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通過甬道出口的霧氣縫隙,高乾元的隱遁并沒能保持始終如一,明白自家確實被發現了,非“狂刀”蘇孟詐唬騙人,于是現出身形,右手握著那塊似劍非劍的令牌,勃發氣勢,在茫茫黑夜里盯著孟奇的雙眼。
頓時,虛空里仿佛有四道電光碰撞激發,火花四射。
高乾元邁前一步,戒備謹慎又沉穩如岳道:
“你確實很強,但還沒強到視宗師于無物的層次,老夫又有劍蠱符令在手,勝負尚難預料,何況留下老夫?”
他目睹了孟奇面對“大自在天子”的從容瀟灑,知曉了不少隱秘,對敵人的實力和心靈有了全新的認知,徹底消去了暗藏內心的驕傲和大意,明白傳言非虛,“狂刀”蘇孟確實已經成長為讓宗師們都感覺害怕的強者,但他乃積年宗師,又有近乎神兵的劍蠱符令傍身,即使遇上半步法身,都自覺有保命離開的希望,何況蘇孟?
孟奇還是盤坐帳篷頂端,右手以一種似急實緩的速度握向刀柄,極盡壓迫之感,山雨越來風滿樓,平平靜靜道:
“不求己身,將希望寄托在外物之上,此問題一也。”
“身有隱患,不擅久戰,此問題二也。”
“色厲內荏,已心生退意,此問題三也。”
孟奇右手搭在了刀柄之上,目光幽深回視高乾元:
“有此三者,某殺你如宰雞狗耳。”
句句誅心,如大錘敲鐘,高乾元先嗤笑后震驚,身體微微晃動,臉色沉凝,只覺自身所有的問題都暴露在了對方眼里,再無秘密可言。
自己身有隱患,不得不借助劍蠱符令才能達到無相劍蠱的較高層次,這點可以通過之前的交手略微判斷,但自己心念所動,準備以攻代守,一擊之后立刻遠揚,怎么會被說的如此清楚明白?
這就是他和“大自在天子”口中所言的最古老之心?
高乾元收斂心神,毫不示弱道:“人之異于禽獸者,善假于物也,老夫使用劍蠱符令堂堂正正,天經地義,有何問題?”
“它威力不凡,只差一點便能蛻化成神兵,能威懾大宗師,為何不用?”
一字一頓,氣勢漸漸再起,與孟奇針鋒相對。
“善假于物沒錯,但也得自身能夠駕馭,否則便是物使人,非人使物,三歲小孩能用千斤巨錘否?某擊敗劍蠱符令難,但擊殺使用劍蠱符令的你易如反掌。”孟奇握住了長刀刀柄,紫電青雷仿佛流水,緊緊貼合著刀身。
經過一段時間的心態調整,自己已清楚目前需要做的事情有哪兩件,一是借助表面遮掩,隱秘尋找擺脫的機會,一是以戰養心,以戰養刀,通過一次次的勝利,對強者的勝利,鑄造無敵之刀,樹立無敵的信念,以常勝之心錘煉精氣神意,只有這樣,機會到來時,才有信心揮刀,才能以最好的狀態最巔峰的氣勢最鋒銳的“長刀”,斬斷牽連,斬斷因果,求得大自在大逍遙!
而鑄就無敵之刀,樹立無敵的信念,就從高乾元始!
刀身震動,如同龍吟,孟奇身體前傾,右手拔出了長刀,雷光四溢,仿佛一道閃電,耀人視線。
第一刀!
氣機牽引,高乾元手握劍蠱符令,背后現出湛藍巨蟲法相,與身體一起崩解,形如沙雕坍塌成一粒粒沙子,每一粒沙子便是一只淺藍蠱蟲,吞吐著劍氣,迅速透明,融入天地間的元氣大海。
霍然之間,方圓幾十里內布滿殺機,有元氣之處便有劍蠱,它們或從四面八方噴堊薄劍氣,或試圖無聲無息順著吐納進入孟奇的身體,而少數幾只蠱蟲悄悄游走,準備遠遁。
這時,天之傷由下往上斬出,跨過幾百丈的距離,以電閃雷鳴的姿態,以極其銳利的鋒芒,切開氣流,不帶一絲風聲。
這一刀初時很快,有種脫離束縛,奔向自在的不羈感,但越往前斬,速度竟然越慢,而速度越慢,天地愈加昏暗,虛空向著長刀收縮,磅礴能量的代表“元氣大海”也在翻滾收縮,向著刀與人連成一個整體的孟奇坍塌,仿佛要凝成一點,不分上下前后,沒有過往將來的一點。
天地昏昏暗暗,能量層層疊疊壓縮,迅速凝如實質,化作囚住小蟲的琥珀,高乾元只覺附近虛空由此封鎖,根本逃遁不出,噴堊薄的劍氣艱難穿透前行,威力迅速消解,與元氣大海再也不分彼此,連自身都無法操控的不分彼此,對方的領域與刀法結合得天衣無縫!
