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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何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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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時分的在日租界顯得有些安靜,只有些許從港內傳來的海浪拍岸聲,昏暗的煤油街燈映著石鋪的街道,偶爾的會有一條野狗從街巷穿過,數盞煤油街燈映亮的那棟兩層高的西式建筑,便是日本駐仁川領事館。

  在駐漢城公使館撤出后,駐仁川總領館便是日本在朝鮮的最高級別使團,負責維持日本在朝鮮的諸多利益,時值深夜,作為駐朝總領事的山本田一卻依還是未曾入睡,他正在翻看著剛剛送來的一份情報,雖說日本撤出了漢城,但并不意味著放棄了對朝鮮的“謀略”,就像躲于日租界內的多名親日開化黨人亦會不時外出活動一般,對于日本而言,他們是絕不會放棄對朝鮮的野心。

  既然不放棄對朝鮮的野心,那么對統監府的監視則成為諸多工作中的重中之重。而因“地利”的關系,對統監府的情報收集亦大都由總領事館負責。

  “怎么沒有警察部的資料?”

  又一次,山本田一看著面前的鈴木詢問道,根據清日兩國達成的協議,駐朝大臣需要將近四千人的衛隊裁撤至不多于五百人,但在月前,統監府卻成立了警察部,超過兩千名衛隊官兵換了警服,于漢城、仁川,以及平壤一帶維持“治安”。

  這種“文字游戲”著實讓東京大為惱怒,但卻又無計可施,無論是天津專條》也好。漢城協議》也罷。雙方所約束的只是在朝軍隊。警察并非軍隊,至少在名義,警察從來都不是軍隊,在其向唐紹儀提出抗議時,唐紹儀更是拿出日本內務省警保寮作為回應,以表明警察絕非軍隊。

  可所謂的“警察”以及“軍隊”,不過只是文字游戲罷了。任誰都知道,唐浩然并沒有解除自己的武裝。但對于東京而言,卻只能打掉牙望肚里吞,眼睜睜的看著其“篡奪”朝鮮的警察權。

  “閣下,根據我們目標掌握的情報,統監府警察部只于漢城以及仁川、釜山、元山華租界設立警察局,另于平壤設立“礦業警察廳”,根據其配置情況,釜山、元山華租界只設立警務派出所,警察在十人以下,而漢城、仁川警察局警員各約千人左右。礦業警察廳因管轄區域較大,其警員可能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鈴木恭敬的回答道。關于警察部的情報是通過統監府內的朝鮮人獲得的,盡管統監府內的官員大都是清國人,可仍然不可避免的使用一些朝鮮翻譯,甚至朝鮮官員,那些人或多或少的總與開化黨人有著聯系。

  “喲西!”

  略點下頭,山本這才算放下心來,三千余名警察分散于各地,這確實是個好消息,雖說相應的“清國警察”的出現,會給日本帶來一些麻煩,但至少現在他們分散于漢城、仁川以及平壤,總好過完全集中于漢城。

  “那么關于那些人,有什么消息嗎?”

  山本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的昨天抵達仁川的清國人26名曾于美國留學的清國青年,他們被朝鮮統監府從清國各地邀請至朝鮮,這些人絕不同于清國舊官僚,有著同唐紹儀等人打交道的經驗,使得他深知那些清國人對統監府的意義。

  “司法的清明!”

  看著面前的唐浩然,蔡紹基這位法務院院長道出了他的心愿。

  “只有司法上的公正與清明,才能保證特區與國朝以及朝鮮的不同,才能真正吸引國商來仁川特區投資、經商、置業,如同…”

  國中之國!

  在解釋著自己仿效歐美法律制定“特區司法”時,蔡紹基猛然想起他們在漢城時的那次深談,那次他就曾說過,想要在特區成就事功,第一條便是將這里變成國中之國。

  這個國中之國,既不是大清的,也不是朝鮮的,而是屬于他們的國中之國,一個師法歐美圖以自強的國中之國。

  蔡紹基之所以接受他的邀請,正是這“國中之國”誘惑,作為留美幼童,少年時留學美國的經歷以及國內的現狀一直折磨著他,滿洲政府行政機關的,官吏人人飽其貪囊,遂日以愚弄人民為能事。甚至就是他們被官府寄以厚望送往美國留學,后又被強撤回國的留美幼童,也被官府視同為罪犯,甚至他的一些同學,亦因薪資不足糊口而逃至上海謀生,結果被朝廷下令通緝。

  國中之國!

  師法西洋,藉西方之現代文明學術科技以改良東方之文化…正是諸如此類的抱負,使得他愿意離開袁世凱幕府加入唐浩然的幕府,并在過去的一段時間中,借鑒歐美司法體系、條文制定特區的現代司法,不正是通過現代的司法進一步鞏固這個國中之國嗎?

  但唐大人的國中之國又是什么呢?或者說,他僅僅只滿足于一個國中之國嗎?

