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月山不高,從前是狼原的北方屏障,自從毒霧消失之后,它成了可以隨意翻越的小山包,一群妖族此刻正站在山頂上,呆呆地遙望遠處,前方雖無毒霧,卻不敢前進半步。
夜色幾乎遮掩了一切,唯獨擋不住一塊區域,就在北方,離拜月山數十里,大團的灰褐色云霧在凝聚、在翻涌,膨脹的同時也在收縮,頂天立地,寬達二三十里,與之相比,拜月山就像是橫在地上的一道門檻。
一股風吹來,既不是極北的寒風,也不是南方的暖風,而是一股奇怪的風,好像從地下升起、從天空墜降,互相競爭互相融合,要將所過之處的一切生物都活吞下去,最奇怪的是,這股風連一片雪花都沒掀起,就這么吹到了眾妖面前。
“妖師在與冰魁戰斗嗎?這、這…怎么會是這個樣子?”一名妖族膽怯地問,然后所有妖族一塊看向飯王錦簇。
錦簇留下一部分妖族照顧傷者,自己帶領五百余名強壯的妖族趕來北方,希望能給慕行秋提供一點幫助,他們行進的速度比較慢,剛來到拜月山,遠方的斗法已經進入最后階段,玉斧和慕行秋正在同時吸收數十里之內的一切法術力量。
錦簇和眾妖無從了解即將到來的危險,他們只是覺得吹來的風很怪,北方⑩≥長⑩≥風⑩≥文⑩≥學,w★ww.c¢fwx.n●et的濃云有些可怕。
“你們留在這里,我去查看一下情況。”錦簇隱隱感到不安,但仍然沒想到要退兵。
眾妖不愿飯王孤身涉險,紛紛請命要一塊跟去,這時個子最高的一只獸妖大聲說:“聽,那是什么?”
黑夜中先是傳來的是隆隆的獸蹄聲,隨后才是長蛇般的黑影,黑影漸漸分開,原來是一隊騎兵。正沿著拜月山南邊的山腳馳來。
騎兵很快趕到眾妖所在的山腳下,呈扇形排列。一頭巨大的震山牛走出隊列,背上安放的鞍韉比普通的轎子還要大,上面馱著五只妖,或坐或站,顯然地位不同。
這些騎兵都是半妖,相貌跟人類差別不大,連身上的盔甲也是以為鋼鐵為主,獸角、羽毛等物只是當作裝飾。
震山牛上一只站立的妖大聲說:“舍身國拓濤王子在此,你們是何方妖族。報上名來。”
此妖的語氣頗為倨傲,他身后有數千名騎兵撐腰,沒將山頂上的幾百名妖族當回事。
山頂上的幾只妖族首領很不喜歡這種腔調,喉嚨里發出低吼,錦簇揮手制止,向山下回道:“我們是極北之地的妖族,我是飯王錦簇。”
“飯王?沒聽說過,哪個飯?”還是那名半妖說話,坐在他前面的王子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吃飯的飯。”
山下響起一片笑聲。都覺得飯王這個稱號實在不怎么動聽,既無王者的威嚴,又沒有特殊的含義。
“好吧,飯王殿下。請你告訴我們這里的戰事進行得怎么樣了?北方的云霧又是怎么回事?我們帶著不少食物,或許可以賞你一些,讓飯王更名符其實。”
山下妖兵的調侃意味十分明顯,山頂眾妖無不怒火中燒。錦簇仍然不允許他們發出咆哮,對山下說:“我認得你們,白天我們跟冰魁決戰的時候。你們來過,然后轉身逃跑了。”
山下的笑聲消失了,名叫拓濤的王子終于開口,他全身都裹在盔甲里,頭上豎著高聳的羽毛,沒有露出容貌,聲音顯然經過妖器的處理,不大,卻很清晰,帶著濃濃的慵懶,好像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就不得不跟低賤的仆人打交道似的。
“這位飯王,白天的時候你或許看到了一些事情,但那是戰術,你不懂,就不要隨意評判。而且不要當著我的面說什么‘我們跟冰魁決戰’這種話,你我都知道這是謊言,跟冰魁決戰的妖族已經死光了,你們不過是一群過來搶功的卑鄙家伙。”
山頂眾妖再也忍受不住,同時發出怒吼,他們當中大都是獸妖,聲音跟野獸一樣,山下騎兵的坐騎紛紛后退,只有幾只強壯的異獸還留在原地,其中就包括王子的震山牛。
錦簇也怒了,但他沒有發出吼叫,等身邊眾妖聲音漸消之后,他說:“我前些天見過一位拓疆王子,跟你是一家嗎?”
震山牛背上的王子慢慢站起來,“拓疆是我弟弟,我正在尋找他的下落。”
“不用找,他死了,他跟你一樣帶著一群妖兵,想去搶魔像,結果被道士們包圍。拓疆王子比你勇敢,結果在道士的第一輪進攻中就死了。”
在那次圍攻戰中,來自舍身國的妖族全軍覆滅,反倒是經常被道士追殺的黑凰、飛祖等妖僥幸活下來。
錦簇身邊的眾妖齊聲大笑。群妖之地的妖族跟舍身國妖族向來互相瞧不起,錦簇不知不覺也卷入進來,對所謂的王子印象極其不好。
拓濤坐下,“異史君讓咱們來這里,果然是有道理的,山上的這只蠻妖見過拓疆王子,把他活捉,我要審問個清楚。”
王子身后的一只妖族舉起一面鮮紅色的旗幟,一邊搖晃一邊高聲下令:“列隊!進攻!活捉蠻妖!”
