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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所謂忠臣

  家貧出孝子,國難顯忠臣;風疾知勁草,火烈煉真金。

  這話說的有理,可何為忠臣?這史書上關于忠臣奸臣的定義倒是明白,民心也是明白,那岳武穆是忠臣,那秦檜是奸臣,就是那幫我大清定了中原的范文程等人,擱在八旗子弟的眼里頭,那也是大大的…嗯,奸臣。

  可無論如何,這奸臣也好,忠臣也罷,總都是因時而變的,就像那袁崇煥在前朝的時候,是奸臣,可在大清國修的明史中便搖身一變成了個忠臣,所以,這忠臣也好,奸臣也罷,總是沒個定性,今天的奸臣,沒準就是明天的忠臣,反之亦然。

  且不說何為忠臣,反正現如今這大清國是沒有忠臣了,至少對于那些在旗的人來說,這天下除了在旗的奴才們,就再也沒有忠臣了。

  至于那些個漢臣?一個個無不是“奸臣賊子”,無不是“居心叵測”。

  道道驚雷于空中打過的時候,茶館里的些許茶客在心里嘀咕著,這雷怎么不把那李二給辟死!這老天爺怎么這般的不長眼。對于這些生下便有落地銀的茶客來說,過去他們咒著唐浩然,但現在那位北洋大臣卻是他們眼中的“白臉曹”,是他們眼中的頭號奸臣。

  原因到也無法,全是因為朝廷發下的旨意什么要與“天下臣工共謀國事”,要辦什么“議政會”,反正,就是“八督議政”便是了,朝廷之所以要辦這“議政會”,可不都是他李的,甚至若是沒有他李二,沒準也就沒了他唐浩然,畢竟,這兩年,姓唐的可全靠著姓李的撐腰。

  “哎,這朝廷是怎么的了,怎么就能讓他們那些個漢臣這般騎在咱旗人的頭上!”

  茶館里的一聲嘆。頓時得到一片響應,那周圍的人無不是深以為然的贊同著,雖說這些旗人平素什么都不干,可是一聽到要辦什么議政會。要與什么地方總督大臣共議國政,那一個個頓時急了起來,就像這天下被漢人給奪走了似的。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這漢臣說好聽了是個臣,可實際上卻是咱們這些奴才的奴才。擱過去,在旗的爺們抽當朝的漢臣軍機一個嘴巴子,官司打到皇上那,也就是讓皇上斥上幾句!”

  追憶著曾經的輝煌,這些喝著茶、溜著鳥的爺們,無不是沉浸于舊時的榮光之中,似乎那會的大清國,才是他們的大清國。

  “哎,你瞧這天下啊,一天不如一天了。就連這些個漢人也和咱們旗人平起平座了!”

  “你美的,現在是那些漢人騎到咱旗人的脖子上拉屎了!”

  “嘿,那還不是長毛那會積下的禍害,若不是那些個漢人掌了兵權,擱圣祖皇帝那會,他們敢嘛!”

  “敢?丫膽肥的吧,沒準早都讓圣祖爺給滅九族了!”

  “就是,這唐逆眼瞧著快打到榆關了,咱們京營這會可不是要練三鎮新軍,這一回可不能再讓漢人得了兵權。爺們,怎么著,要名去新軍那點個卯兒?”

  “得,慶爺。我這身子骨子,喝著茶、逛個街的還成,去新軍…還是得慶爺你這樣的壯實的身子骨才行!”

  這邊不過是剛一提,原本還激憤非常的人頓時弱了下來,全是一副打嘴仗爺沒服過軟,至于真刀真槍的。還是換做他人吧。

  “我這身子瞧著壯實,可歲數擱在這不是,奔四十的人了,還當個什么差?依我說,這老天爺肯定得開眼,你瞧這雷打的,沒準下一個雷就打到天津衛,把那李二給辟了!那里還能輪得著咱爺們!”

  既然大家伙都不愿意當差,那自然的就把希望都放到了老天的身上,他這么一說,頓時引來一片附和。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這禍國殃民的賊子,不過就是一癩蛤蟆精,早晚有一天,得讓老天爺收了!”

