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將至,那海上的風便清涼許多,和尚島徐家山海防炮臺上,緣自統監府時期的赤旗迎著涼涼的海風獵獵作響。√∟,炮臺上的巨炮直指大海,與平日不同的是,今天炮手們無不是立于炮尾,他們偶爾會將視線投向遠處,只待著信號的傳來。
炮臺下方,肩佩少校軍銜袖帶“臺長”袖票的軍官,來回的走動著,蹙著眉頭的少校不時的朝著遠的通訊室看去,那扇雙層鋼甲護門,完全敞開,通訊官同樣有些緊張在門邊站著,似乎大家都在等待著什么。
突然,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刺耳的鈴聲讓所有人的心魂一震。
“一分鐘倒計時!”
在通訊軍官喊出這句話的時候,炮臺臺長立即大吼道。
“全體注意,裝彈!”
沉寂的炮臺隨著臺長的一聲令下,頓時熱鬧起來,炮手們立即按照往日的訓練開始裝彈,他們的速度飛快,就像是敵軍隨時會把炮彈打來一般,不過只是數秒功夫,便完成彈藥的裝填。
此時,倒數依然進程著 “三、二、一…開炮!”
在最后一聲倒數后,隨著命令的下達,和尚島徐家山上的海防炮臺的巨炮鳴響了,
那轟隆的炮聲于空氣中激蕩著,一聲又一聲,足足有二十一響禮炮,在禮炮聲中,人們朝著海面上看去,只看到遠處的海面上一只艦隊驕然的泊于大連灣,最為引人矚目的恐怕還是那艦隊中央泊停著的那艘龐大的戰艦,在朝陽中。它是如此的醒目。
“這就是我的艦隊…”
立于噸位不過只有數十噸的交通艇上。望著越來越近的艦隊時。唐浩然只覺得的心情一陣舒暢,這是東北海軍巡洋艦隊第一次完整的展現在世人面前,兩艘“定海”級裝甲巡洋艦,它們曾是東北海軍的主力艦,三艘“平波”級小型裝甲巡洋艦,五艘“府”級驅逐艦、七艘“縣”級雷擊艦。
無一例外的,每一艘軍艦上都懸掛著彩旗,每一艘軍艦的舷邊都有列隊的海軍官兵。今天是個大日子,對于東北海軍而言,今天是個大日子,這盛大的儀式,便是彰顯著這一天的重要性。
看著立于另一艘交通艇艇艏的元帥閣下,威爾斯中校,這位英國“中國艦隊”的參謀軍官,并沒有如同其它家國家的軍官一般,為東北海軍的軍容而驚訝,東北軍軍容整齊。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沒有必要關注。
作為一名海軍軍官。對于威爾斯來說,他真正關心是什么?是東北地方政府對大海的重視,就像那位元帥其身上的軍裝一般——一身白色的海軍大禮服,雖然沒有普通的軍銜,但這身禮服卻透露出了一個非常直接的信號——從今天起,東北將把會目光投向海洋!
不過,并不是所有的外國海軍軍官都如威爾斯一般,可以因為自身強大的實力,而不去關心這支艦隊以及其中央的旗艦,對于他們來說,相比于未來,他們更關心此時這支艦隊,對東北亞的海軍實力對比產生的影響。
就如同恰逢其會進行環球航行的馬卡洛夫一般,在獲知今天是東北海軍巡洋艦隊成立典禮后,在表示祝賀之余,又表示希望能夠親自觀禮,作為俄羅斯最出色的海軍軍官,他非常清楚,東北亞海上競爭的本質,就是俄羅斯與清國之間的競爭,過去俄羅斯的對手是北洋艦隊,而現在又多出了一支東北海軍。
在過去的幾天中,通過與東北海軍的接觸,馬卡洛夫甚至感覺這個對手對俄羅斯的威脅,甚至可能超過北洋艦隊——相比于北洋艦隊,這支艦隊的軍官或許年青,而沒有太多的經驗,可是,他們無一例外的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斗志,這正是北洋艦隊上大多數軍官所不具備的精神。
“這就是鎮海號吧”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馬卡洛夫終于看清楚了“鎮海號”,無論是“定海號”也好“靖海號”也罷,那種噸位不到五千噸的巡洋艦,于馬卡洛夫看來,都不可能對太平洋艦隊造成威脅,但是“鎮海”號卻不同,它擁有四門強大的45倍身管12英寸艦炮。
“側舷有7門6英寸左右艦炮…”
作為海軍的內行,盡管現在還沒有有關“鎮海號”戰艦的公開資料,但是馬卡洛夫還是從其展露炮管中,對其火力有了一定的了解。
之所以各國還沒有與之相關的資料,究其原因是因為“鎮海號”戰艦是由東北地方當局自行建造,每一個人都清楚的記得,不到三年前,當東北當局表示要自建戰艦的時候。人們在那里用嘲諷的口吻說道著他們是在“癡人說夢”,但是現在,“鎮海號”戰艦卻真真切切泊于他們的眼前。
非但如此,作為中國自行建造的第一艘戰艦“鎮海號”戰艦還提前服役了——其建造速度甚至不遜于英國船廠,不過其建造質量如何?