  “…通過司法上的分治,確定國中之國的事實。”

  蔡紹基將這四個字強調了一下。

  此時,他的內心雖有些迷惑,甚至有些慌亂,但卻又有一種莫名的激動,因何而激動,甚至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答案。思索片刻,他又接著說道。

  “建國中之國,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簡單,這個國中之國,不僅僅只是司法的清明帶來的商業上的倡盛,同時,我們還要考慮到另一點如何區別中國人與朝鮮人的不同。”

  望著唐大人,蔡紹基小心翼翼的道出自己的一些想法,相比于唐浩然他來朝鮮的時間更長,對中國以及朝鮮都比唐浩然更為了解,而且就他個人而言,他夢想中的“國中之國”絕不僅僅只是一個制度上“國中之國”。而是一個象征著未來與現代之地。

  “哦?區別中國人與朝鮮人的不同?說來聽聽!”

  唐浩然好奇的看了眼蔡紹基。自己的這個法務院院長還能給自己帶來什么樣的驚喜。

  “開商港、建特區都是大事。可真正的大事是什么呢?幾十座現代工廠是否意味著國家實現了富強?東方文明得到了振興?大人以為,什么才是天朝上國的體面?為何大人要令衛兵保持儀容?”

  蔡紹基的問題讓唐浩然先是一愣,他的眉頭微微一皺。

  “令士兵保持整潔的儀容,是為了顯現…你的意思是,儀容整潔是文明與野蠻的區別!”

  “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歐美白種歧視有色人種,恰在于此,儀容的不潔、城市以及鄉村的骯臟。就像這朝鮮即便是在漢城,空氣中亦彌漫著一股惡臭,國內亦是如此,這亦是很多國人在租界住習慣之后,不愿還鄉的原因。”

  已經完全拋開雜思亂想的蔡紹基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認為,天朝上國的體面,正是通過衛生習慣上高朝鮮人一等,方才生出的一種天然優越感,而這種優越會令我們的人越發優越,而朝鮮人越發自卑。進而效仿我們…”

  蔡紹基的話讓唐浩然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正是這種優越感使得原本不習慣每天洗澡、保持儀容整潔的衛隊官兵。無不是主動的保持個人儀容,以維持對朝鮮人的那種“優越感”,如果放之于未來特區內的所有國人…

  “確實,不過國人的衛生習慣啊…”

  話語稍頓,唐浩然看著蔡紹基,先是一嘆說道。

  “不過沒事,既然租界能做到,咱們就能做的更好!在制定特區法律條文的時候,可以借鑒租界的相關內容條款,到時候,咱們弄出一個真正的上邦之國來!”

  二人對視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來。

  “雖說想法好,但是眼下畢竟困難太多了,銀錢緊絀,技師缺乏,而且旅朝華商大都依賴貿易,現在口頭同意在這里投資辦廠的商號不過只有十幾家,到現在除了一家火柴廠,這特區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活起來。”

  說到這,唐浩然便長嘆了口氣,想法是好的,但現實的困難卻是無法回避的。

  “銀錢、技師都是困難,但最主要的困難還在于人。”

  收起臉上的笑容,蔡紹基正色說道。

  “最關鍵的還是人,有人,這港市才能活,有人,工廠才能有人做工,沒有人,一切都是空談。”

  唐浩然鄭重其事的點頭說道。

  “是啊,關鍵還是人啊。”

  可不是嘛,沒有人一切都是空談,就像現在,特區也好、煤礦也罷,都需要大量的工人,但在內心深處,唐浩然并不愿意強迫朝鮮地方官府幫助與地方雇傭朝鮮人務工,相比于朝鮮人他更愿意招募薪酬更高的中國人來仁川或者平壤作工,在唐浩然潛意識中朝鮮人是不可靠的,只有中國人才是可以信賴的。

  “所以,咱們現在要千方百計的,想辦法弄人過來!那怕就是騙!像西洋人騙華工一樣!”

  “騙!”

  這個字從蔡紹基的口中吐出,卻讓唐浩然一愣。

  “你的意思是騙那些人來仁川,這樣未免也太…”

  “子然,你也太拘泥了!”

  蔡紹基失聲笑了起來。

  “我說的騙,倒也不是那種騙,而是像西洋人那樣,廣設代理人,給代理人銀子,比如每招來一人,便給他們一元錢,至于工人的工資,可以許高點,然后…”

  聽著蔡紹基所說的“連環騙”,唐浩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敢相信這個意欲建立“倡明司法”的人,竟然會給自己出這么一個主意。現在特區同樣通過代理人招工,只不過工資方面,并沒有太多的陷阱。

  他是律師嗎?不,他就是律師,除了律師絕想不到這種的主意!

  “…這不過只是效仿西洋人故伎,若利用得好,也可達到咱們的目的。”

  不過,雖是如此,但聽著他的解釋,唐浩然卻還不得不承認,就像其說的那樣,確實不過只是“商業行為”,只不過,這個商業行為是“合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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