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紅尷尬的站在場中,不知如何解釋。(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謝廣隆見狀,連忙起身走到主席臺前,躬身一拜。“嬴師兄,無忌師兄,你們誤會了。剛才只是熱身,并非真正的劍舞。請稍候,我師妹馬上就為諸位奉上真正的劍舞。”
無忌面色稍霽,點了點頭,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嬴自清看了他一眼,伸過手,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露出贊賞的眼神。
無忌微微頜首。
謝廣隆走到一丈紅的面前,低語了幾句。一丈紅無可奈何,只得應了,持劍回到場中。
這一次,她沒有做出任何花哨的動作,而是雙手扶劍,直身而立,雙腿微分,垂簾閉目,頭頸微垂,神情莊重,凜然不可侵犯。
片刻之后,她抬起了頭,雙手持劍,向前跨了半步,沉腰坐馬,劍尖斜斜前指,厲喝一聲:“殺!”
剎那間,蓬勃的殺氣向四周震蕩開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道凜冽的劍意。
無忌眼前一亮,坐直了身子。
令狐敏之的眼中也閃出一抹異色,莞爾一笑。
無忌并不通曉劍舞,也不知道蓋無雙所謂的劍舞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可以肯定,身為天劍院的國師,蓋無雙的劍舞里絕對不會有一字馬、朝天蹬這樣的花哨技巧。
因此,他可以肯定這只是一丈紅的劍舞,不是蓋無雙的劍舞。
果不其然,被他戳破之后,心虛的一丈紅不敢再耍心眼,展示了真正的劍舞。
之所以這么認為,是因為無忌從一丈紅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此刻的一丈紅不僅沒有剛才炫技的神采飛揚,也沒有滿場飛奔的矯健靈動,相反以一種細致入微的步伐展示了生死之間錙銖必較的謹慎和凝重。
此時此刻的一丈紅雖然面前沒有一個對手,但是她的神情卻讓人覺得她正在面臨一場生死搏擊,雙方劍術相近。稍有疏忽,就有可能血濺五步,命喪當場。
所以,她的動作并不大,甚至沒有踏出完整的一步,腳也沒有完全離開過地面,幾乎是貼著地面滑行。巨劍也沒有什么大開大闔的動作。只是將門戶守得嚴嚴實實,不露一絲破綻。
這才是真正的劍術。
無忌對此深有體會,是因為他最開始練劍的時候就是如此,對每一個動作都極其講究,力爭做到完美,不給對手留下一點機會。又隨時保持可以全力出擊,一擊斃命的能力。
這是殺人劍,而不是花劍。給力文學網 劍乃兵中君子,是上古貴族的近戰武器。君子無故,劍不離身。劍術是君子防身技,注意實戰效果,不可能太花哨。君子不重則不威。也不可能太輕佻。后來演變成陣戰武器,同樣不可能有大開大闔,穿蹦跳躍的動作。
無忌覺得,一丈紅現在表演的劍舞,才是真正的劍舞,才是頗具古風的劍舞。
他看得很認真,眼睛盯著一丈紅,須臾不離。
相比之下。其他人看得有點云里霧里。他們劍術造詣有限,根本領悟不了這些看似拘謹的劍招中蘊含的真正用意。他們目力也不足,甚至無法注意到一丈紅的細微動作,更領悟不到其中的妙處。
在他們看來,一丈紅現在的劍舞有點像祭禮,嚴謹有余,活潑不足。雖然嚴肅。卻不夠好看。看了一會,有人便覺得無聊,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如此一來,他們自然沒有發現一丈紅的劍舞中悄然發生的變化。
也許。整個場中,除了謝廣隆這位天劍院的入室弟子之外,只有無忌一人注意到了。
一丈紅的劍勢慢慢由開始的拘謹變得端重,雖然還是沒有什么花哨的動作,神情卻從容了許多,就像是經過謹慎的試探后占據了上風,又像是邁過了初入門的那道坎,劍術漸精,劍道漸明,進入了一種揮灑自如的境界。
無忌的眼睛越來越亮,擱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隨著一丈紅的劍勢擺動起來。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的手指與一丈紅的劍勢似乎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應。
一丈紅的劍式由凝重而輕靈。她再一次持劍翩翩起舞,卻和開始糊弄無忌等人的劍舞大有區別。此時此刻,她的劍勢雖然輕靈,神情卻極為嚴肅,仿佛沉浸在一種忘我的境界中。
人便是劍,劍便是人,渾然一體,人劍兩忘。
此時此刻,她就是持劍行天下,一劍定乾坤的劍神。
“這才是真正的劍舞。”無忌在心里贊了一聲,困惑已久的迷惑突然煙消云散。他知道,他的看法雖然離經叛道,但他是對的。
春之花舞就是祭舞。跳春之花舞的時候,花弄月就是春神。只有化身為春神,她才能舞出春之花舞的神韻,才能吟唱出真正的七種春啼。
與此類似,舞劍的時候,只有賦予劍舞祭祀般的莊重,一丈紅才能能人劍合一,闡發出真正的劍意。從這個角度來看,劍舞很可能也是祭舞,舞劍的人便是劍神。
那么,祭祀的禮儀為什么不能是一種祭舞,主持祭祀的人為什么不能就是神?
