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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無拘的魂魄

  孟元侯的魂魄在被吸入霜魂劍之前,曾經受過左流英的法術加持,因此變得可控,即便如此,慕行秋也得小心使用,每次都要想方設法收斂其中的力量,這一次卻是例外,他自己不能施法,申尚無力施展強大的法術,只能召出玉斧,激發里面的魂魄,消除法術加持,然后一切順其自然。

  孟元侯的魂魄終獲自由,無拘無束的自由。

  吸力開始還比較弱,申尚的實力最弱,因此感受最為明顯。慕行秋的幻術已經離開,申尚恢復正常,發現自己被一股力量帶動著移向十幾步以外的玉斧時,不禁大吃一驚,“這是什么法寶?不分敵我啊。”

  慕行秋一把抓住申尚的胳膊,“別跟它爭。”

  “我不爭,估計我也爭不過。”申尚老老實實控制自己的力量,越發覺得這場斗法不在自己的理解范圍內。

  下一撥受到吸引的是兩滴洗劍池水,一滴在慕行秋手心里,另一滴剛升起一丈多高,都是寶珠的形態,這時一起飛向半空中的玉斧,速度不快,卻沒有半分猶豫。

  慕行秋失去洗劍池的助力,務虛幻術立刻弱下去一大截,原本還只是略處下風,現在卻是兵敗如山倒,周契的幻術席卷而來,慕行秋除了收回自己的幻術,沒有別的選擇。

  這是最危險的一刻,如果被敵人的幻術攻入頭腦,慕行秋不死也會成為廢人。

  這也是局勢發生大轉變的一刻,玉斧里的魂魄不受控制,吸力迅速變強,洗劍池水失去寶珠的形態,恢復成兩滴水的樣子,在距離玉斧十余步的位置撞在一起。匯聚成為一滴水。

  慕行秋冒了一次險,打賭注神道士更在意法寶,還打賭孟元侯的魂魄連虛無縹緲的幻術都能吸納。

  他猜準了第一項。周契的魔族幻術已經觸摸到慕行秋的腦門,突然又收了回去。在立刻殺死慕行秋和奪取寶物之間,周契做出了一次選擇。他了解洗劍池水的強大,也看出了玉斧中魂魄的與眾不同,這兩樣他都想要,可是再晚一會,洗劍池水就會與玉斧融合,發生的結果難以預料,周契要極力阻止這樣的事發生。

  慕行秋期望的第二件事卻沒有實現。孟元侯的魂魄對幻術的確產生了吸力,但是吸力還沒有達到至高點,對某些法術影響不大。

  注神道士一心想要的東西,慕行秋和申尚是不可能阻止的。

  玉斧與一滴水同時飛向森林,周契終于現身了,他就飄在冰魁頭頂數尺的地方,可能是剛飛過來的,也可能一直在這里。

  距離拉開,申尚感受到的吸力也減弱了一些,心中卻更慌張了。扭頭看著慕行秋,“這在你的計劃之中嗎?好東西可都被拿走了。”

  “再等等。”慕行秋盯著百步之外的敵人。

  周契一手握著玉斧,一手托著洗劍池水。身上的傷痕已經消失了,黑色長須順滑地垂在胸前,神情一如雕像般威嚴,聲音卻是輕蔑的,“曾經擁有這么多罕見的寶物,你一定覺得自己很特別吧?沒錯,高等道士一度都有過提攜后進的熱情,我也一樣。六百多年前,我特別關注過一名年輕的道士。比你聰明,也比你有悟性。可惜他死了,他想創建一套強大的新法術。結果害死了自己,還不到三百歲。”

  周契并非純粹的緬懷舊人,同時也在施展一系列燈燭科法術壓制玉斧中的魂魄,要將它變成聽話的傀儡。

  “那你的眼光可不怎么樣,比不上左流英。”申尚沒資格參與斗法,一心加入斗嘴中來,“慕行秋不到三十歲,做成的事情比你那個不到三百歲的弟子可大多了。”

  申尚根本不認得周契的弟子,只是嘴上不服輸。

  周契仍然當他不存在,目光盯著慕行秋,突然又轉到手中的玉斧上,“這就是琥珀道士的魂魄吧,有點意思,很有意思。”

  對孟元侯的魂魄,慕行秋只是引導,從來沒有過壓制,連試都沒試過,既是因為實力不濟,也出于一種尊重,在他心目中,孟元侯總是孟都教。

  周契精通燈燭科幾乎一切法術,很自然地想要馴服魂魄。

  慕行秋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周契貪念一生,他就知道機會即將到來。

  慕行秋再次施法,嚴格來說這算不上真正的法術,是在他龍洞里受周契折磨時領悟到的吸力,與孟元侯的魂魄相似,只是更弱一些,因為他必須保留一絲清醒,防止自己也變成琥珀道士。

  吸力不算法術,因此也是不可控的,一旦生效就向四面八方輻射,申尚又一次感受到強勁的吸力,只好與慕行秋背靠背,“又來了,這又是怎么回事啊?”

