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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肺腑之言

  “我看大兄頗有經世濟民之心。”徐元佐道。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豈非每個士子都該有之心么?”徐元春說這話時,頗有寂寥落寞之態,顯然他并不認同身邊人的志向。

  徐元佐停了一會兒,轎廂中只有康彭zu的呼哧輕鼾。

  當冇車過一處風流地,外面傳來鶯鶯燕燕的情話笑語,徐元佐開口道:“大兄,男兒雄心百千丈,目光萬里長,仍需一步步走在實地上。”

  徐元春掀起轎簾,外面的燈火映在他的瞳子里,閃閃發亮。

  “小弟也覺得大明的繁華之下涌動暗流。土地兼并日益劇烈,宗室剝削耗費巨冇大。兵不善戰,將不效死,就抗倭出了一些將才,卻像是救火一樣到處調遣。”徐元佐新近得知了戚繼光出任薊州、永年、山海關等地總兵官,這多少讓朝廷諸公冇安心。

  不過俺答汗知道打不過便換個地方入寇,根本不往墻上撞。

  “元佐果然有此心!”徐元春壓抑著聲音里的興冇奮:“我還差點被元佐的韜晦之計瞞過呢!”

  ——我韜光養晦了么?

  徐元佐木然。

  “元佐果然不是茍且之人。”徐元春猶自說得興冇奮。

  徐元佐抬起一只手:“今日與大兄交心,小弟并沒有韜晦。”

  “啊?”

  “且問大兄,若要脫光一個大家閨秀的衣裳,都有哪些可能的情形?”徐元佐笑問道。

  “呃…這…”徐元春啞然。

  “第一,她的侍女服侍她入浴,自然是要脫光衣裳的。”徐元佐道。

  徐元春松了口氣,這個答案還算正常。

  “第二,山匪盜賊,管你美人如玉,只是一味強力撕扯下來便是。”徐元佐道。

  徐元春道:“這…固然切題,卻是太兇殘了。”

  “第三,”徐元佐輕笑,“便是有個才華橫溢得滿地流淌的年少多金貴公子,以情感之,以色誘之,以南北珍奇悅其耳目…別說脫光衣裳,就連夤夜私奔都沒問題。”

  徐元春凝視徐元佐,接口道:“你所謂的第一種,便是七篇出身,入閣當國,循循善誘,致君堯舜上了。”

  徐元佐點頭道:“第二種咱們既沒有實力,又不得天時,最重要的是:打爛江山對我等富貴人家而言只是得不償失,所以不取。”他又道:“小弟我卻覺得第三種比較好。只有跳出規矩之外,自己制定一套規矩出來,才能叫人乖乖跟著我的規矩玩。”

  “所以你參加科舉,并非有志于官場,只是求個護身符?”徐元春微微凝眉。

  “豈止是護身符,同樣也是我手中兵馬,銃里火藥。”徐元佐笑了笑:“大兄,小弟益發覺得你我兄弟同心而異途,你便去閣臺給天子做那侍女。弟弟我在江湖做個多金公子。你我里應外合,豈不是正可以…”徐元佐差點脫口而出冇“把持朝政。”還好硬生生停了下來。

  “整肅綱紀,報效國家。”徐元春接口道。

  徐元佐撫掌:“正是如此,所以大兄看我布局,實則并無韜晦,本就打算以小博大,用無聲細雨潤及萬物。”

  徐元春輕輕扶額:“卻是真的看錯了你。你怎地想到走這條路的?”

  “世人只道入閣當國就能一展胸襟抱負,而我則從大父身上看到實情并非如此。”徐元佐道:“即便今日權傾朝野的張江陵,也多有不得已的苦衷。小弟我又讀《心書》,諸葛亮稱‘為將者,必有腹心、耳目、爪牙’。如今人人都愿意當那大將,故而世多有大將,而少腹心耳目爪牙之才。弟學老氏之言,甘處爪牙之位,只要大將在位,自然兩相合力,風云際會。”

  徐元春挺身長坐,抓住徐元佐的手:“愿我兄弟合心,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徐元佐正要重重與徐元春握手承諾,突然一聲異響,卻見康彭zu一個鯉魚打挺——沒能起來,然后又是一個鯉魚打挺——仍舊沒能起來。

  終于,他停止了丟人現眼,乖乖側身而起,一手覆在徐氏兄弟手上:“這等事,豈能沒有我!”

  “你…裝睡!”徐元春道。

  徐元佐也面露詫異,沒想到老老實實的徐元春竟然這般會做戲!兄弟兩這番肉麻的表露心跡,不就是為了賺康彭zu入彀的么!

  否則為何不能回家悄悄說?

  “哈哈哈,若不是我略施小計,豈能騙得你兄弟二人真情流露!”康彭zu卻是醉意全無。

  徐元佐道:“你該學王右軍。否則我們若是要殺人滅口,你可打不過我們兩個。”

  王羲之還不到十歲時,大將軍王敦很喜歡他,常常讓他在自己的帳里睡覺。某次王敦跟錢鳳說起謀叛的細節,叫初醒的王羲之聽到了,生怕他們殺人滅口裝作自己還在熟睡。

  王敦說到一半才想到王右軍還沒起床,兩人都大驚失色,說:“不得不殺掉他。”等到他們打開帳子,看到到處都是口水,相信王羲之在熟睡,沒有聽到,這才留下了一代書圣的性命。

  康彭zu哈哈大笑:“元春有心經營人脈,卻又不肯立個文社,我便知道他有結援之心。想我康彭zu未必有經天緯地之才,但也愿意做些大丈夫該做之事!你二人皆是一時才俊,與君共事,必有所成!”

  徐元佐望向徐元春,眼中分明是在問:這個人看起來二二的,可靠么?

  徐元春望向康彭zu,對徐元佐解釋道:“他家乃是上海豪富,本軍戶出身,如今家里還有一位千戶,一位指揮僉事。”

  康彭zu知道這是擺明資本了,道:“我家zu上乃是蘄國公第三子。蔭襲至今,有一位叔父如今是守御南匯角中后千戶所正千戶,一位伯父是金山衛指揮僉事。我zu父和幾位伯叔zu開始經商,因為是走那邊的,積累萬金之家。如此可否能與二位共謀大事了!”

  徐元佐微微點頭:“如此說來自然沒有問題,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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