待一丈紅身形圓轉,恢復了起手勢,雙手扶劍而立,無忌率先拍起了手,連贊三聲:“好!好!好!”
正在交頭接耳、閑談扯淡的天書院弟子們如夢初醒,連忙放下手中的零食,賣力的鼓起掌來,大聲叫好,仿佛他們也看懂了一丈紅的劍舞似的。只是他們的掌聲很熱烈,反應卻有點遲,差了那么半拍。
一丈紅將這半拍的區別聽得清清楚楚。她睜開眼睛,看了無忌一眼,微微頜首,持劍而退。
謝廣隆迎了上來,贊了一聲:“師妹,舞得好劍!”
一丈紅瞪了他一眼,推開他,揚長而去。
謝廣隆愣了片刻,這才恍然大悟。懊喪不已,“啪”的一聲,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迎新會結束,無忌和嬴自清打了個招呼,便準備離開。
剛走了幾步,令狐敏之追了上來。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塞給無忌。“這是一篇與祭禮有關的文章。你有空看看,也許能有點啟發。”
無忌接過,塞在袖子里。令狐敏之擺擺手,指了指正在收拾的天書院弟子。無忌笑笑,揚揚手,徑自離開。令狐敏之要去指揮。他沒這興趣,趕緊回去忙自己的正事。
回到家,吃完晚飯,無忌進了書房,拿出令狐敏之塞給他的紙,攤在燈下。
這是一篇文章,名為《由巫入禮。釋禮歸仁》,沒有作者名,字跡也很新,看起來應該是令狐敏之抄錄的。無忌看了一下,沒太看懂,滿篇的古文,分開來認識一半,合起來完全不懂。
無忌有些頭疼。如果嬴敢當在這兒。他能幫他解釋。現在嬴敢當到鳳舞軍團做監軍了,沒人能幫他了。他身邊的幾個人幾乎都是文盲,林飛好一點,但是認識的字加起來不超過一籮筐。
“篤篤”,房門被人敲響。
“進來!”無忌將文章扔在桌上,起身去開門。
施玉羚端著一碗羹走了進來,看了無忌一眼。笑道:“遇到麻煩了?”
“啊?是啊。七皇子一走,我少了一個先生,這篇文章看不懂,正撓頭呢。”
“不介意的話。我來看看吧。我小時候也多少讀過一些書。”施玉羚將羹塞到無忌手中,拿起文章看了一眼,笑了。“這是儒家的文章,你從哪兒得來的?”
“儒家?”無忌愣了一下。大秦以法治國,儒家受到了極大的壓制,儒生是最太受人待見的。令狐敏之怎么會有儒家的文章。
“法本出于儒。法家的代表,七大姓之一的李家先祖李斯,十三小姓之一的韓家先祖韓非,都是荀卿的學生。荀卿的學問重禮,所以又稱禮教。”
施玉羚一邊大致解釋了一下儒法的淵源,一邊迅速瀏覽了一遍文章。看完之后,她沉吟片刻:“無忌,按照這篇文章的說法,你的猜測是對的,禮本出于巫,主持祭祀的人就相當于上古的巫師,承擔著溝通天地的責任。換句話說,祭祀的目的是請神。”
無忌恍然大悟。這不就是跳大神嘛,跳大神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請神,又稱為降神。在那一刻,巫師就是神靈附體。
這和他對祭祀的理解是一致的,不過一個是陽春白雪,一個是下里巴人。一個是莊重的國家祭祀,一個是民間的迷信活動。
“對了也沒什么用啊。”無忌嘆了一口氣。“到目前為止,只有我一個人能夠驗證,林飛他們都感覺不到。孤證不立,我無法證明自己的理論正確。”
“你能驗證,就說明是對的,沒必要一定要別人認同。”施玉羚不同意無忌的看法。“如果人人都能領悟這其中的妙用,豈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大國師了?無忌,這正說明你與眾不同啊。”
“可是我也不敢肯定,這么多天了,沒看到有非常明顯的效果。”
“也許是還有什么遺漏的地方。”施玉羚抱著手臂,在屋里慢慢的轉著圈。忽然,她停住了,睜大了眼睛,驚喜不已的叫道:“無忌,我明白了。”
無忌大喜:“你明白什么了?”
“大秦祭祀的是始祖神,始祖神是伏羲、女媧,是兩個神,你只有一個人,最多只能代表伏羲神,還缺一個代表女媧神的人。如果你能找一個…”
施玉羚說了一半,突然覺得不妥,滿面通紅。
“你怎么不說了?”無忌聽得入神,見施玉羚忽然不說了,不由得有點著急。“你說得很有道理啊。”
施玉羚臉色緋紅,尷尬的看著無忌,猶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說道:“無忌,一陰一陽謂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