不能再讓這一刀衍化下去了!高乾元元神刺痛,危險之意大作,明了當前狀況,顧不得損耗,凝聚出身體,全力催發了劍蠱符令。
短短剎那,坍縮凝實往一點的元氣大海徹底凸顯出來,蔚藍一片,每一滴水都是劍蠱,借助收縮之力,以超越了萬劍歸宗的姿態,以毀滅一切生機的鋒銳,嗖得涌向孟奇。
有了這個變化,孟奇那先快后慢的一刀形如自殺!
雙腳踩著地面,拖出深深溝壑的他,已經避無可避,必須硬抗這近乎神兵一擊的“劍蠱大海”了!
就在這時,高乾元眼中的“狂刀”蘇孟消失了,從蔚藍的“元氣大海”里消失了,對他的鎖定,與他的聯系,詭異中斷!
砰砰砰之聲連成一道,無數只劍蠱噴堊薄出的無數道劍氣,連綿撞在核心無人處,撞出了一片熾白,讓天地失色,讓大地布滿裂縫,深達幾十丈的無數道裂縫,仿佛平地長出了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若有人在核心,絕對會被切割成肉眼難見的微小血肉,絞碎所有生機。
“狂刀去哪了?狂刀去哪了?”這一擊對高乾元消耗極大,但敵人卻詭異消失,沒能產生效果,心中自有波瀾產生。
突然,沉重的束縛加身,大地似乎長出了無形之手,一把將高乾元拉落地面。
滿是裂縫的地面噴堊薄出了大堊日普照般的刀光,燦爛,輝煌,充塞滿高乾元的視界。
戊己印,遁地法!孟奇沒選擇飛行,而是雙腳踩地,便是為了借助大地和“道一印”皮毛,躲開劍蠱符令全力一擊,以土克水,以土藏金,再強的兵器再強的寶物,打不中也是無用!
第二刀!
刀光加身,高乾元只來得及握住“劍蠱符令”,崩散成無形無相的劍蠱,融入附近虛空,試圖避開鋒芒,以大部分劍蠱的消亡阻擋刀光傷及元神。
當當當當!金鐵交鳴之聲以耳朵難以分辨的頻率發出,刀光似乎也是由無數微小刀氣組成,颶風般席卷往上,吞沒了方圓幾十里的虛空,斬碎了一只只劍蠱。
刀光之外,幾十只淺藍劍蠱凸顯,迅速凝聚成高乾元,以劍蠱符令的光芒裹住身體,準備遠遁。
只是兩刀,依賴并相信“劍蠱符令”的他就被打得失去了信心,而先前又領教過“狂刀”蘇孟身化大堊日的灼熱高溫,知曉自身攻擊近乎無用,于是拼著重傷,抓住機會,遁出戰局,準備逃走。
遁光剛現,高乾元突然看見蘇孟左手多了一口長劍,刀光依舊“普照往上”,劍勢卻極其沉重,淡漠斬出,碰撞向長刀。
無邊無際的光!
快過一切、灼熱白熾的光瞬間翻滾蕩開,高乾元元神一緊,想要加速遁出范圍,但豈能與光媲美?而“狂刀”蘇孟這一擊像是早有預謀,與前面一刀的余波形成了整體,前后構出合擊,威力不算太大,但沒有耗費周折和時間,讓人來不及反應!
第三擊!
轟隆!
巨響爆發時,白熾光芒早就翻滾成大海,吞沒了高乾元,氣化了核心處的地面和帳篷,點燃了方圓幾十的殘跡,一片火海。
光芒平息,一道蔚藍光芒包裹著高乾元的淡淡元神,想要沖上云霄,但沉重的長刀已然斬落,劈在上面,將它劈落塵埃。
長劍一伸,孟奇沒試圖拷問什么,怕惹怒某些存在,直接絞碎了高乾元的元神。
意識昏暗,高乾元最后聽到了一句話:
“你不配稱為宗師。”
是啊,我不配稱為宗師,拿著“劍蠱符令”都擋不住三刀…他泛起最后的苦笑,自己氣勢被壓,心靈出現漏洞,催發劍蠱符令太匆忙,時機把握得讓人后悔!
收回目光,孟奇攝起劍蠱符令與儲物袋,心中默默道:
“第一個。”
這時,有飛鳥過來,落于孟奇左肩,上面綁著紙條。
不用拆開,精神自然感應,里面寫著一行字:
“在冰原邊緣發現了哈斯烏拉等金帳武士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