數千名騎兵排成隊列,山勢不陡,他們在數量上又占據絕對優勢,都覺得這一戰很好打。
“咱們拼死拼活跟冰魁作戰,就是為了保護這幫家伙嗎?”一只獸妖往地上啐了一口,舉起手中的巨斧,準備再戰,斧刃已經殘缺不全,在他手里卻仍然是一件強大的兵器。
錦簇厭惡舍身國妖族,卻不太想打這一仗,正要開口勸說拓濤王子停止進攻,身邊的一只妖族低聲說:“飯王,你看后面。”
錦簇回頭望去,奇怪的風消失了,不潔之氣形成的濃云越來越近,離拜月山只有里許。
就在這時,錦簇等幾只妖力較強者感受到明顯的拉扯力,這讓他們深感詫異,拜月山還在斗轉星移陣的范圍之內。不應該存在法術。
錦簇就是這時候感覺到危險在即的,“撤退!”他向眾族下令,然后向山下的舍身國騎兵喊道:“快跑吧,北方正在進行一場斗法,余波將至,咱們都擋不住!”
拓濤率軍趕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北方的濃云,他本來有點擔心,可是聽蠻妖說起,反而一笑置之,頭也不回地對身后的侍從說:“瞧這只蠻妖。居然想嚇退咱們呢。”
侍從們回以恰當的笑聲,持旗者下令:“進攻!”
讓這群騎兵吃驚的是,山頂的蠻妖沒有據勢固守,居然搶先發起進攻,一個個大呼小叫,像是瘋了一般。
吸力不是特別強大,眾妖還能逃離。
舍身國騎兵開始沖鋒,坐騎剛跑出幾步,還沒來得及加速。就被背上的主人拽停了,包括拓濤王子在內,所有舍身國妖族都抬頭望著天空,就連密實的頭盔也遮不住他們的驚訝。
就這么一會工夫。之前還離著很遠的濃云竟然已經到了眼前,正占領山頂,跟著一群蠻妖向山下席卷。
舍身國騎兵本來準備了一點時間,足夠逃離濃云。可是誰也沒想到濃云會突然加速,而他們一直停在山下,沒有看到情況的變化。
錦簇等妖族跑下來了。許多妖連滾帶爬也不停下休整,他們來勢兇猛,卻都無心戰斗,從騎兵中間穿行而過,寧可丟掉手中的兵器,也不跟騎兵糾纏。
舍身國妖族則呆呆地留在原地,也忘了發起攻擊,突然間,沒有命令和指揮,所有騎兵不約而同地調轉坐騎,準備逃走。
數只震山牛本來是騎兵中的精銳與核心力量,轉身卻最困難,任憑背上的妖族如何抽打,也只能搖頭晃腦地緩緩轉身。
錦簇等妖已經穿過了騎兵,身后傳來各種驚呼聲也不回頭,可他們還是感到吸力越來越強,錦簇原本跑在最前面,卻第一個被吸上天空,身不由己地向北方飛去,緊接著其他妖族也被卷上天空。
轉過身來,他們看到舍身國騎兵一個也沒跑掉,已經搶先一步飛在空中,在一片驚呼聲中,拓濤王子的聲音依然清晰可辨,只是沒有了那股慵懶勁兒。
奇怪的是那些坐騎,震山牛一類的異獸,不管多大多重都被吸上天空,不明所以地叫喚著,反倒是那些普通的牛馬一類,全都沒事,雖然嚇得瑟瑟發抖,甚至倒在了雪地上,卻依然留在原處,沒有跟著騎主一塊上天。
“大家別慌!”錦簇大聲道,發現吸力雖強,暫時并無明顯傷害,“這是妖師跟冰魁首腦在斗法,妖師肯定會獲勝救下咱們的。”
妖師兩個字具有神奇的力量,眾妖冷靜下來,能夠平衡身體,不再繞來繞去,甚至有妖族覺得很有意思,“咱們成飛妖啦,就是不能隨便飛。”
前方的舍身國妖兵卻越來越驚慌,不少妖兵放聲大哭,令后方的“蠻妖”心生不屑,還有一些妖族的妖力太弱,很快就被吸光,沒飛到盡頭就掉了下去,軟弱無力地躺在雪地里,沒死,一時間卻動彈不得。
數千只妖族和異獸在空中的速度逐漸加快,地面的坐騎想追也追不上了。
錦簇一直在向北方觀望,終于,他望見了一團身影。
一個帶有明顯瘋狂意味的聲音響徹四方,“慕行秋,你說得沒錯,斗法還沒結束!該是一決生死的時候了!”
被吸來的眾妖還沒看清具體情況,一次激烈的爆炸發生了,比幾千只冰魁站在一起同時爆炸的聲勢還要壯大,卻沒有附加特別的力量。
濃云驟散,眾妖從空中跌落,大都手忙腳亂地自救,可是誰也錯不過那一慕:
妖師慕行秋與黑胡子道士面面相對,全身光芒四射,照得數里之內亮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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