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龍君駕臨寒舍,不知有何貴干?”
聲音洪亮,音調古拙,聽起來極為平淡,不怒不喜。
突兀的聲音響起,大殿眾人齊齊一驚。陸錚神色一動,瞟向大殿門前那反射著陽光的雪地。
不知什么時候,雪地上站著一位青袍人,身材消瘦挺拔,頭梳發髻,簪著木釵,背向陸錚一行,正負著雙手,似乎在打量著遠處的雪景,青衫衣袍隨風鼓動,獵獵作響。
陸錚臉上沒有任何的波動,心中卻著實吃了一驚,他的五感何其敏銳,尤其是在這雪的天地中,但對方究竟什么時候,如何出現在三十丈外的大殿門前,他從頭到尾竟然一點兒都沒有察覺。
青袍人卓然傲立,氣質超群,似乎完完全全與天地、自然融合在一起。站在潔白的雪地上,宛若腳踩白云,乘云飄飛。
他出現的是那樣自然,即便你看得到他,也絲毫不會覺得突兀,仿佛他就應該在那里一樣。
眾人心中暗中戒備,陸錚眉頭微微一蹙,不卑不亢道:“閣下站在門外,朕站在門內,若這是閣下洞府,如此待客未免罕見。”
神識掃過,青袍人身上全無魔氣妖氣,只有一種讓人覺得愉悅的淡薄輕靈之氣。但陸錚卻不會放松警惕,越是修為高的人越擅長隱匿氣機,哪怕是狂暴的魔氣戾氣也有可能掩飾的毫無破綻。
而青袍人能毫無聲息的出現在這里,就說明了他有著足夠高的修為。
青袍人身子微微一動,轉過身來,面色白皙如玉,頜下一縷三寸青髯,五官乍一看平凡無奇,沒有一處出眾,可組合在一起卻顯得無比協調,讓人生不出任何的厭惡之感。
青袍人袖著右手,捻著一串玉珠,微微一笑道:“龍君站在門內,我站在門外,這確是老朽洞府,如此拜訪未免罕見。”
他身上并沒有一絲殺氣,可說出來的話卻毫不相讓。
不等陸錚回答,站在他身前的阮云洲冷哂一聲、跨上一步,語氣不善道:“你是何人、姓甚名誰、為何會在此?”
青袍人斜睨了他一眼,毫無怒色,平靜道:“修道之人,參天地玄機,悟生死之道。我生于天地,養于自然,生無名,死亦無名。緣何在此?呵呵,我反而要請教請教諸位了。
青袍客臉上和善,語氣可一點兒不客氣,身為東北f4主力成員的老馬,本來就是火爆脾氣,又有龍君坐鎮,如何能忍,直接爆粗道:“看你個吊毛玩意,裝什么大尾巴狼?你的洞府對不?來,有種進來啊,看咱們削不削你。”
向來跟老馬一個德性的老牛,跟著附和道:“小樣兒,別以為老子沒見過你這樣的,裝神弄鬼的草包。”
他們倆能在天火大劫下幸存下來,的確有兩把刷子,都屬于橫行大興安嶺的主兒。現在修為的確低了,可這脾氣可一點兒都沒少。
“龍君難殺,你們幾個想死卻容易的很。”青袍人轉目望向陸錚,說完,他對陸錚笑了笑,卻全無敵意。
眾人吃了一驚,陸錚冷哼一聲,‘忽’地一聲輕響,周身藍盲暴漲、雷光躍頂急旋轉、罡風呼嘯將眾人護在中央,手中現出湛藍色的龍嘆神戟。
“他們的生死可由不得你。”
青袍人眉峰一挑,口中換了言辭,拍掌道:“妙,實在是妙。龍氣內斂,收放自如。還有這把龍嘆,沒想到你竟然是敖業傳承?”
“閣下認識龍嘆神戟?”
這把龍嘆神戟得自西秀山,是敖業留下的兵刃,沒想到眼前這和青袍人竟然認得,讓陸錚有些驚訝。
“何止認得?”青袍人莞爾一笑,神態平靜,與此同時陸錚猛然察覺,大殿之外,幾道凜冽威勢綻放,化作七道青色劍氣,顯于高空,欲向殿內撲來!
