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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北邙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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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三伏天,日毒如火,汗出如漿,這樣的天氣,不宜動刀兵,只適合冶游。

  此時天下諸侯、四方勢力也在暗暗蓄力,為秋高馬肥之時,再一次重新劃定大漢版圖而舉戈興兵。

  天下無事,馬悍也偷得浮生半日閑,攜嬌妻美眷到雒陽以北的邙山出游避暑。

  雒陽北宮原本有個皇家園林濯龍園,景致美侖關奐,猶如仙景(萬年公主語)。不過這已是昨日黃花了,眼下的濯龍園,得加上一個“荒”字。觸目雜草叢生,鼠兔出沒,亭榭半塌,花圃盡殘,那一汪碧池,成了臭水塘。

  劉協與萬年公主只來看了一次,就再沒出現于此地,以免觸景生情,平添感傷。

  邙山本名太白原,為雒陽北面屏障,濱臨黃河,山川絢麗,風光宜人,后世有“邙山晚眺”之景。邙山雖綿亙近四百里,但海拔不高,最高峰翠云峰也不過三百米,攀爬登臨不會太累,堪稱雒陽居民出游的首選地。

  馬悍攜公主、甄氏三姊妹、甘氏、袁氏、念奴、糜貞,加上馬云騄、趙英姿及一眾男女護衛,浩浩蕩蕩,現身邙山,納涼避暑,不亦快哉。

  在一處古木幽深的飛瀑清潭前,女兵們以青紗圍成一片紗幔,將清潭十丈范圍隔斷,而公主、甄氏三姊妹、甘氏、袁氏、念奴、糜貞等諸女,一個接一個,寬衣解帶,入水嘻戲,盡情享受著這難得的夏日清涼。

  而馬云騄、趙英姿及兩隊女兵,則環衛成圈,盡忠盡職。三百步外,是新成立的將軍衛隊,負責外圍警戒。這支衛隊暫定員二百一十二人,陳到任統領,級別相當于軍司馬。所有成員均從原白狼悍騎中選拔,忠誠、勇敢、善戰、資歷,缺一不可。二百將軍衛隊中,又分為步兵隊與騎兵隊,包括了眼下龍狼軍所有兵種:重騎兵、輕騎兵、弓騎兵、重步兵、輕步兵、弓弩兵等等,可謂功能齊全。

  馬悍、徐晃、陳到都親自測試過這支混合衛隊的戰力,一致認為,以西涼軍為參照的話,這支將軍衛隊可穩勝一支千人步騎軍,若以之為防守,憑堅甲利器,勇悍無畏,可抵當八到十倍的西涼軍進攻。

  盡管此時的西涼軍已不能與董卓時代相比,但余勇猶在,能夠擊敗數倍這樣的強敵,說是天下第一流軍隊毫不為過。可惜合格的隊員只有二百出頭,即使以后從遼東調來更多軍隊,加以補充,也不會太多,三五百到頂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支人數在三十左右的鷹眼小隊,專為將軍府負責收集、整理、遞送各種情報,屬于將軍府的隱藏力量。

  正因為有了這樣一支強大的將軍衛隊,馬悍才敢帶著女眷遠出百里治游。

  馬悍悠閑地半臥在一棵濃蔭蔽日的參天古木下,半瞇著眼,似睡非睡。他嘴上說要當甩手掌柜,今日不視事,但人一閑下來,身邊又沒有女人呱噪,思路自然又回到朝堂軍政事務之上。

  軍務方面,首要之務就是再從遼東調軍,增兵雒陽。眼下以他手頭的兵力,也只勉強能夠控制雒陽及整個河南尹,一旦周邊有事,想調一支軍隊出征都捉襟見肘。他至少需要五千龍狼軍,以二千守雒陽,三千做機動,方才足以敷用。

