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二三四 回程

  袁正淳萬萬沒想到,徐元佐對于“吞并”袁家產業沒有絲毫興趣,反倒像是給他們面子才肯合作設立公司。

  徐元佐只留下了一堆契書文本,公司章程,隨后便施施然離開了唐行。如今他考慮最多的,還是人力資源的問題,以及人才梯隊建設。雖然現在設立了學校,但也就是等于農民剛剛翻了地,播了種,要想收獲還需要時間。

  幸好這個時代有足夠多的算術、算盤教材,加上徐元佐帶去的徐氏賬法,要培養會計還是沒問題的。不過要想刺激技術發展,那就得把初中物理、化學、生物、代數、幾何總結出來了。

  徐元佐努力回憶了一下這些理科科目,果然基本都不記得了。

  ——難道真得利瑪竇帶著《幾何原本》過來,才能參與翻譯?

  徐元佐搖了搖頭。

  經商最爽的事是什么?當然是坑蒙拐騙偷搶占別人的專利呀!

  穿越最爽的事是什么?當然是坑蒙拐騙偷搶占名人的成果呀!

  事關名望、利益和民族感情,你跟人玩公平正義,這不是腦抽么?而且誰見過講究公平正義的商人?那是瘋子、政客、訟棍們玩的好不好!

  “佐哥兒,您在想什么呢?”棋妙見徐元佐怔怔出神,臉上陰晴變化,似愉悅似煩惱,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

  徐元佐這才從回憶中抽身,嘆了口氣,道:“在準備開宗立派。”

  “什么宗派?”棋妙登時興奮起來,他早就偷著練徐元佐的強身術了,恨不得明日就能飛檐走壁成為一代大俠。

  “物理學。”徐元佐道:“已經想到經典力學的三大定律了。”

  “那是什么?”棋妙歪著頭:“發力的訣竅么?”

  “唔,不太一樣。”徐元佐道:“第一,一個物體如果不受到力的作用,它就會保持靜止或者勻速運動。第三,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也就是說我拍桌子,施加一個力。桌子也會返給我一個作用力。”

  棋妙聽得一頭霧水,不過還是提出了個好問題:“第二是什么?”

  “我就是想不起來了…”徐元佐嘆了口氣道:“應該是有三條的,好吧,以后就叫力學兩大定律吧。”

  “佐哥兒果然厲害!”棋妙贊嘆一聲:“這個能派什么用場?”

  “呃。能改進工具,比如弄個滑輪…唔…滑輪跟這個好像沒什么關系?有關系么?”徐元佐想了又想,終于決定放棄成為科學鼻祖,道:“咱們只需要會用就行了。”

  棋妙有些擔憂起來,小心翼翼道:“佐哥兒。自從您不讀書不準備時文之后,想出來了許多怪里怪氣的東西啊。要不要去燒個香拜拜神?”

  “沒必要,要是燒香拜神管用,我早就不在這兒了。”徐元佐揮了揮手:“其實想法多是因為我讀書多,沒辦法不想。關鍵是要把這些都付諸實施。”

  棋妙遲疑道:“實施…就靠梅先生?恐怕有點懸…”

  徐元佐將梅成功放在唐行,一方面給客棧的小朋友們上上課,解決一些文史常識。另一方面也是跟程宰保留一條應急通道,萬一有什么緊急的事,可以叫梅成功趕回來報信。

  梅成功給棋妙留下的印象很一般,屬于不學無術的迂腐讀書人。是以有所擔憂。

  徐元佐并不知道那個小插曲,只覺得梅成功現在謙虛了不少,傲氣也消散了許多,可以試著叫他接觸一些實務了。出版社的工作終究還是落在紙面上,并不需要太多的人情世故,何況吳承恩來了之后,整個進度都加快了。

  這跟吳老先生的信仰有關。

  對于道家而言,世間沒有善惡正邪,那都是人的主觀立場,所以既然秉持著無為之心。那么有為之行并不重要。故而吳老先生對于報紙的立場,言論的目的,洞若觀火,卻完全不發表個人意見。徐元佐提個綱領,他便照此發揮,反正都是給愚蠢凡人們看的文字游戲。

  這讓徐元佐對道家文化好感大增,連帶對李騰都有些想念了。

  “佐哥兒,我有些不明白,咱們為什么不將唐行的事辦完再回去呢?”棋妙問道。

  徐元佐一愣。由衷樂了:“你知道咱們在唐行有什么事?”徐元佐看他純粹是個小孩子,沒想到腦子里也會裝點小想法。

  “咱們不是要把仁壽堂買下來么?”棋妙從來都是個好布景,在徐元佐身邊伺候,并不會說話,有時候他就像是空氣一樣。

  徐元佐習慣之后,也常常會不經意地無視他。此刻聽棋妙問了,就像是教育小朋友一樣,道:“咱們去唐行最主要是落實經濟學院的事。因為這是咱們現在能夠掌握的,也是最為迫切的——得有人為咱們辦事。至于買仁壽堂,那是程宰和袁正淳的事,他們把那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在我眼里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小事。”

  棋妙半懂不懂,只是哦了一聲。

  “何況那件事也已經辦完了。”徐元佐道:“咱們沒有足夠的人手入駐仁壽堂,更沒有人去管牙行,所以要是真的就此買過來,豈不是等于把銀子送給別人?所以咱們得等自己的人才起來了,能夠接手了,才出銀子,完成交易。”

  “那為什么這么早就要著手呢?”棋妙撓了撓頭。

  “這就是關于人心了,等你長大了,見識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徐元佐道。

  袁正淳每多一天研究文本,心里就會多一分自己人的歸屬感。這個過程太長,人會疲憊,失去做事的動力;太短,則會有種一錘子買賣的感覺,更會認為這已經不是自己的產業,要個高價索性撤走。

  讓時間去醞釀,也是每個商人都必須掌握的技藝。

  “商賈之間喜歡玩個游戲:”徐元佐笑道:“誰急誰就輸了。”

  棋妙略有所悟,重重點了點頭,又開始背書了。

  徐元佐再次將目光投向車簾之外,能夠看到漂浮的浮土。在如今這種交通環境下,硬木雙輪馬車并非不能忍受——后世許多地方還有這種觀光項目,頗有風味。關鍵是晴天時候的浮土和雨天的泥濘叫人惱火。

  看來閑暇之后,是該用別人的銀子把基礎建設做起來了啊!

大熊貓文學    大明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