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自身看不透的“狂刀”蘇孟,蠱神選擇了“信眾與神靈同在”的方式,以便動搖向來有俠義之名的對手的心靈,并且能最大程度利用香火愿力,發揮自身在南荒的優勢。
然而,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此時此刻,目睹孟奇一言能為天下法,目睹真有部分地形變化,藏著強大荒獸的山峰移向南荒深處,居于危險地帶的部族帶著他們需要的礦藏資源等換到了相對更安堊全的邊緣,絕大多數部族都傻了眼睛。
這是真的嗎?
這是真的嗎!
兩者相比,狂刀像是真正的神靈,而蠱神不過是偽神!
或許真的有完全依賴并信仰于蠱神之人,但也肯定有形式比人強,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只能麻木不仁叩拜蠱神者,目睹這一幕后,他們的心靈在動搖,仇恨在復蘇。
并不是沒了蠱神不堊行!
這個念頭一生,多少血債多少痛苦頓時沖破了壓制和束縛,沖上了腦海,信仰轉為了仇恨,蠱神獲得的香火愿力迅速消退,大幅度消退!
靠著歷年積累,蠱神的實力和境界暫時并未倒退,但祂身周繚繞的愿力光點明顯減少,充滿了裂縫的金剛甲殼和斷掉的三只半透明翅膀恢復變緩,只能抽取神國內流淌的部分,一根根虛幻因果聯系有不少染上了血色。
這是仇恨和報復的象征!
孟奇再次提起了霸王絕刀,平平斬出,口中喝道:
“天罰再來!”
那一根根血色因果之線突然又匯聚到一起,凝聚坍縮,形成了一根粗壯無比的赤線,業力升騰,再次超過了極限。
轟隆!
鉛云再來,蒼天又暗,一道混混沌沌的雷光從裂開的縫隙悠然打落。
轟隆!
蠱神翅膀扇動,瞬間飛出幾千里,但那道雷光依舊在頭上,依舊打向祂。
不得已,祂只好舉起了趕山鞭,挪來了兩座巍峨高峰。
轟隆!
混沌雷光降臨,如水般吞沒了這兩座山峰,過去之后,點滴無蹤,似乎從未有巍峨的存在。
轟隆!
殘余雷霆穿過了趕山鞭,打在了蠱神身上,電得祂翅膀焦黑,劈得祂堅勝金剛的甲殼龜裂更勝,快要四分五裂。
若非蠱神乃上古異種,天賦異稟,鋒牙擅破金剛不壞之身,一身金殼堪比同階神兵,等閑根本破不了防,此時此刻,早在兩次天仙圓滿級的雷罰下煙消云消,化作齏粉了!
看著一言能為天下法,可以真正代天行罰的孟奇,重重跌在地面,撞出深坑成湖的蠱神升起了濃烈的挫折感、沮喪感和絕望感。
和這種敵人戰斗,就是與老天抗衡,根本沒有辦法!
祂情緒一變,意志消退,心靈動搖,元心印運轉并暗中施加了影響的孟奇頓生感應。
就是這個機會!
他手中霸王絕刀忽然揮出,又猛地消失,蒼天一片昏暗,似乎伸手不見五指,再也感應不到別的事物。
紫色刀光重現,朦朧飄渺,從虛幻而來,照透現實,照出了蠱神身邊的一條條因果之線,絕大多數是因為香火信仰而產生的,是祂力量的源泉,比起之前,不到一成!
戰斗以來,孟奇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等待這一刻,利用彼岸和諸果之因特征給蠱神講述了一個絕望的故事。
在發現蠱神使用了“信眾與神靈同在”的方式后,孟奇瞬間就有了這個“故事”!
硬抗金口玉言和巫蠱之術的結合,硬抗愿力所化神蠱,便是要營造神秘強橫、深不可測的形象,略微動搖蠱神與南荒部族之民的心靈,為接下來的“一言可為天下法”打基礎。
糅合沾因果于彼岸特征,一言一刀讓蠱神的不好因果聚集,引來天罰,不僅僅是為了重創祂,也是為了消解不好因果,減少因果聯系的數量,為這一刀做前期準備,否則因果聯系太多,不好因果太多,自己斬斷時遭受的反噬未必能扛得住,并別提將絕大多數粘過來。
而一言改變附近地形,讓強橫的那些荒獸進入深處,讓部族之民的處境不再那么危險,則是為了虛張聲勢,給予震撼性的沖擊,徹底動搖蠱神的香火愿力基礎,削弱祂的實力,再一次減少因果聯系。
這一番舉動步步緊扣,聲東擊西,故事乃成,機會出現!
機會出現了,自然就要把握住!
否則等蠱神冷靜下來,心靈恢復了剔透,說不得就會窺出自己的虛實,所謂的“一言可為天下法”目前還達不到讓祂絕望的地步。
比如,“附近強大荒獸聚于南荒中堊央”的“附近”二字就表明了影響范圍的有限。
比如,這不是直接對真實界天地法則的改變,而是放大了地形變動的趨勢,放大了人皇以來人族得到庇佑的天地法則,放大了南荒部族之民幾千上萬年以來累積成形的愿望,頗有取巧之處。
——真實界天地之間,原本沒有人族是氣運所鐘,能得到一定程度庇佑的法則,但人皇坐化前,直窺大道,做出了這根本性的修改,為天地立心,延綿至今,讓它真正成為法則的一部分,影響沒有地域限制,而孟奇就算擁有彼岸特征,且進階傳說,可以真正改變真實界天地法則,也只是暫時之事,不到造化,過后會慢慢被糾正,頂多殘余影響至萬古。
在蠱神明白這一點前,當然得趁祂病要祂命!