在眾人搭乘交通艇,于舷側的舷梯上艦的時候,與一號舷梯上去官員、外交官們不同,二號舷梯處的各國海軍軍官,走動的速度卻不快,他們謹慎的邊走邊觀察著“鎮海號”戰艦的舷側,從鉚釘的形狀,到舷側裝甲縫隙,再到炮廓,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如果他們有照相機的話,一定會拍下照片來研究一下,盡管許多細節都為油漆所覆蓋,但這些內行們總能找到一些不為人注意的細節。
“制造工藝相當精良…”
至少戰艦的表面,讓威爾斯難得的贊賞一句,不過他知道,許多技術上的細節,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就像或許,它的“艦殼”看起來很不錯。但是戰艦絕非那么簡單。不過基于對清國人的了解。一如其它人一般。威爾斯同樣用贊嘆的口吻贊美著這艘“世界第一等戰艦”,清國人喜歡聽到外國人的贊美,說些這種贊美的話,總能帶來好處,比如可以給英國工業界帶來更多的定單,或許這艘軍艦是東北自行建造的,可是他的主炮、動力等等許多設備都是由英國制造的。
“45倍12英寸艦炮,可謂是東亞最強大之巨炮…”
“哦?阿姆斯特朗制造?貴方可以選擇了一個最優秀的供應商啊…”
“6英寸速射炮。沈陽制造?哎呀,東北之軍事技術日進千里,遠非泰西所能相比…”
在諸如此類的贊美聲中,唐浩然的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這些洋鬼子了解國人的性格,所以一味的奉誠,實際上…全沒有一句真心話。
“怎么樣,我們的艦長閣下,你覺得的他們的贊美聲如何?”
瞧著身邊的黃鐘英,這位曾率領“靖遠”號遠征夏威夷的“鎮海號”艦長。唐浩然笑著問道。
“回然帥話…”
大帥的一聲“閣下”,只讓原本臉上帶著喜色的黃鐘英心頭猛然一顫。那里敢有一絲逾越。
“以卑職看來,西洋人之贊美理應盡歸然帥,盡歸諸位長官…”
這是最妥當的答案,至少在中國官場上是這樣,雖說入東北已經三年,可有些事情卻不是一時可改的。他的回答讓唐浩然笑點下頭,然后將視線轉向艦隊副司令,同樣也是指導員的蘇躍揚,他是自己的學生,是自己于海軍中埋下的“釘子”。畢竟海軍與陸軍,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躍揚,你覺得的呢?”
“回大帥,西洋人之贊美,不過只是心不對口之虛言,不可當直,何況鎮海艦僅只是一艘軍艦而已,如此贊同,委實太過。”
“確實如此!”
