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是我說你。你的脾氣太耿直,當時公司紅火的時候,要是拉下臉圍好銀行領導,稍微放點兒血,弄一筆貸款,也不至于落到這種地步。現在這社會,就是這樣,空有才華抱負不得施展的人比比皆是,反倒是那些善于維護人際關系,圓滑變通的人混的風生水起。”
陸國運冷哼一聲道:“不就是溜須拍馬,趨炎附勢嘛,這事兒啊,我還真做不來。”
蔡巧蕓沒好氣道:“做不來,做不來,為啥別人就能做的來?你那點兒堅持,那點兒原則,頂的什么用?能換來錢,還是能換來房子?咱家前兩年才還清債務,小錚也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了,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就鬧出這檔子事兒,往后可怎么過呀。依我看吶,忍一時風平浪靜,咱們得為兒子著想。現在男女比例失調,萬一真娶不上媳婦,那這一輩子可就毀了。”
“放屁!”陸國運怒斥道:“大丈夫何患無妻,那些女孩要是因為小錚沒錢就看不上他,說實話,我還不樂意她嫁過來呢。”
“哎呦,我的大哥誒。”二叔笑呵呵的說道:“現在的生活壓力這么大,家里沒套房子,沒點兒存款,就算那女孩愿意,人家家里還不同意呢。別的人咱不提,小海的事兒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要不是我累死累活攢錢給他買了套房子,又厚著臉皮活動了一下關系,給他在政府混了個公務員,現在還打著光棍兒呢。”
二叔口中的小海,就是他的兒子陸海,是陸錚的堂哥,上學時成績不好,在軍隊混了兩年,去年又是托關系又是送禮,才混了個公務員。人倒是能說會道善于交際,最近一年,娶了某科長的女兒,開始水漲船高,混的風生水起。
說起自己的兒子,二叔的語氣略帶得意,笑道:“小海最近跟朋友合伙做了些買賣,別人出錢,他跑關系,搞的場面不小,一年能弄個二三十萬。大哥,你聽我的準沒錯。硬抗下去沒有好果子吃,還不如趁機甩手掙一筆,你們兩口子再給添點兒錢,足夠在咱們這兒新建的新苑小區弄套房子。對了,小錚現在上班,給開多少工資?”
蔡巧蕓猶豫了一下道:“剛干了沒多長時間,算是實習,給開兩千五一月。聽說轉正以后會漲,得有四五千吧。”
二叔砸吧砸吧嘴道:“四五千一個月,一年四五萬。咱們這小地方房價均價六千一,照這個收入水平,買個一百平的小房子,起碼得七八年功夫,還得不吃不喝。這哪兒行啊,七八年功夫,黃花菜都涼了。小錚是大學畢業沒錯,比小海學歷高,可是給別人打工,能有多大出息?要不這樣吧,我讓小海給找找關系,看看能不能給他弄個臨時工干干,將來活動活動關系,到時候再轉正。”
陸家兄弟三個,年輕的時候陸國運事業有成,陸家二叔陸國盛就一直在公司跑業務,算是屬下。可是自從公司倒閉之后,陸國盛反倒越過越好,陸國運越過越艱難,所以陸國盛開始不自覺的威風起來,有意無意的攀比。
“老二,這事兒不用你操心了。”陸國運微微不悅道:“小錚現在長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有他自己的造化。再者說了,小錚隨我的脾氣,那種天天在下屬面前裝大爺,在上司面前裝孫子的活兒,他干不來。”
知子莫若父,陸國運和陸錚兩父子雖然言語上溝通比較少,但實際上對兒子的脾性了解的一清二楚。
陸錚的倔強就是陸國運遺傳下來的。
“行,大哥,咱不說這個。就說魚塘的事兒,你給個痛快話。要是覺得錢少,我就讓小海出面好好跟他們談談,適當再加點兒。”
陸國運沉吟一下,語氣松動道:“現在地價這么貴,這價格確實低了點兒。還有我塘里的魚,已經立案了。賠償的價格,至少不能低于我的成本。”
站在門口的陸錚,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聽老爸老媽的口氣,已經開始動搖,準備面對現實,將魚塘轉讓。
這魚塘干了五六年,能有現在的規模,完全是老爸老媽的沒日沒夜的埋頭苦干,用辛勤汗水澆灌出來的。工廠舊址是商業用地,已經有投資商動工開發高檔別墅小區,面向江城的富豪階層。
這十畝碧水魚塘,完全可以進行一番改造,添加娛樂設施,不再單純的依賴漁獲收入,轉型成高檔的釣魚休閑的漁場農家樂。
的確是一塊兒香餑餑,這也是受人覬覦的主要原因。
列支敦士登有句諺語說的好:授人以驢肉火燒不如授人以驢,轉讓魚塘,完全就是拿著驢跟別人交換驢肉火燒,火燒里夾的驢肉再多,也是賠本的買賣。
可是,陸國運又能怎么樣呢?