莫非他跟敖業有什么仇怨?陸錚不敢放松,暗中催動罡風,護持的更加周全。一時間劍拔弩張,張岳鳴、阮云洲等人也全都祭出法器,在罡風中結陣。
龍氣與青色劍氣隔空對峙,空中蕩起數道漣漪,劍氣猛然攢入殿門,陸錚正欲鼓動龍氣將其剿滅。青袍人突然笑了一下,青色劍氣眨眼消失無蹤,他微微搖著頭,自言自語道:“現如今,我不是你的對手。你卻也未必能拿的住我。”
他坦然承認處于劣勢,面上古井無波,轉身欲走。
“閣下與敖業究竟有何干系,還請說清楚。”
陸錚毫不相讓的釋放著龍氣,凝結在他的周圍蓄勢待發。昆侖山之事事關重大,絕不能有半點的僥幸,這青袍人來歷神秘,要是不弄清楚,陸錚不介意將他斬殺。
“喔,我與敖業不過一面之緣罷了。”青袍人說著,向前邁出一步,緩緩穿透龍氣結界,腳落在雪地上,身形競變得‘透明’了,灑落在他身上的陽光,仿佛穿過了他的身體。
“倒是敖業家兄,摩龑太子與老夫有幾分交情。”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的跨出第二步,步伐極為緩慢,身子愈發透明,陸錚等人甚至能透過他的身體看到對面的連綿雪峰。
“敖摩龑?”
“不錯。”
第二步落地,青袍人停頓了一下,負手而立,沉吟了一會兒,忽然道:“剛才你明明可以龍氣外放,全力一擊,雖說未必能將我當場格殺,卻也能讓老夫重傷。可你卻略微收斂——。”說到這里,他搖了搖頭,慨然一嘆道:“我以為南海一脈出了敖擎這等孽障,你也與他是一丘之貉。看來我錯了,你很好,有仁德之心。”
他的語氣里帶著欣慰,遙遙一指東方,朗聲道:“苯教分支龍苯一脈后裔在昆侖山四周布下豢龍大陣,老夫本以為是要除掉敖擎那個孽障,卻原來是對付你的。我本不欲插手世間事。今日一見,卻改了念頭。”
“罷了,罷了。這是老夫欠南海一脈的人情,今日便還了吧。你聽好了。由此向東六百里,有豢龍陣眼鎖龍柱,再由東向南又六百里,有困龍池。復向西方六百里,有捆龍索。再折回北方則有壓龍碑。”
“記住,要破這陣法須四陣同破才能奏效。若有半點兒差池,可惜了這大好昆侖。”
話音一落,青袍人第三步踏出,整個人也消失不見。
青袍人離去,陸錚周身的罡風退去,臉色驚疑不定。他早就預感到昆侖之行九死一生,卻沒想到白素妝竟安排的如此周密,布下了豢龍大陣。
古代有豢龍氏,養龍氏,以馴龍養龍為生,陸錚早有所聞,卻不知他們究竟如何做到。
原始苯教本身就是多神崇拜,又分為龍苯、魔苯、贊苯、祭苯、占卜苯、沐浴苯、神苯、沃苯等三十多個分支。原始苯教被印傳佛教擊敗,門徒凋零,大多不知所蹤。
聽青袍人話中的意思,這豢龍氏和養龍氏居然是藏地原始苯教分支龍苯的后裔。據傳言,在苯教的遠古傳說中,大地上布滿了巨大的妖龍和洪水,人類無法生存,苯教護法眾神與妖龍斗智斗勇,并傳授了治水降龍的陣法,才使得人類生存下來,而龍苯恰恰是其中的佼佼者。
大禹治水降龍所創造的鎖龍柱、鎮龍井、捆龍索,極有可能就是來源自原始苯教秘法。
如果真的有人還掌握著能降服上古妖龍的苯教秘法,以陸錚現在還沒達到飛龍在天的實力,恐怕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