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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四年末,袁術發文召告天下,自削帝號,上表請罪。謝罪表中自承喪心病狂,僭號天子,罪在不赦,愿自縛上雒向天子請罪。然罹患重疾,沉疴難起,無法親自面君領罪,故由嫡長子袁耀奉玉璽代父赴京,負荊請罪。
袁術發出這條公告,獲得上至朝廷,下至荊南諸侯一致好評與歡迎。不過,歡迎歸歡迎,這等政治污漬,一旦沾上,永遠別想清洗干凈。所以,袁術雖然補了牢,但所亡之羊(名聲),已一去不復返。
曹操仿佛沒聽到袁術的公告似的,繼續圍困下蔡。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春,一支由曹軍大將夏侯淵率領的千余騎兵,突然出現于江夏的西陽,旋即殺入袁術的后方廬江,引起袁軍大亂。
袁術驚怒交集,怎都想不到,曹操會從劉表的地盤抄他的后路。此時廬江的兵力非常空虛,根本攔不住夏侯淵的騎兵。
夏侯淵指揮千騎,三日四百里,跋山涉水,一路向北,劍指壽春。
袁術的下蔡防守動搖,同時第二道防線當涂、西曲陽、陰陵三地守軍奉命急派大軍回援。不料三地大軍剛離開,早已蓄勢待發的曹洪指揮三千步卒,星夜渡江,一舉攻克當涂,進逼西曲陽。一旦西曲陽陷落,下蔡的后路、糧道均將被截斷。
夏侯淵長途奔襲,似實而虛,打亂了袁軍部署;而真正的后手則是曹洪,趁敵混亂,顧此失彼,直接撕破袁術的側翼防線,重演第一次淮南之戰的一幕。不過,上一次是曹洪孤軍奮戰,最終功虧一簣。這回可不同了,三面合擊,袁術的樂子大了。
二月,袁術下令放棄下蔡,將近萬兵馬全部撤回淮南,分別進駐壽春與西曲陽。
二月下旬,曹操、關羽、胡車兒等三部聯軍攻占下蔡,旋即渡過淮水,與曹洪、夏侯淵于壽春北會師。
袁術的末日即將來臨。
當天下所有目光都在盯著這場滅袁之戰時,數千里外的雒陽,大將軍府,馬悍卻在看著手頭一分與淮南之戰無關的資料。
這是一份關于江東孫策的詳細資料,涵蓋了此人從興平元年舉兵,奮戰五載,以小搏大、由弱變強的征戰史。
興平元年(公元194年),孫策帶著數百人去見袁術,從袁術手里討還其父孫堅舊部一千余人。時太傅馬日磾持節安撫關東,在壽春以禮征召孫策,并表奏朝廷任命孫策為懷義校尉,使孫策成為朝廷正式經制高級將領。
彼時袁術正與揚州的劉繇互攻,這讓孫策找到了自己興起的突破口——江東。于是求見袁術,道:“我家舊日對江東人多有恩義,我愿帶兵去幫助舅父(吳景)征伐橫江。橫江攻克之后,我還可在當地召募士卒,大概能召募三萬人。那時,我再率領他們助您平定天下,謀成大業。”
袁術并不覺得孫策這點人馬能有什么大作為,覺得有這小子去攪攪局也不錯,于是同意了。
就憑著這點東挪西湊的人馬,孫策開始了他的傳奇創業之路。
孫策一路向東,因有當時無論兵力還是糧秣都非常充足的袁術的支持,沿途招兵買馬,隊伍不斷壯大,到吳景的駐地歷陽時,已有五六千人。其后又有周瑜率兵攜糧前來會合,這對三國最佳基友拍檔就此登上歷史舞臺。
得道多助的孫策,氣勢如虹,率部渡江,進擊橫江、當利,相繼攻克之。劉繇的部將樊能、張英接連戰敗。
次年,孫策從歷陽渡江,擊敗牛渚營的劉繇,盡得其輜重糧秣,勢力大振。
其后孫策攻秣陵,斬薛禮,擊樊能,擒于麋,所向皆破,莫敢當其鋒。
最后,孫策于曲阿與劉繇決戰,再次將其擊敗,由是奪取孫氏宗族之地——吳郡。自此,孫策之名威震江東。
一連串輝煌的勝利,以至袁術也不得不嘆息:“使術有子如孫郎,死復何恨!”
