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趙無恤2014”、“御賢月下”、“奇檬子”、“魅影-冰心”、“七情六欲、末日”諸位書友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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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悍歸來,宛若給整個漢戈部注入了一針強心劑加活力劑。長長的遷徙隊伍如同一條長龍,只是這條長龍一直沒有頭,以至連區區一個答頭都敢欺上門來。馬悍回來了,龍便有了頭。
馬悍當然不是一個人,他身旁還跟著一個大熱天卻蒙著面的窈窕女子。田豫與烏追都知道她是誰,心中驚訝得無以復加,部帥也太牛了吧,把饒樂水攪得天翻地覆不說,還能帶著此女安然脫身,鮮卑人得氣瘋了吧。
熱情激揚的歡迎儀式過后,馬悍的主帳里濟濟一堂,漢戈部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除了聽馬悍講述脫險經歷之外,更重要的是聽取下一步的打算。
眾人已經聽過了很多個版本,有些夸大得近乎神話,其中最為漢戈部民津津樂道的,就是馬悍的新稱號,也是迄今為止最響亮的稱號——昆勃圖魯!
“昆勃圖魯”,是東胡語,意為貪狼射手。在東胡人的神話傳說中,有一個侍奉山神的神衛,狼頭人身,掌管弓箭。曾經奉山神之命,除掉一條在大鮮卑山興風作浪的千年巨蟒。昆勃圖魯持神弓于千里之外,一箭射殺巨蟒,解救萬千東胡生靈。自此以后,昆勃圖魯就成為東胡故老相傳的無上神射手崇高敬稱。
鮮卑與烏丸,都源出東胡,自然繼承了東胡人的一切文化,而這文化,主要就是指神話。千百年來,無論東胡、匈奴、鮮卑、還是烏丸,各部族中神箭手、強弓手層出不窮,但從沒有人能成為公認的漠北第一箭,更沒有人能被民眾自發冠以“昆勃圖魯”的稱號。
而今這個稱號,卻落到了一個漢家郎的頭上,當真令草原勇士們驚掉下巴。但細想似乎也順理成章,因為那把供奉在鮮卑祖靈神殿的魔瞳弓,就是敬奉給昆勃圖魯的祭器。所有的鮮卑人都相信,只有昆勃圖魯才能使用這把弓。而如今此弓卻落到一個漢家郎手上,并且還用這弓射出火矢,焚燒了牙帳,吞噬了數萬生靈,簡直就是神罰。不由得不讓人將神、弓、人三者聯系在一起,進而產生無限遐想…
漢戈部民對他們部帥的本事再熟悉不過,很清楚哪些是夸大,哪些可能是真實的。初時還道那是草原各部民沒見過馬悍其人的臆想,但當聽到部帥以一己之力,扼守山道,一弓百矢,擊殺數百鮮卑人,令鮮卑數千大軍無可奈何時,無不心馳神往。
待聽到部帥四百步遠狙軻比能,千步火矢焚牙帳,身為騎射好手的田豫、唐努、烏追等人無不駭然。這完全打破了他們對弓箭射程與精度的認知,用天生神力與目光如鷹都難以解釋得通了,反倒是漠北草原上流傳的神話,更接近事實。
所有人在這一刻,除了崇拜之外,更添敬畏,“昆勃圖魯”——貪狼神射,果然貼切。
“我在遭到鮮卑人的圍殺時,就已想到,有可能部寨也會遭受烏丸人的突襲,這是我們在漠北最主要的兩個敵人,軻比能部與烏延部聯合閻氏兄弟布下的一個局。好在的是,你們終于擊破烏延部的圍攻,保住了大部分部民,安全來到陰涼河畔。”馬悍面帶欣慰之色,一一與在座部民代表點頭致意,隨即面容一整,肅然道,“但眼下還不到慶賀的時候,我們跳出了烏延部的勢力范圍,但仍未脫離軻比能部的地盤。眼下軻比能部正處在混亂中,暫時顧不上我們,此地不可久留,需盡快離開,進入遼西。”
田豫憂慮道:“盡快離開自不待言,只是,我們擔心柳城烏丸蹋頓部,還有遼東屬國的蘇仆延。三郡烏丸,盡管互有紛爭,但終究也還是聯盟,烏延被我們殺得大敗,會不會…”
馬悍淡然擺擺手:“正如國讓所言,三郡烏丸互有紛爭,而且還不止紛爭那么簡單,實際上彼此都想吞并對方,一統烏丸。當年丘力居差點就做到了,幸好他死得快;檀石槐則是做到了,不過他死得更快。無論是鮮卑還是烏丸,一部被削弱,另一部只會暗暗高興。就像我重傷軻比能,燒了鮮卑牙帳,但我卻毫不擔心東部鮮卑的素利、闕機與彌加這幾位大人找我的麻煩,正相反,他們只會找軻比能的麻煩。”
木吉老漢捋須沉呤一會,道:“部帥之意,我們不用擔心蹋頓,是這樣吧?”
