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抱歉,本章出了硬傷,已改過,感謝指正的讀者。)
男人揮斧砍柴,赤膊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孩子滿院子跑來跑去,驚得雞飛狗跳,沒什么目的,只是精力過剩,偶爾搬走一塊木柴,沒有送進廚房,而是堆在籬笆墻下,像是要擺出某種圖案,一直沒有成形。
女人坐在陰涼里,身邊放著搖籃,縫幾針小衣服,抬頭看一眼男人和孩子,臉上掛著縱容的微笑,心中洋溢著幸福。
寇三察覺到妻子的目光,斧頭揮得更高,劈得更用力了,一斧頭下去,木柴一分兩半,斧刃陷入木墩里數寸,要用更大的力量才能拔出來,可他不在意,好像身體里有使不完的勁兒。
慕雨師留下了燃火的紙符,一張小紙條就能用來做一頓飯,可寇三還是喜歡劈出一堆木柴,符箓是好東西,但不能總依靠它,最終仍要自食其力。
江火兒大概是跑膩了,蹲在一邊,雙手托腮,看著斧落柴分,眼珠跟著斧頭上上下下,看得興致勃勃。
寇三稍稍側身,以免分開的木柴崩到小家伙,又砍了一小堆之后,他開始感到勁力虛脫,只得停下,呼呼地喘粗氣。
劈個柴也這么拼命。妻子憐惜地說,抓起身邊的濕巾,過來我給你擦擦汗。
寇三笑呵呵地走向妻子,幾步之后發現妻子的眼神不對勁兒,轉身看去,江火兒竟然爬上木墩,雙手抱住斧柄,用力拉扯。
寇三大笑,妻子不滿地說:快扶著點,當心他掉下來。
他要是能拿動斧頭……
寇三話剛說到一半,江火兒竟然真將斧頭拔出來了。姿勢雖然笨拙可笑,卻好像沒怎么費力。寇三嚇了一跳,兩步跑過去,捏住斧頭,想要奪回來,第一次用力,斧頭沒動,第二次用力,斧頭被拎起來了,江火兒卻沒有松手。也跟著騰空。
咦,這個小家伙勁兒還不小,有點像我小時候。寇三笑著說,輕輕晃動斧頭,江火兒掛在上面跟著蕩來蕩去。
快放下來,他才那么點兒的孩子,有了閃失,怎么向雨師交待?像你這樣冒冒失失的,怎么當父親。
慕雨師是個怪人。他帶來的孩子肯定也不簡單。話是這么說,寇三還是放下斧子,讓江火兒雙腳落地,可小家伙還是不肯松手。固執地抱著斧柄,你想劈柴?
別瞎說,兩歲的孩子怎么劈柴?妻子嗔道,轉而柔聲地呼喚:江火兒。快過來,試試你的新衣服。
江火兒對斧頭更感興趣,死活不肯撒手。寇三一只手握住斧柄中間的位置,我扶著點,讓他玩一會,沒事,小家伙從前受過苦,沒東西可玩。
妻子還想反對,身邊的嬰兒哭鬧,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寇三一手握斧,一手拿了一截圓木放在木墩上,將斧刃對準,我說好,你用就力——好。
啪的一聲,圓木和下面的木墩都被劈為兩半,寇三向前一個趔趄,險些被甩出去,低頭看著兩眼圓睜的江火兒,驚訝無比,你這個小子……你這個小子……
江火兒松開斧柄,跑到陰涼里,看著新衣服。
妻子笑了,原來你能聽懂我的話。
妻子剝掉江火兒的舊衣,看到鎖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忍不住又一次嘆息,什么人如此狠心,會虐待這么小的孩子?多虧雨師把他救出來。
先穿褲子再穿上衣,妻子看著江火兒的后背,這是什么字?像是印上去的,又像是長在了肉里。
那是慕雨師給他寫的符箓,對他肯定有好處。寇三走過來,自己拿起濕巾擦汗,也瞧了一眼,比前些天好像又明顯了一些。
妻子給江火兒穿好衣服,從丈夫手里搶過濕巾,替江火兒擦去手上、臉上的污泥,寇三苦笑。
虐待小家伙的肯定是散修,他們到處找元嬰,就沒安好心。寇三猜道。
嗯。妻子還在擦江火兒額上的圓圈印記,眼中充滿憐惜,江火兒微仰著頭,一動不動,像一只被撓癢癢的小貓小狗。
你冤枉散修了。一個聲音說。
冠三夫妻皆是一驚,外人到來,他們竟然一無所知。
一名身材高大、容貌清雅的男子從屋后走出來,徑直行到院門口,看了一眼柴扉,確定它已被關好之后,轉身面對墻邊的夫妻二人和一個孩子。
江火兒想沖過去,被妻子一把抓住,他沒有用力,留在了原地,寇三順手拿起靠墻的鋼叉,走到江火兒和妻子身前,盯著闖入者,冷冷地說:你是什么人?來我家里干嘛?