  此次隨船北返的,還有近千雒陽新軍,他們將要在遼東白狼營接受半年以上的集訓,以適應龍狼軍的作戰方式,提高作戰技能,加強軍陣訓練。當然,最重要的是,接受漢戈部族民們的再教導。沒有漢戈部五位長老共同簽署的合格評語,哪怕訓練到死,也別想走出白狼營。嗯,有點像傳說中的南少林,非得打出十八羅漢陣,兩臂烙上龍虎雙形,才算正式出山門。

  白狼營沒那么嚴苛,但在某些方面,卻有過而無不及——至少白狼營沒有什么所謂的“狗洞”,可以任由不合格的人鉆出去。

  雖然少了近千兵力,但擊敗李郭聯軍之后,收攏的殘兵敗卒將近二千,足以補充這部分缺失。為了讓天子及朝臣安心,也為了籠絡馬家軍,馬悍將千余降卒劃到馬超、龐德的別部,加上他們自己帶來的二百余馬家軍,這個龍狼別部的實力一下充實起來,看上去很是像樣了。

  政務方面,外有賈詡操持,內有郭嘉打理,基本不成問題。倒是最近天子脾氣有些暴躁,沒少給包括馬悍在內的諸大臣臉色看,這個時候也只有公主才能安撫他。令馬悍不無惡意地揣測,這少年天子是不是到了青春叛逆期。

  正思維發散,諸般盤算之際,阿蘇帶著幾分詭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軍,你猜我看到了誰?”

  現在這小子已如愿以償進入將軍衛隊,成為普通一兵,而按他所立的功勞,原本可以下放到新軍任隊率的。但正如阿蘇之前所說,他不在乎職位高低,只愿在將軍帳下任普通一兵。

  馬悍還能說什么,只有成全他。

  馬悍半睜開眼皮,懶洋洋道:“總不會看到天子吧。”

  阿蘇嘿嘿笑了:“當然不是,是賈帳督。”

  賈帳督,就是賈璣,他也是將軍衛隊成員之一,其實按他的條件,本不達標,但與陳到一樣,都屬特例。今日護衛出游,將軍衛隊里有三人請假,其中一人就是賈璣。

  有事請假是可以的,將軍衛隊也不代表十二個時辰都服務于將軍。只不過,既有事請假,眼下又出現于本應執行任務之地,這事就透著詭異了,難怪阿蘇這般表情。

  馬悍雙目一張,若是個普通的帳下督,他根本懶得理會,但賈璣身份特殊,不可不多加注意,當下起身:“走,看看去。”

  在阿蘇的引領下,馬悍只帶四個護衛,悄然下山。行不多時,果然遠遠看到賈璣的身影,他只帶了一個隨從,駕著一輛牛車,穿著休閑,正向一片村莊行去。

  到得一戶人家院外,一個年輕的侍女歡快跑出來迎接,然后掂著腳尖探頭探腦往牛車上看。

  賈璣微笑道:“不用看了,都是今歲的新麥。”

  侍女歡笑道:“大娘子一定很開心。”

  馬悍眼力很好,記憶也不錯,遠遠看到這侍女,只覺甚是眼熟。一個侍女,居然會覺得眼熟,只有一個可能,自己與其主人有相當的交集,會是誰呢?

  馬悍招招手,向那戶人家指了指。無須多言,阿蘇自明其意,當下卸下刀弓,解下甲兜,看上去就象一普通少年,拔腿飛快鉆入道旁林中。未幾,出現在那戶人家不遠處的一戶居民前。先是叩了叩柴扉,說了句什么,不一會,主人端著一個木碗出來。阿蘇接過,邊道謝邊飲水,比比劃劃說著什么…

  過不多時,樹林里閃出阿蘇笑嘻嘻的圓臉,輕快跑來稟報:“那戶人家住的是蔡氏女郎,因為時常撫琴吟書,引得不少附近童子扒墻圍觀。于是便開了一個書塾,不收一文,反供食宿,附近的村民皆尊稱其為‘女先生’而不名…”