一旁的一位四十幾歲的軍官,用流利的南京官話說道。
“然帥切不可當真,西洋人之贊美,于我們而言,實為捧殺,當前海防之虛弱,遠非一艘鎮海所能填補,我們理應進一步加強軍備…”
什么是疑人不用,或許用在李唯忠身上倒是再適當不過,這位前日本海軍少將,因其出身長州于日本海軍中可謂是倍受排擠,作為海軍大學校長,其在日本投降后,自然便失業了,隨后他便帶著一百多名學生,來到了中國,在考察了北洋與東北海軍后,便加入東北海軍,非但自己入籍歸化為中國人,同時還游說他的學生、故舊歸化中國,并徹底放棄了日本姓名。
而“李唯忠”這個名字,或許就表明了他的心態。“李姓”雖說因其是唐朝國姓,為歸化日本人最常選用,但“唯忠”的這個名字,卻是其盡棄日本姓名結果,通常日人歸化中國都是選擇易姓不易名,但他卻連名字也改成了漢名。
李唯忠的這種態度,著實引起一些流亡日裔的不滿,他們總用“那個家伙”去形容他,不過這直接導致現在東北,幾乎沒有人會記得“坪井航三”,對于中國人而言,他們只記得曾任海軍軍官學校教導主任現任巡洋艦隊司令的李唯忠,至于坪井航三,早已經過去。
“否則,他日我們將終為今日之自滿而后悔!”
雖說起了中國名字,可李唯忠卻知道自己應該有什么樣的表現,所以盡管他指出了這一點,卻仍然有些保留。
看著身邊這位衣著打扮與其它東北海軍官沒有多少區別的海軍少將,對于海軍部任命坪井…不,應該說李唯忠,為巡洋艦隊司令,唐浩然并沒有多少抵觸,他明白,海軍是一個技術兵種,這個艦隊司令官,直接關系到整個艦隊的命運。在東北海軍之中,包括所有的日裔軍官在內,都沒有比李唯忠更為合適的人選。
但唐浩然卻總感覺有些荒誕無稽——在另一個時空中,坪井航三所率領的第一游擊隊,無疑是整個聯合艦隊表現最好的,而現在,因為日本的滅亡,其陸海軍的遭到解散后,他卻成為東北海軍第一艦隊的司令部,著實讓人…不過,管他那,在他的身邊,不還有監軍嘛?
更何況,對于內心深處已經將日本視為“帝國之不可分裂的一部分”的唐浩然來說,現在李唯忠,還有著“千金買骨”的作用,對他的使用,無疑是在告訴所有流亡中國的日本人,只要他們歸化為中國人,就可以受到重用。
只要把這幾年的“青黃不接”給撐過去就行了,至于將來…十年后,這群人,不是老了,退役了,也就是到海軍部里“恩養”,現在,沒辦法,先拿過來用吧!
“忘戰必危,就是這個道理!”
唐浩然展顏一笑,贊同道。
“李將軍,你說的很好!驕傲總會令人自滿,這種心態對于軍隊,無疑是極為危險的!對于海軍,更是如此,畢竟海軍是一個技術兵種,不進則退,沒有其它任何選擇!”
然后又把話峰一轉,看著那些依然盡是贊美之詞的各國領事、軍官們輕聲說道。
“不過,咱們也要給他們幾分面子,畢竟人家夸咱,咱們也得受著不是!”
嘴上這么說著,見一旁的黃鐘英臉色變得有些尷尬,唐浩然只能在心底暗自嘆口氣,或許北洋艦隊中有這個時代中國最好的海軍軍官,但是他們…嗯,受到了太多滿清官場惡習的毒害,想要糾正過來,絕非一日之功。
看來,將來即便是統一之后,對他們的使用,恐怕…也得和對歸化軍官的使用一樣了,盡管看似有些無奈,但實際上,對于唐浩然來說,讓他放心的把那么大的艦隊,交給“外人”,他還不認為自己有那么大的魄力。
不過在簡單的參觀之后,隨著命令的下達,艦隊成立典禮便開始了,整個過程完全是西方式的,作為最高長官的唐浩然以東北陸海軍最高統帥的身份宣讀艦隊成立的命令,委任司令官、參謀長等職務,當然相比西洋海軍,東北特色的“指導員”亦在其中,這無監軍之名卻有監軍之實的職務,一直都是東北的特色,海軍自然也不能免俗。
在命令宣讀完之后,禮炮再次鳴響,艦隊的炮聲與岸上炮臺的炮聲一起在大連灣的上空激蕩著,回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