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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不小心開宗立派

  雖然唐宋間已經有了不夜城,譬如揚益之地,不行宵禁,但是經歷了蒙元之禍,到大明時又撿起了“夜禁”這個防盜防賊的法寶。

  眾生員趕在一更三點夜禁之前趕到了谷陽門,也就是郡城西門。此時城門已經落鎖,然而對于過慣了夜生活的生員們并不算障礙,只需要給上幾十錢,就可以讓守城官軍將人從城墻上縋下去。

  徐元春看上去動作生澀,在竹籃里還顯得有些局促,而康彭祖則是一副老吃老做的模樣,給的賞錢要比別人少許多。

因為他買的是  徐元佐實在信不過那個半身高的竹籠,萬一有個漏底之類的意外,可是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啊!

  “我自己下去。”徐元佐扯了扯手腕粗的麻繩,應該屬于這個時代的軍用品,還是比較牢靠的。

  他手中裹了麻布,權且當手套用,順著麻繩便往下滑溜。雖然電視上看武警軍人溜墻十分輕松,好像腿一蹬,人往外一飄,再一蹬,人已經落地,但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有些困難。好在他數月來一直在進行自體重鍛煉,身體各部肌肉協調性也較常人為高,還是安全著陸。

  即便身形不夠美觀,在徐元佐落地的時候還是看到一群人目瞪口呆。

  “不想元佐竟然允文允武,有這般身手!真奇人也!”康彭祖看得酒都醒了。

  徐元佐扯去手上布條,不以為然道:“沒什么吧。”

  “這么高的城墻,竟然一繩可下!”康彭祖雙眼中都快冒出了星星:“元佐是否還會劍術?可是曾經得遇高人?”

  徐元佐吸了口氣,看了看還沒有三層樓高的城墻,朝康彭祖一笑了之。

  康彭祖卻益發被挑起了好奇心,連忙追上去道:“可是高人不許你透露姓名?道士耶?和尚耶?”

  徐元春在一旁看著,本想混個答案,但是看徐元佐緘口再三,只好上去為他解圍:“這事哪有追著問的,日后交往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康彭祖立刻調轉了目標:“你知道!你可是知道?”

  徐元春一怔:“我哪里知道!”

  徐元佐見這誤會越來越大。便道:“此術非一家之學,乃是我得之江湖眾多游俠,取其精妙技藝,強身健體。萇生兄若是覺得有趣。教你就是了。”

  康彭祖大喜,當即就要跪下磕頭,卻被徐元佐攔住了。

  “酒醉之時,焉能行師徒之禮?”徐元佐笑道:“況且我這技藝不足為人師范,與萇生兄教學相長。可矣。”

  康彭祖卻一臉嚴肅道:“徐兄前面教訓得是,是彭祖孟浪了!不過無師而承其藝,豈非野合之余孽,不得認祖歸宗!”

  徐元春笑道:“好好好,難為彭祖有這般尊師重道之心。元佐,且答應下來吧,日后我也正好當他師伯。”

  “我也沒有師承,就是零零散散學來的…”徐元佐額角抽搐:要學自體重健身還需要師承?買套書,上網隨便一搜,成千上萬個視頻。各部肌肉練法應有盡有。只要有恒心,效果不比健身房請私教差。

  “那你便是開宗立派之人,我更要大禮參拜了!”康彭祖不依不饒。

  “改日再說,先去喝酒吧。”徐元佐不迎不拒,心中卻已經在考慮各種關節。

  自從徐階點破了“名、利、良知”三位一體的綜合判斷法,徐元佐已經能夠不自覺地將決策方案帶入其中。

  若是收了康彭祖做徒弟,帶來的名聲自然是正面評價。縱觀歷史,“允文允武”是所有文人都喜歡聽的評價,這也是孔老夫子做的表率——據說他身高九尺,六藝精通。

  至于利嘛。從只言片語中便能得知:康彭祖是個富家子弟。否則上海人在華亭讀書,用得著專門在谷陽門外買一套別墅么?雖然現在房價不高,但谷陽門外卻也是煙柳繁華之地,笑語笙歌。通宵達旦,數得上是一流地段,價值不菲。

  別的不說,日后出游總有人付賬。

  至于良知…傳播健體方法,改善同胞體質,這絕對是一樁好事啊。

  既然“三維”符合。何樂而不為呢?

  等眾人在城門外站定,早走一步小奚奴已經趕著馬車回來了。足足三輛大篷車,載著喝醉了酒的生員們往康家別墅而去。

  徐元佐喝得十分克制,此時從車篷簾幕望向外面,才發現城廂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不像城里還有夜禁,城廂地區時而能夠看到往來的軍民人等,每家每戶門前都掛著燈籠火把,照得街上恍如白日。

  雖然沒有城墻的保護,但也沒有了官府的拘束,處處都透著朝氣。

  ——未來三十年,正是整個華夏沖鋒似跑向巔峰的時代!

  徐元佐看著一個個帶著喜氣和酒氣的人從馬車旁走過,對于他們而言,夜晚才是一天的開始。

  “你在看什么?”徐元春安撫了康彭祖躺下小睡,望向徐元佐。

  徐元佐收回目光:“看這里繁花似錦,烈火烹油。”

  徐元春微微咧嘴,笑道:“這里還不算什么,等日后你去了蘇州,閶門之外盡皆商鋪酒肆,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

  “真是難以想象。”徐元佐垂頭笑道:“我沒見識過的時候,還道天下都是朱里那般模樣呢。”

  徐元春面色漸漸冷了下來,道:“恐怕北邊許多地方遠不如朱里。”

  徐元佐看了一眼已經睡著了的康彭祖,頗有些意外。

  徐元春很少在外人——包括他這個義弟——面前流露出比較鮮明政治傾向和時局見解。以前只以為他是富貴閑人,沒往那方面用心思,今日這句話確實證明他也有顆憂國憂民的心。

  “韃靼連年入寇,東南海寇蓄勢再起,云南土官幾番作亂…若是全天下都如松江這般,那倒是好了。”徐元春長嘆一聲。

  徐元佐默然不語。

  從后世的直觀感受而言,徐元春擔心的三個問題其實都不是問題。蒙古人最后被滿洲人殺得幾乎滅種,云南也穩穩地呆在版圖之內。至于東南海寇,從后人眼光來看,更希望他們鬧得大一些,說不定還能將南海諸國納入版圖。

  真正給大明沉重一擊的流民和女真,現在都沒有萌發,說出來只會被視作杞人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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