建安元年,孫策繼續攻略江東各地,先破會稽太守王朗,再敗嚴白虎,其勢更熾,時人目之“小霸王”。
建安二年,袁術稱帝,孫策初時不置可否,后見天下俱反對,于是立馬與之劃清界限。其后再無制約的孫策再接再厲,先后擊敗祖郎、熬死劉繇,盡收其部眾。
至建安四年,孫策已擁有丹陽、吳郡、會稽三郡,據揚州之半。但由于此時空袁術遲遲未死,孫策無法擊劉勛、破黃祖、降華歆,所以廬江、江夏、豫章三郡未能入手。比起另一個時空的小霸王,聲勢弱了不少。
“好一個小霸王啊!”馬悍拍著案上的資料,頗為感慨。
負責司隸、三輔地區鷹眼的賈詡亦不由贊道:“此子年歲、經歷、武勇、善戰,俱與主公頗為肖似,假以時日,必成江東之霸。”
馬悍想想,還真是這樣。其實賈詡還說漏了一個相似點,別看孫策所占地盤不過三郡,但其麾下人才濟濟,比起當初的遼東霸主馬悍,有過之而無不及。
孫策此時麾下有多少名臣猛將呢?馬悍手里有一份詳細名單:周瑜、孫權、程普、韓當、黃蓋、祖茂、凌操、周泰、蔣欽、宋謙、董襲、陳武、呂蒙、潘璋、呂范、孫河、孫賁、張纮、張昭、吳景、朱治、孫靜、賀齊、虞翻…全是響當當的人物啊!
馬悍看得連連搖頭,感嘆不已,這陣容,足以趕上已占領大漢江山三分之一有余的自己了,當真是唯楚有才,于斯為盛。就沖著這些人才,淮南、江東,都必須拿下。
這份名單是賈詡通過鷹眼收集而來,提交給馬悍的,而他之所以忽視這個相似點,原因很簡單,這份名單上的許多人,在建安四年,其能力尚未體現出來,多為無名之輩。除了馬悍這位后來者,即便以賈詡這樣的識人大能,也無法預知他們未來的成就。
馬悍合上名單,目注賈詡:“文和以為孫伯符是否如張子綱所言,對大漢一片忠心。”
張子綱就是張纮,最早加入東吳集團的元老。他被孫策派到雒陽,任職侍御史,發揮他的影響力,結交朝中大臣,宣揚孫策在江東的功績,并表達對漢室的忠心。
賈詡神色淡淡,卻一針見血:“這天下諸侯,人人俱說自己忠于漢室,但天子若當真發一道指令,令其入朝,其軍隊領地由朝廷派人接手,且看有誰會甘心俯首。”
馬悍哈哈大笑,指著賈詡連連搖頭,感慨道:“人心私欲,誰甘舍棄?權力這個東西,一旦拿起,哪怕累死也不會放下…”
馬悍最后伸了個懶腰:“也罷,孫郎、周郎,且看誰是寇,誰是王。”
當馬悍在感慨時,很玄妙的是,數千里外,他所感慨的對象——孫策,正在老家吳郡烏程,與周瑜、孫權兩個最親近的兄弟,在侯府(孫策襲父爵烏程侯)后院,也正討論他來著。
此刻一襲白袍,頭戴綸巾,面如冠玉,俊秀如處子的周瑜,正心有靈犀說出一句幾乎與賈詡一模一樣的話:“當朝這位大將軍,其人崛起堪稱傳奇,且年歲、經歷、武勇、善戰,俱與伯符頗為肖似,倒也有趣。”
模樣與周瑜一般俊美,只是臉型為國字,多了幾分英氣的孫策也嘖了幾下嘴,嘿聲道:“惜乎緣慳一面,若有機會,真想領教一下這位‘遼東天駒’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馳射與騎戰之技。”
時年不滿十七歲的孫權,長相與兄長完全不同,算不上英俊,只能說五官端正。比較有特點的是他的眼珠顏色很淺,在陽光照射下透著一種淡淡的綠意。此時這雙淡碧色的眼睛流露出一抹擔憂:“據聞馬驚龍非但用兵如神,更曾與多員悍將斗將,尤其是與呂布泗水決斗,威震兩淮。兄長,不可輕視啊。”
孫策雙拳緊握,一副恨不逢時的樣子:“若某在場,決不會是平局。”
周瑜收起輕松之態,鄭重道:“伯符有割據江東之心,此人有制霸天下之志,他日或有相遇之時,伯符切記不可與之爭斗。”
孫策擰眉不悅,正要質問。
周瑜不緊不慢道:“可記得張子綱臨別之言否?”
孫策語塞。
張纮是孫策起兵之初,求爺爺告奶奶才請來的一尊大神,一向對其敬重有加,但有諫言,無有不從。那么張纮臨去雒陽前,對孫策說了什么呢?
“夫主將乃籌謨之所自出,三軍之所系命也,不宜輕脫,自敵小寇。愿麾下重天授之姿,副四海之望,無令國內上下危懼。”這就是張纮臨別前語重心長的勸誡,仿佛預見了孫策的命運。
孫策遂不再提此事,轉而問道:“如今馬悍平定河北,鎮撫河東,又于鉅野澤大肆操練水軍,南指之意,昭然若揭。我等當如何應對?”
周瑜伸出兩根手指,胸有成竹:“一件事,兩個字。”
這會孫權忍不住搶先問:“什么?”
“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