  當京城的那些“在旗的爺們”處心積慮的想著那雷何時辟了李二,收了這癩蛤蟆精的時候,遠在天津的李鴻章卻像穩穩的端著茶杯,在總督衙門后院的涼亭間喝著茶,那雨時而被風吹進這涼亭中,落在李鴻章的身上,但他卻是紋絲不動的喝著茶,在他的眼中似乎壓根就沒有這雨一般。

  “之所以要保他唐浩然,倒不是為了讓朝廷顏面掃地,而是為了議政會…”

  放下手中的茶杯,李鴻章的話聲稍稍一頓,那神情亦隨之肅穆。

  現在朝廷已經同意“總督議政”的要求,當然為了保住朝廷的臉面,“八督議政”改為了“議政會議”,八位總督自然不會往京城議什么政,而是由八位總督級的封疆大吏委派親信道員作為直隸、兩江、湖廣等八地代表列席“議政會議”,至于那議政會議自然是打著恢復祖制的名義,甚至朝廷另委了三名軍機大臣列席作為議政大臣。

  雖說表面上這議政會只是朝廷的襄助,其權力遠不如西洋的議會,但實際上,自此之后地方第一次于中樞有了發言權,甚至能夠左右這朝廷中樞,將來這大清國的事務亦勢將盡出議政會。

  而如何確立“議政會”的權威,或者說,如何令其不至于只作為一個“擺設”,那就只有打響議政會成立后的第一槍——對唐浩然的處置,更準確的來說,是對唐浩然起兵的定性,是逆亂,還是清君側。

  “荃帥,你是說借此向朝廷表明議政會之威?”

  張佩綸在心底暗自佩服著唐浩然的運氣,無論其惹出多大的漏子,大人總歸不改對其的欣賞,這一點甚至就連對其有知遇之恩的張之洞亦很難做到。

  “不是以表其威,而是告訴朝廷,這議政會絕不會由其擺布!”

  輕撫著胡須,李鴻章看著那落于小湖上的雨滴擊起的漣漪。

  “朝廷現在打的心思是想讓八督互相牽制,現在議政會是8加3,雖說這地方上的議政員是16人,可卻是兩人一票,以后這議政會所議之政,將具仿之西洋皆由這11票而決,朝廷如若加以離間。只需從地方上再爭三票,即可令這議政會為朝廷所用…”

  議政會投票這是盛宣懷整出的故事,雖說有些多此一舉,但卻得劉坤一、張之洞贊同。尤其是云貴、陜甘以及四川的欣賞,畢竟那里地處偏遠,如此才能確保三地于國政上與直隸、兩江、湖廣等地的平起平座。議政員和其代投的總督那一票,無疑就是保證其三地權力的根本,盛宣懷的算盤打的精。各地總督也都看到了眼里,可問題在于朝廷那邊又豈會甘心做為擺設?他們肯定會千方百計的在這票上做文章。

  “大人,朝廷那邊可以在地方上動文章,咱們未嘗不能在朝廷這邊的三個名額上作出文章來!”

  張佩綸的唇角微微一揚,若是說這議政會對他有什么好處,倒不是屆時他將往京城任那個什么議政員,縱是當朝的的軍機,亦不過與其平起而論。這不過只是表面上的益處,對于如其一幕的幕僚而言。恐怕就是議政會開設之后,實際上已經從名議上確立了直隸的半獨立。自此往后這直隸之事將盡歸北洋衙門,正計劃借八督的私心,準備于議政會推動“直隸北洋化”的他,又豈會容朝廷破壞他的大計,便輕聲建議道。

  “咱們得逼朝廷同意,這三個名額中至少有一個名額的任命需要得到八督的同意,”

  與地方上各督派出兩名道員互相為助,互為監督出任議政員不同,朝廷卻只派出三名議政員,但與地方上兩名道員一票不同。他們卻是一人一票,8比3的票數看似穩當,可實際上誰都清楚,這八督成不了一心。眼下不過只是因一時之利結為同盟罷了,一但事畢了,八督即會成離心之勢。

  “理當如此!”

  略點下頭,李鴻章朝身邊的張佩綸看了一眼,又說道。

  “幼樵,可這也不過只是其一。除去在名額上做文章,最緊要的就是讓所有人都明白,這議政會往后,便是大家同朝廷相爭的器物!”