這魚塘是當初工廠留下的產業,隸屬江城城關鎮毛家屯,而陸家老家遠在江城西郊的白陸寨,因為養魚才暫居魚塘,屬于外來戶。
毛家屯的村主任兄弟眾多,盤踞經營多年,無論是鄰里關系和能量勢力,十足十的地頭蛇。
陸國盛說的沒錯,以陸家的實力,確實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尤其村主任的小舅子,是城關出名的二流子,主業是敲詐勒索,兼職車匪路霸,菜市場收保護費,典型的混不吝黑色會分子。
魚塘投毒的兇手,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卻奈何不得。若是換了年輕時候的陸國運,牛勁兒上來,管你是什么來頭,想要明搶,絕對不可能。但是如今,陸國運年過半百,經過殘酷的現實打磨之后,銳氣早就消磨干凈,為了兒子,為了整個家,只能打碎牙齒往肚里咽,灰溜溜的投降認輸。
陸錚支著耳朵在外面傾聽,在路上就對投毒一事有所耳聞的林歆苗,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等著。
魚塘對于陸錚來說,是最佳的起步平臺,可以自由自在的任他發揮。一旦魚塘出讓,再想找一個如此安逸的地方,恐怕就困難多了。
他已經煉化了一畝水脈,只需要短短十天,這十畝魚塘就能掌控在手中,不提法力的增長,就是塘里經過凈化的水質,就是大大的寶藏。
繼承龍王水君之位,陸錚的心性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若之前是剛烈的話,現在則是驕傲,身為龍的驕傲。
尊嚴不容拂逆。
更何況還是仗勢欺人的小混混,堂堂水君要是就此退縮,還不如乖乖的回家養豬。
想到此處,陸錚心中升起一股傲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去,擲地有聲道:“我不同意。”
眼神齊刷刷的掃過來,陸國盛見是陸錚,一笑道:“錚子,你不同意啥啊?”
“我不同意魚塘轉讓。”
陸國運皺著眉頭,苦笑道:“兒子,你別瞎搗亂。這事兒不是你能做主的。”
本來打算緩幾天等老爸出院,再以老媽為突破口,順利接手魚塘的計劃,被陸國盛的出現完全打亂。
“爸。”陸錚一臉嚴肅,認認真真道:“我已經把工作辭了,你們二老忙碌了大半輩子,也該歇歇了,這魚塘就交給我打理,保證做的紅紅火火。”
“什么?”靠著枕頭的陸國運猛地坐起身子,瞪著眼睛道:“胡鬧,誰讓你把工作辭了的?養魚,養個屁,你懂嗎?你會嗎?你知道什么下苗,什么時候增氧,什么時候喂餌,什么時候捕撈嗎?”
陸錚認真道:“我可以學!”
蔡巧蕓更是滿臉的震驚和不可置信,氣道:“小錚,你是不是腦子糊涂了?辛辛苦苦讀了十幾年的書,都白讀了嗎?不行,這事兒別說你爸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陸國盛笑著打圓場道:“別著急,別著急。小錚啊你爸媽供你上學不容易,工作就算一時不如意,沒關系,還可以再換嘛。但你說的這事兒,別說你爸媽,你二叔我也不支持,這堂堂大學生不在外面干事業闖名堂,回家養魚,叫什么事兒啊?別人會笑掉大牙的。”
陸錚的倔性子上來,仍舊咬著牙道:“爸,媽,二叔,你們都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了。”
陸國運氣的渾身哆嗦道:“放屁!你個臭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沒門!”
蔡巧蕓連忙幫陸國運撫著胸口,沖著陸錚連連打眼色道:“兒子,你趕緊把這念頭給滅了,別惹你爸生氣。”
“快給你爸認個錯。”陸國盛拿出長輩的架勢,虎著臉道:“養魚這事兒,一年起早貪黑拼死累活的就弄個三五萬塊,能有什么出息?還不如上班呢。到時候要說媳婦兒都找不到好的,你可別瞎胡鬧,耽擱前程。”
“爸。”身為一個孝子,陸錚絕不愿意讓父母傷心失望,可是繼承龍宮的事情又沒辦法說清楚,低頭沉思了一下,祈求道:“給我一年時間行嗎?就一年,這魚塘我要是干不成,立馬就滾去上班,一輩子都不提這個事兒。你看行嗎?”
陸國運聲如洪鐘,斷然道:“別說一年,一天都不行。你這完全是浪費生命,浪費青春。我告訴你,你明天就買車票給我回去,好好的找個工作。養魚這事兒我不想再聽到。”
蔡巧蕓急的抹眼淚道:“兒子,你年輕,心氣兒高,喜歡自由,不愿意被人呼來喝去,媽理解。你就聽你爸的,好好的上幾年班,多學點兒東西,到時候要想做生意,爸媽都舉雙手雙腳支持你。”
此事若是放棄,將來肯定再也沒有機會了。陸錚昂著頭,固執道:“爸,半年。半年行嗎?不,三個月。我只要三個月!”
陸國運氣的臉色發白,指著他道:“你…你…”
他這一句話還沒說完,站在陸錚身后的林歆苗,小手輕輕的掐了他一下,低聲道:“閃開!讓我閃亮登場。”
陸錚下意識的錯開一步,青春美麗又性感的林歆苗從他身旁擠出來,提著大大小小的補品,白皙無暇的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柔聲道:“伯父,伯母,叔叔,你們好。”
病房里猛然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