馬悍點頭:“還有一點,這次是烏延部入侵我漢戈部。烏延失敗后,蹋頓身為三郡烏丸之王,可能會出面調解。所以,更不會對我不利。”
田豫想想還真是這樣,目光轉向馬悍:“那么,部帥會接受調解么?”
馬悍冷笑連連:“殺我部民,逼我東遷,打不贏就賠笑臉,嘿嘿,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田豫本不想說,但還是忍不住道:“部帥,眼下我遷徙部眾還得從柳城借道,暫不宜與蹋頓破臉為好。”
就連脾氣一向犯犟的唐努,也忍住氣道:“部帥,先讓部民到遼東安頓下來,養精蓄銳后再找烏延算帳,若到時蹋頓阻攔,再跟他翻臉。”
馬悍不置可否,沉吟一會,道:“其實我真正擔心的,不是烏丸人,而是遼東。”
田豫微微一笑:“豫在十日以前,已先派出一隊使者,向遼東太守公孫升濟稟報借道之事。”
馬悍微怔:“借道?”
田豫笑道:“是,豫在信上只言明是借道避禍入高句麗。”
馬悍略加思索,明白過來,微笑點頭:“不錯,到時候討價還價起來,不至于被人拿捏。”
田豫屈指算了算時間,道:“按路程算,最多再過十日,就會有消息…”
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稟報:“稟部帥,前方來了一隊人馬,聲言是遼東太守公孫使君之使者,請求部帥接見。”
帳內一時愕然,馬悍大笑:“看來,有人比我們還著急啊。”
遼東太守公孫度的使者,是一個年約二十七八,儀態灑脫的青年人。束發帶冠,身長七尺五,體形偏瘦,身著便于長途趕路的窄袖直掇,布料質地上佳,看得出此人出身不錯。相貌也稱得上堂堂,長臉微須,一雙細長的丹鳳眼閃動著睿智的光芒。
“某乃遼東太守公孫使君之郡府主簿,柳毅柳仲平,見過馬部帥。”
馬悍心頭既訝且喜,主簿,此人身份不低啊。主簿這個官職不高,秩不過三百石,但負責典掌機要,出納教令,是太守身邊的重要助手,相當于后世首長身邊的機要秘書,屬于那種位卑權重的要職。在遼東太守府文官系統當中,至少能排進前五,公孫度派此等身份之人前來接洽,不得不說,對自己,對漢戈部,都算是挺重視的了。
馬悍欣然與柳毅互相見禮,并請上座,其實就是在穹帳里靠馬悍最近處加一張短席而已。
田豫在與柳毅見禮時,忍不住道:“柳主簿為何來得如此之速?”
柳毅微笑:“使君早就有意與漢戈部接觸,毅在五日前便奉使君之命,出遼東前往漁陽,欲辟召馬部帥,結果半途遇到貴部前往遼東之使者。哈哈,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田豫等人明白了,漢戈部與烏延之戰,尤其是部帥重創鮮卑軻比能部,公孫度身為遼東太守,是大漢與鮮卑最為接近的郡守,豈有不知之理?遼東郡一直處在大漢最不起眼的東北邊緣,周圍被鮮卑、烏丸各部勢力團團包圍、隔絕,歷年來也飽受胡人襲擾之苦。如今聽聞有如此強悍的漢家部族與首領,自然要千方百計聯絡,并加以籠絡。
馬悍也聽出味來了,先舉樽與柳毅互敬,一飲而盡后,咂吧著嘴道:“護烏丸校尉邢使君,也曾欲辟除馬悍,但為悍所拒。”
柳毅微微一笑:“邢使君所封何職?”
“護烏丸校尉騎部假司馬。”
柳毅哈哈大笑:“邢使君是有眼不識真英雄啊!吾家公孫使君,欲辟召馬君為騎都尉,自立一營。”
“騎都尉?!”
馬悍與田豫驚訝地互望一眼,帳中諸人也興奮地竊竊私語。
騎都尉是一郡之高級武官,僅次于郡守,比護烏丸校尉騎司馬還高半級。公孫度居然辟召自己為騎都尉,這個本錢下得可不小。
不過相比起高級別,馬悍更關心的是這個騎都尉的獨立性,可別是掛著騎都尉頭銜的“假司馬”。
柳毅仿佛看出馬悍心中所慮,微笑著從隨身一個小箱子里取出一卷帛絹地圖,展開之后敬呈馬悍,伸手向地圖上某處一指:“此乃遼西白狼城,馬君可于此處駐軍,以騎都尉兼領白狼城守,自立一營。”
“遼西!白狼城!”
穹帳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