  “足下奉獻良多,理當受此。”徐元佐將簽名蓋章。寫著“見兌紋銀五十兩”的硬紙牌發到蕭安手中。

  蕭安很想說一句愧不敢當,嘴唇蠕動,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徐元佐已經習慣了這種反應,輕輕將蕭安撥轉過身,讓他面對臺下眾人的仰視。

  蕭安只覺得頭暈目眩。差點暈過去。等他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又坐回了椅子上。

  顧水生等人探頭看了看蕭安手里的“五十兩”,雖然表示祝賀,但也好奇為何徐元佐對他如此慷慨。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賬房出身的財務都排在獎賞名單的前列,而且看起來各個都拿了很高的嘉獎。

  ——看來佐哥兒說的多勞多得,終究還是有道理的。

  在場的一百人中,有八十人當場領到了年終獎,最高的五十兩,最低的也有二十兩。絕大部分人都一舉從赤貧階級邁入了溫飽水平——有二十兩銀子打底。一家五口人,整年不用擔心生計了。

  像蕭安等拿了五十兩最高額獎金的,勉強都可以算是進入小康生活了。若是多拿幾年,甚至可能搖生一變成個小地主呢。

  徐元佐發完了獎金,干咳了一聲。

  下面嗡嗡的興奮聲方才輕了許多。

  “今日大家都拿到了辛苦一年的報酬,興奮是人之常情。”徐元佐道:“不過有件事我也想拜托諸位。”

  眾人安靜下來,齊刷刷地看著徐元佐,眼中熱情洋溢,只恨不得上去納頭便拜:愿為哥哥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徐元佐醞釀了一下情緒。聲緩而堅定道:“今日諸位拿到數十兩紋銀不等,自然是高興的。不過最高興的人,恐怕還是我徐元佐。”

  見有人面露訝異,徐元佐繼續道:“在座許多弟兄都從小與我一起長大。知道我家境貧寒。人也愚魯遲鈍。不過很少有人知道,我從小就有個夙愿,那便是成就一番事業過上吃穿不愁,頓頓肉菜的好日子。若是再放開膽子想,那就是帶著身邊的弟兄一起過上好日子。”

  “今年我僥幸考了雙案首,入了府學。仁壽堂、園管行諸業也頗有起色。可以拿著數千兩銀子給大家發獎金。托大地講,也算小有成就了吧。”徐元佐嘆了口氣:“然而我站在這兒,看著諸位兄弟臉上的欣然快樂,卻覺得肩上擔子更重了。”

  “承蒙弟兄們不棄,大家聽我信我,讓大家脫貧致富,豈不就是我的責任么!”徐元佐揚高了聲調:“如今圣天子在位,賢相當國,海波平靜,萬業待興,正是我等揚帆起航,大展宏圖之時!我若是不能帶著諸位弟兄賺得廣廈阡陌,還有什么臉面聽你們喊一聲‘哥哥’!”

  “哥哥義薄云天!”有人喊道。

  “哥哥義薄云天!”

  “哥哥義薄云天!”

  全場轟然,所有人都起身跟著喊了起來。

  李文明嚇得手里的杯子都差點掉了,渾身寒毛盡豎,暗道:徐敬璉真是進可廟堂爭紫袍,退可草莽竟英雄啊!

  程宰看看四周人都站著,就自己跟李文明坐著,心中一動,撇下李文明自己也跟著站了起來,隨著呼聲表了忠心。

  徐元佐從業多年,不知聽過多少阿諛奉承,卻從未經歷過這般驚心動魄的場面。只覺得熱流在身中涌動,頗有要出汗的跡象。他張開雙臂,輕輕往下壓了壓,呼聲方才漸漸低了下去。

  “這個…義薄云天嘛,某實在受之有愧。”徐元佐輕輕揉了揉喉嚨,提聲道:“給諸位一打岔,差點忘了正題。咱們說到哪兒了?”

  到底都是青年少年,剛剛熱血激昂,旋又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徐元佐清了清嗓子,控制著節奏,等笑聲落下,道:“是說有件事要拜托諸位。”

  “哥哥有什么吩咐,盡管說就是了!我等水里來火里去,皺皺眉頭就活該餓死!”陸大有大聲叫道。

  徐元佐朝他笑了笑,正色道:“我只想拜托諸位:日后自己過上了好日子,不要忘了身邊那些貧寒之人。”

外補丁:上一章的行文用字可能引起了一些讀者朋友的誤會,書評區和讀者群都有人提出來了。小湯不多解釋,反正不存在歧視窮人,因為我本來就是窮人,主角的人設也是從貧寒一步步走向巔峰,哪有自己歧視自己的道理?不過有時候自嘲和坦然面對傷疤,的確會令人不快,希望大家繼續隨著徐元佐同學前進吧。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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