兵不厭詐!
長刀輕飄飄斬去,蠱神感覺到了致命的危險,只來得及吐出一枚金色小珠,將它炸開,化作如水的光芒籠罩自身,護住最重要也是祂存在基礎的幾根因果之線。
“狂刀”沾因果無解之名,祂在南荒也是多有聽聞。
孟奇的霸王絕刀輕輕一折,一根根因果之線斷掉,不涉及蠱神存在基礎的那幾根,而是將蠱神與香火愿力、與神髓珠之間的聯系全部斷開,粘向了自己!
依舊是密密麻麻的璀璨星線飄向了孟奇,肅穆又神圣,一旦粘上,怕是會背上南荒這個沉重的包袱,若不能徹底改變這里,則因果反噬,難以逃脫。
孟奇雙眼深處“道一琉璃燈”綻放著黑白流轉亙古永存的光芒,將這些璀璨星線照得纖毫畢露,突然,他伸出了左手,對著它們猛然一握。
砰的虛幻響聲回蕩,這根根與南荒香火愿力和神髓珠有關的因果之線糅合凝聚在了一起,似乎形成一方虛幻透明的因果之印,神靈之印。
它綻放出神圣莫名的光芒,帶著南荒億萬部族之民的心愿,沖上了云霄,磅礴浩大,引得斗轉星移。
某處秘地,眉心有赤色星辰的齊正言心有所感,忽地抬頭,感受到了想要擺脫困境想要求生的強大愿力。
他左手魔皇爪蠕動,飛快推算,然后望向了南方,將自身氣息順著愿力傳遞了過去。
此時,孟奇長刀一挑,將這燙手山芋順著氣息丟了過去,穿透了重重虛空,飛到了齊正言身前。
齊正言略微愕然,但還是沒有選擇拒絕,讓它回歸原位,伸出了右手,抓住了這方虛幻的因果神靈之印,
轟的一聲,赤色光芒沖上天際,又照落南荒,將這里染上了蓬勃之紅!
孟奇收回長刀,走向被剝奪了神靈之位的蠱神,暗自想道:
“齊師兄,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沒了神靈之位,沒有了香火愿力,蠱神也就是強大一點的蠱蟲,它感受到了自身的弱小,感受到了敵人的巍峨和磅礴,想要求饒,卻看到了那兜頭一刀。
高空一道流星劃過,金色之中沾染著血腥,迅速消失。
流星落,蠱神隕!
草原秘地,血海羅剎、魔師韓廣等人剛商量完如何伏殺蘇無名。
有了上次的教訓,他們彼此間的信任極低,但又不得不抱團取暖,因此多有手段限制,并且要求魔師和渡世法王首當其中。
“此事若成,大局徹底扭轉。”古爾多感慨了一句。
突然,外面有宗師來報,“狂刀”蘇孟進入南荒,斬殺了萬蟲尊者,與蠱神對上,他已經證得了法身,宣稱要覆滅血衣教。
血海羅剎眼中殘忍與猙獰交織,厲聲道:“好個蘇孟,老夫不去找你,你倒打上門來,還要滅我血衣教!”
說完,他扭頭看向古爾多等法身:“大汗,魔師,法王,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且蘇孟潛力猶勝蘇無名,不如趁此機會,突然發難,將他圍殺于南荒。”
“焉知不是正道引蛇出洞的陰謀?”韓廣敲著膝蓋,微微皺了皺眉,不知是在惋惜什么。
血海羅剎清醒了一點,但依舊道:“我血衣教在南荒經營多年,而蠱神更是南荒部族之民的神圣圖騰,地利在我,加上高覽離開北周,神異大降,足以抵消還未聯絡妖族的損失,只要能抓住最開始的機會,集諸位力量于剎那,將蘇孟干掉,則正道偷雞不成蝕把米,甚至可能順水推舟,趁勢擴大戰果。”
古爾多邊聽邊微微點頭:“不錯,可以將計就計,蘇孟剛剛晉升,確實是殺他的最好機會。”
“對,蘇孟還未證法身就有諸果之因的特征,等他再成長還得了?此時不除,更待何時?”血海羅剎對此頗為急切,既是回援血衣教,也是消滅隱患。
“嗯,蠱神難得出手,糾纏住敵人,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渡世法王也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幾位法身交換了一下眼神,很快做出決斷,齊齊起身,氣息磅礴,直指南荒。
就在這時,他們突地心有所感,抬頭望天,只見斗轉星移,愿力彌漫。
然后,一道金色中沾染著血污的流星劃破了天際。
血海羅剎猛地失聲:
“蠱神隕落了!”
剛剛才收到消息,短暫討論完畢,達成了一致,地仙級的祂就隕落在狂刀之手了?
聞言,古爾多和渡世法王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