男子身穿藍色長袍,頭上梳髻,插著長長的簪子,沒有回答寇三的質問,四處看了一眼,你這里不錯,幽居深谷,怡然自樂,渴飲山泉,饑食蔬果,出谷數日路程以外就有一座小城,能夠換些用物。
我是獵人,吃的是肉,偶爾才吃野菜。寇三十分警惕,慕雨師臨走時說過,一般人,即使是符箓師和散修,也很難進入他的家門,此人卻悄無聲息地出現,他的陷阱和慕雨師的符箓都沒發出警報,你是道士?
你見過道士?中年人問。
寇三搖搖頭,即使是過去的太平盛世,道士也是罕見的人物,他從來沒見過,也不關心,我這里就是一個野山溝,沒什么東西能配得上道士,你想要吃的,我這里有腌肉、臘肉,可以分給你一點,但我家里有女人小孩,不方便留宿,請你帶上食物離開吧。
道士前行兩步,沖一直狂吠不止的看家狗噓了一聲,那狗就像被石頭狠狠砸了一下,夾著尾巴哼哼唧唧地逃回窩里,再不敢出來了。
我來這里的確想拿走一點東西,但不是食物。
除了肉。我這里沒有別的好東西,金銀早就沒用了,我都是用獸皮換物……有幾張紙符,你要嗎?它們比獸皮值錢。
道士短促地笑了一聲,你這里可不是只有‘幾張紙符’,院子外面至少有七道符箓正在生效,屋里屋外的符箓更多,你手里的鋼叉、那里的斧頭上都有符箓,所以它們才如此光鮮,像新的一樣。還有你家的屋子,符箓擋住了蟻蟲,去除了異味……如果符箓比獸皮值錢,當你簡直是一位大財主。
寇三知道來者不善,雙手將鋼叉握得更緊,你要是能拿走,都給你。
嘿,看來你對道士一無所知,我們對符箓不感興趣。
寇三沉默了一會。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寇三一愣,說吧,只要我能做到。
我要你轉過身,攙起你的妻子。抱起你唯一的孩子,慢慢走進屋子,不要回頭,也不要向外面張望。就這樣。
道士的聲音聽上去很親切,毫無威脅的意味,寇三卻感到心中一寒。好,我們都進屋,外面的東西隨便你拿。
道士微笑著搖搖頭,你得留下一個孩子,你們叫他什么?江火兒?。
我不能把兒子留在外面。寇三的聲音微微發顫。
當然,父子親情很難割舍,即使對道士來說也是如此,但他不是你的兒子,你們認識才幾天而已,一個叫慕行秋的人把他帶到你家。
你怎么知道……
嗯,我知道,因為慕行秋就是從我手里把他偷走的。
寇三心一沉,他沒聽慕雨師說過江火兒的來歷,但是知道這個小孩兒必有蹊蹺,或許就是傳說中的什么元嬰。
一直躲在寇三身后的妻子突然站起身,大聲問:你給他戴上的鎖鏈?
一群凡人囚禁了他,是我把救了出來,他應該還記得我。
妻子低頭看了一眼江火兒,小家伙的確還記得這名道士,記得他在山腰對著潭水痛哭,記得他用法術強迫自己吐火,帶來極大的痛苦。
江火兒怒容滿面,額上的紅圈更加清晰。
妻子再無疑惑,將江火兒拉到自己身后,我們是普通的凡人,您是神通廣大的道士,您有本事就去找慕雨師要人,我們不敢把江火兒交出來,否則的話我們沒法向慕雨師交待。
妻子說一句,寇三點下頭。
撈月山山主狄遠服嘆了口氣,凡人、煩人,真希望你們能多一點自知之明,這樣會省掉多少麻煩啊。天下大亂,許多道士都變得冷酷無情,可我沒有,我不喜歡殺人,尤其不喜歡濫殺無辜,殺戮會讓我心情沮喪。我給過你們機會,可你們不肯接受,也就是說,從現在起,你們不再無辜,你們包庇慕行秋,站在他那一邊,與我為敵。
慕雨師是好人,他把江火兒托付給我們,你休想帶走。寇三大聲說,他知道自己不是道士的對手,對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卻不是特別清楚,對他來說,道士厲害,老虎也厲害,未來總是一片朦朧,不值得認真去看,所以他不會因為未來對自己不利而退卻。
狄遠服笑了一聲,背負雙手,沒有召出任何法器,但是已經準備好施法了。
寇三將鋼叉豎在面前,稍稍貓著腰,也做好了戰斗準備。
就在這時,江火兒走了出來,妻子沒拽住他,寇三沒來得及阻攔,小家伙站在夫妻二人身前,兩腿分立,雙手叉腰,準備得似乎更加充分。
寇三和妻子沒動,因為他們驚訝地看到,江火兒后背上的符箓變得火紅,新衣服就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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