  “原來是她!”馬悍脫口而出,好一個蔡琰蔡昭姬,竟然做起了支教。

  要改變一個民族,教育絕對是重中之重,可惜馬悍現在還沒有這個余力來做這件事,但若有人先著手嘗試,他絕不介意幫助并推動一把,就像他在遼東對管寧的支持一樣。

  “走,咱們也去拜訪一下這位女先生,聆聽教誨。”

  馬悍說得蠻謙虛,但當他們幾個披甲戴盔,背弓挎刀的魁梧軍漢出現在書塾外時,還是把那侍女嚇得不輕,尖叫著回頭就跑。

  賈璣橫眉怒目抄著一根粗棒子沖出來,動作突然一下定格,瞠目結舌,象被施了定身法。

  馬悍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很不錯,很有愛心嘛,看來帳下督這職位不合適你,或許你可以當個常務副校長什么的。”邊說邊自顧進入院內,身后五護衛一個接一個從賈璣身旁側身而入,而賈璣從頭到尾都是定定的…

  院子里,一棵亭亭如蓋的大樹下,十余童子露天席地而坐,每人面前置一沙盤,手里捏著一根細長的樹枝,嘴里念著:“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邊念邊以樹枝在沙盤里將這段話寫出來。

  雖然字跡歪扭,筆劃不順,但每張稚嫩的臉上,都充滿著認真與虔誠。

  馬悍一眼掃過,驚訝地發現,其中居然還有兩個女童——真是開風氣之先河啊。

  蔡琰也早看到馬悍一行,卻不動聲色,直到念完半篇《周易.乾》之后,才緩步而來,向馬悍微微欠身:“驃騎將軍光臨寒舍,真是蓬壁生輝。”

  馬悍上下打量蔡琰,但見她高冠嵯峨,素巾垂腰,一襲白衣,掩不住窈窕高挑的身段。這一身中性裝扮,非但無損她的清麗,更平添幾分知性之美。

  馬悍緩緩踱步,那十幾個蒙童好奇而又帶著些許害怕的目光,隨著這個高大的身影轉動。

  馬悍點點頭:“這個學舍不錯,有男有女,無論貧賤,充分體現了先賢所言‘有教無類’。”

  蔡琰訝異中帶著些許驚喜:“將軍也覺得女子可入學?”

  “當然可以啊。”馬悍從容回應,語出真誠,絕無奉承之意。

  蔡琰雙手合什:“蔡琰首次聽聞有除自己之外,尚有贊同女童入學之人,萬幸,這個人是當朝驃騎將軍。”

  馬悍笑道:“是不是有知己之感?”

  蔡琰秀眉微揚,拂然道:“將軍慎言。”

  馬悍打了個哈哈,不以為意,目光四下一掃,道:“昭姬義舉,令人感佩。我會將此處學舍,納入雒陽重建工程,所有蒙童食宿、筆墨,亦將由朝廷承擔。”

  蔡琰再對馬悍方才失言不悅,此時也只有領著一群蒙童欣然下拜,感謝再三。

  馬悍道:“教學我不行,但我對教學輔助用具倒有些點子。其實你不用念得那么辛苦,可以用白粉膏泥制筆,寫于涂黑漆之板上,如此黑白分明,易寫易擦。蒙童也可以棄沙盤改用小黑板。還有,我們可以編一套適應不同年齡蒙童的教材…”

  蔡琰明凈的雙目漸亮,身不由己跟隨在馬悍身后,專注聆聽…

  阿蘇瞥了一眼賈璣,這位三公子已經恢復如常,只是默然注視著那對遠去的身影,神情復雜。

  “賈叔壁,送糧送物這手法太低級了,若論如何讓女子傾心,你還差得遠。”阿蘇嘻嘻笑道,“咱們的將軍,可是連公主都能拿下的主,學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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