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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股東責任重

  明朝軍戶在后世許多人眼里,幾乎成了奴冇隸的代名詞。

  然而實情并非如此。

  太zu皇帝雖然對功臣十分兇殘,但是對于那些跟隨自己打天下的士兵卻十分優待。全國土地有一半是歸入衛所,用來養軍。軍戶的前三代人,的確也要兼顧服役和耕種,算是比較辛苦,可是與同時期的民戶——尤其是承擔懲罰性賦稅的蘇松民戶而言,絕對是輕松的。

  而且軍戶的好處不止于此,每戶只要出一個男丁承襲軍職,其他子弟隨便想干嘛干嘛。要進學,則有進學名額;要充吏,也有定額——國初時能當吏員可是大好事,因為科舉、學校制度尚未完善,國初掌權大佬多是吏員出身。

  洪武元年正月頒布的《大明令》中,有條款可為佐證,便是:“民戶(亦)不得詐稱各官軍人貼戶,躲避差役。”

  經過三十年的司法實踐后,《大明律》頒行天下,其中明確規定:“凡軍民、驛灶、醫卜、工樂諸色人戶,并以籍為定。若詐冒脫免,避重就輕者,杖八十…若詐稱各衛軍人,不當軍民差役者,杖一百,發邊遠充軍。”

  充軍的軍可不是軍戶,那才是真正的奴冇隸。

  宣德朝,有侍郎張信,乃是英國公張輔的堂兄,以副部長的高位,走后門調入武職,擔任一個衛的指揮。由此可見國初時,武職所受的優待是多么令人欽羨。

  隨著國家形勢變幻,右武尚功轉成了右文尚學,為了出人頭地建功立業而轉入軍戶的現象漸漸絕跡,而百姓為了躲避差役充入軍中的現象卻越來越多。這直接導致軍戶實力大增,但衛所的戰斗力卻不停被稀釋,以至于到了嘉靖年間只能舍棄衛所不用,開征募兵。

  雖然兵是募兵,但是軍官卻仍舊是衛所世襲。要想領兵,必然是世襲的軍官。也就是說,像徐元佐要是想領兵打仗,而不是去被剝削,那他只有通過武舉,或者投個好胎。

  這種情形之下,康彭zu的出身就格外占有優勢了。

  “大兄秉政當國,萇生兄鎮守一方,小弟溝通有無,為二位兄長之助力,豈不美哉?”徐元佐笑道。

  徐元春微微皺眉,擔心康彭zu未必能接受這個提議。

  如今已經是隆慶朝了,從正統年間開始的重文輕武之風至今,足足刮了一個多世紀。像康彭zu這樣家中豪富,自己又有學識,怎會甘心從軍?一旦從了武職,要想轉回文班可不容易。

  徐元春又想了想,暗道:何止不容易,我簡直想不出有此先例。

  康彭zu顯然更難接受軍官的身冇份,然而卻又沒有底氣直接反駁徐元佐,輕輕敲了敲額頭,道:“你只道我是軍功之家,其實未必如你所想。我幫你理一理我家世。”

  他道:“國初,我家zu茂才公從龍有功,戰功赫赫,得封蘄春侯。因為冇與中山王北伐,歿于關中,太zu皇帝追封蘄國公。國公有三子,長子鐸公,承襲蘄春侯,后與麗江王(傅友德)征云南,英年早逝,追封蘄國公,其長子淵公,襲蘄春侯,后以罪除爵,直到弘治年間,這一支方才恢復了一個千戶。”

  “茂才公次子鑒公,襲廣西都指揮使,后來也就斷了消息。”康彭zu道:“我家乃是茂才公三子鎮公后裔,而鎮公其實并未有封爵,直到成化年間,我zu上因功得了金山衛指揮僉事,后又有一房得了南匯嘴千戶所千戶的世職。”

  康彭zu自己腦子里捋得更加詳細,只是挑了大略道:“軍戶不能分家,每代只有一人襲職,所以我曾zu父時候就移居上海縣城,開了個車馬行,又開了牙行,由此發家。雖然與金山康、南匯康都是一家,但是遠離軍中已經三代,要想承襲職位哪里那么簡單?”

  “可以買么?”徐元佐尚不死心。

  “可我只會吟詩作對,哪里懂得行軍作戰?”康彭zu兩手一攤,滿臉無奈道。

  “行軍作戰其實是最簡單的事,只要有得力干將左右參謀策劃便是了。”徐元佐道:“到時候萇生兄只需寫下‘單于夜遁逃’的千古名句,自然就是我朝儒將之首!”

  康彭zu一愣,心中略起了心思:縱觀國朝才子之詩,我恐怕排不進前十;若是從武將論,作詩比我強的,大約也就只有戚南塘(繼光)了吧。

  徐元佐看出了康彭zu的猶豫,連忙再進一功:“非但詩才能勝萇生兄的不多,恐怕書法上萇生兄也能排進前五。”

  “哈,論說書法,能勝過我的大約也只有戚南塘。”康彭zu仰頭一笑,渾然不覺得自己被徐元佐帶進了溝里。

  徐元春知道康彭zu酒色詩才是有些底蘊的,但機心城府卻根本比不過自己這個弟弟。他有些不忍心看康彭zu被賣了還不自知,道:“從軍之事倒是不急,萇生明年照樣下場,若是科場不濟,再說從軍之事。”他又對徐元佐道:“若是需要軍中助力,到時候再尋一個可靠的也無妨。”

  徐元佐微微點頭表示同意,心中卻道:咱們這個核心領導層就是最大的股東,你引入的人越多,那分紅的人也就越多。能盡量壓榨,為何不壓榨一番呢?更何況大明在未來五十年都是絕對戰勝國,跟著打順風仗就行了——直到五十年后的薩爾滸才會敗一場,即便那時也輪不到你出征了呀。

  “元佐,你這邊可還有安排需要我們相助的?”徐元春又問道。

  徐元佐想了想,道:“我這邊最大的缺口只是人才。”

  徐元春點了點頭:“家中奴婢之人,你若要用的,盡管調撥便是了。”

  徐元佐笑著搖了搖頭:“我說的人才,乃如元帥座下的驍勇之將,非是承歡侍宴的奴仆之人。而且數量也要極多,非三五人就夠用的。唔,對了,大兄,家中可有靠得住的小奚奴?”

  “小奚倒是無妨,回頭便給你調個過來。”徐元春又道:“你說的那些驍勇之將,打算從何補來呢?”

  “一者是在市上尋覓,有才能出眾的掌柜、伙計,hòu幣卑辭挖些過來。”徐元佐想了想,又道:“只是這種人可遇不可求,所以還是要從少年培養。我與朱里陸夫子有約,但凡進學無望的少年,便傳授算術,送我這兒來學習經營。”

  徐元春道:“看來此事也只有靠你自己了。”

  康彭zu也道:“看來三人之中,元佐最為辛苦。”

  ——誰讓我投胎本領弱了點呢!

  徐元佐微笑道:“正是天將降大任于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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