  站起身走到涼亭邊,看著湖面上的片片浮萍,李鴻章的語氣稍沉,那臉色中亦帶著些許為難之色。

  “現在于朝廷而言,最想的殺的便是他唐浩然,所以,老夫才要保下他,若是大家看到朝廷欲殺而不得的人被議政會保了下來,到時候…”

  到時候這朝廷的顏面自然是蕩然無存,到那時,地方上的總督才能真正意識到自己手中的權力,他們不再是朝廷委任的一方大員,而是執掌一方的權臣。

  或許,這會導致地方勢力的空前膨脹,但對于李鴻章而言,這卻是現在最符合當下利益的選擇,現在的他不僅需要保住李家的榮華富貴,同樣還有一個群體需要他去負責,至于朝廷,從朝廷對其生出異心那時起,對那個朝廷他便失望透頂了。

  更何況,深知北洋水陸師是自己最大依持的李鴻章,又豈會容水陸師精銳盡陷唐子然之手,相比之下,現在最符合北洋利益的便是“招安”,而非遵朝廷之命,掃蕩逆賊以定天下。可如若招安,豈不又給北洋招來一個大敵嗎?現在李鴻章可沒有天真到以為唐子然會感激涕零甘入北洋門下,縱是其甘入北洋,自己又能給他們什么?現在的唐子然,可不是兩年前的唐子然了!

  “但,到時候如何安置他唐浩然?”

  心知大人目的所在的張佩綸連忙反問一句,保住他唐浩然沒問題,可問題是保住他唐浩然之后,如何安排這個人。

  張佩綸沒有天真到以為大人保住唐浩然后,其就會乘乘的做北洋的忠犬,他唐浩然不會,同樣北洋也容不下這尊執掌十萬大軍的大佛,而在另一方面,北洋亦需要這尊大佛,需要其與北洋聯手,如此才能令直隸穩居“天下第一督”之位。才能令窺視者不至生出異心。

  安置!

  眉頭猛然緊鎖,李鴻章一時卻沒有多少更好的主意,確實如其所言,如何安置善后才是最重要的,之所以想保唐浩然,除去讓朝廷顏面盡掃之外,更重要的是引唐氏為已用,借其十萬大軍之威,確保未來幾年內地方上的穩定,待到局勢平穩之后,方才好謀定下一步,但若是不能讓唐浩然滿意,進而令外界看到機會,其再于朝廷唆使下,不定會在那議政會中惹出什么亂子,如湖廣、閩浙這些清流出身的總督,總歸還是太容易被朝廷唆使。

  想在令其不至妄動,只有把唐浩然這個能隨時打破規矩的“莽夫”留下來,把他留下來,非但能提醒朝廷不至擅動,亦能隨時借其隨時捅破那窗戶紙。就像這次一般,如若沒有唐浩然一通亂拳打來,恐怕大家伙縱是再心不甘,亦只能做他愛新覺羅的忠臣,即便是明知其將來定會收大家之權,亦只能如此,無論是李鴻章自己亦或是他人,誰都不愿意第一個站出來做那個“奸臣”。

  他們做不到的事情,唐浩然卻能做到,這正是李鴻章所需要的,或者說未來的議政會所需要的,需要這個人隨時打破朝廷與地方之間的那層顏面,有人開了頭,大家伙才好吃肉,就如現在一般。

  “你覺得,除了想讓老夫保住他之外,他唐浩然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唐浩然想要什么?雖然隱隱猜出一二來,但在沒有把握之前,張佩綸寧可把那個猜測爛在肚子里。稍加思索后,他才回答道。

  “這…恐怕要等他打到京城的時候,咱們才知道吧!”

  打到京城,對此李鴻章并不懷疑,實際上即便是他想保唐浩然,亦需要其打到京城,只有其打到京城之后,才能迫使朝廷慌不擇路的讓步。

  “幼樵,你啊…還是這么謹慎,有什么不好說的,他唐子然,想要的是…”

  點著頭,李鴻章朝著北方看了一眼,而后似有些無奈的長嘆一聲。

  “是關東啊!”

(坑…手指好像有痰癥,今天比昨天更痛,吃了點藥,只能碼這一章了,希望大家多多體諒…弱弱的求一下定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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