  申尚已經很努力地控制內丹了,可是體內還是有一點點法力無論如何也消除不了,仍然會受到吸力的影響。

  “斗法還沒結束。”慕行秋最先吸入的力量是彌漫在周圍的禁制。

  周契輕輕搖頭,“堅持是一個好品質,做過頭就是固執和愚蠢了,慕行秋,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注神道士的法力跟你們不一樣,你是吸不了的。”

  “那就將它們當成垃圾扔掉。”

  禁制是法術,進入慕行秋體內卻還原為法力,那是注神道士特有的灼熱法力,除非有他本人允許,普通道士根本不能接觸。

  慕行秋不是普通道士,而是經脈盡毀的道士,毀滅者正是周契。

  正常的經脈才值得珍惜,此時的慕行秋卻無所謂,禁制化成的法力碾過破碎的經脈,像是一輛裝載千斤的車子行過瓦礫遍地的街道,所過之處,留下深深的轍痕。

  慕行秋相當于又一次摧毀自己的經脈,痛苦絲毫未減,他只能忍受,圓睜雙眼。繃緊的肌肉上青筋畢現,內丹無力吸收這股特別的力量,他就將它們引導至絳宮。積聚一會,再一古腦傾泄出去。

  注神道士的法力在破碎的經脈中兜了一圈。不再屬于任何人,也沒有轉化成任何法術,就這么簡單直接地進入到空氣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徹底消失了。

  三聲巨響之后,慕行秋的吸力變得更強,跟玉斧里的吸力發生沖突,雙方互相拉扯。數里之內的無形禁制遭到破壞,竟然露出了可見形態,那是數百道流光溢彩的法術,互相增強,互相掩護,形成一個強大的整體,如今分別流向慕行秋和玉斧。

  七聲巨響之后,周契手里的玉斧動了一下。

  孟元侯的魂魄吸力更強,可周契在正在施法壓制它的力量,反而不如慕行秋了。

  “嘿。斗法果然沒有結束。你想自殺,我就給你一次機會。”周契的眉毛微挑,漸漸放松對魂魄的壓制。玉斧又穩定住了。

  慕行秋背后的申尚心中越發駭然,他也算是活過一百多年了,還從來沒見識、沒聽說過這種斗法。

  玉斧漸漸占據上風,慕行秋吸入的法力越來越少,痛苦卻因此減輕了。

  這次斗法持續的時間很短,玉斧的吸力沒有按照周契的意愿平穩上升,在達到一定程度之后,它的吸力徹底爆發。

  這股力量爆發得太突然,慕行秋想不到。周契更是無從預料,他還沒來得及施展任何法術。另一只手里的洗劍池水已經飛到玉斧身上,與它合而為一。

  吸力瞬間又上升了一個層次。連周契也不能等閑視之了,接連施展不同的燈燭科法術和魔族法術,想要控制住玉斧里的魂魄,他有一個簡單的想法:慕行秋曾經控制魂魄為己所用,他更沒問題。

  又是砰的一聲,周契下方的冰魁爆炸了,冰魁受到法術制約不能離開原地,在兩股力量的爭奪中,除了爆炸別無選擇,冰凍之力還沒發出來,就被吸入玉斧。

  禿子嗖地升起,包裹在外面的粘液殼嚴重變形。

  慕行秋和申尚也被吸得飛起來,雖然相隔百余步,卻只比禿子晚到一小會,慕行秋左手抓住禿子,阻止粘液殼破裂,右手按在玉斧上,抵抗里面的吸力。

  慕行秋與周契相距只有四五尺,四目相對,誰也不說話,誰也沒辦法攻擊對方。

  周契實力強大得多,可他的法術一出來就被玉斧吸走,慕行秋以吸力對吸力,反而更輕松一些,但他分不出余力施展念心幻術。

  “這不可能。”周契終于開口了。

  “你奇怪為什么不能控制玉斧的里魂魄吧。”慕行秋猜到了周契的疑惑,“這就是你不如左流英的地方。”

  “我比亂荊山宗師更了解燈燭科法術。”周契冷冷地說,可他已經從試圖控制魂魄變成了全力自保。

  “左流英比你聰明,他對魂魄使用的是幻術,營造了一個完美的修行環境。魂魄只有在存想的時候吸力才會消失,脫離存想就會產生吸力。燈燭科法術只能用來引導這股吸力,卻不能控制魂魄。”

  慕行秋將孟元侯的魂魄收入霜魂劍的時候,左流英就在身邊,施展了復雜的幻術,他從來沒說過要如何對待這只魂魄,后來的使用與引導,全是慕行秋自己的揣摩。

  周契神色微變,因為他知道,與洗劍池水融合在一起的魂魄,已經不會再受任何幻術的影響了。

  “你也會死在這里。”周契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自己聲音不要太憤怒。

  慕行秋頭也不回地問:“申尚,你怕死嗎?”

  “怕。”申尚說話很困難,聲音變得古怪,卻沒有恐懼的意思,“可是能跟注神道士死在一塊,還是挺合算的。”

  申尚的合算,正是周契的不合算,他想逃走,可是一切都晚了,法力正從全身每一個毛孔里外泄,根本沒辦法在絳宮里形成法術,他也來不及像申尚一樣控制內丹不再產生法力。

  慕行秋將禿子舉成周契面前,受到兩股力量的拉扯,粘液殼變得像泡沫一樣柔軟多變,靠著微妙的平衡才沒有破裂。

  里面的禿子早已進入沉睡狀態,眼睛卻睜著,呆滯無神的目光與周契相對。

  “不準欺負禿子。”

  即使同歸于盡,慕行秋也要告訴周契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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