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榮榮一睜開眼睛就開始等戰熠陽。
她始終記得昨天晚上他那句“我改天來找你”。
如果真的是有什么急事的話,那他今天會來的吧。
可是,一整天,戰熠陽不見蹤影。
梁淑嫻來陪了她幾個小時,何惠蘭送了兩次飯,閔世言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偏偏只有戰熠陽不見蹤影。
許榮榮一直在等,等到自己被失望淹沒。
入夜了。
許榮榮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的濃濃的夜色想,戰熠陽說的是改天,可能是她住院期間的每一天啊,不一定是今天。
他說了會來,那么她總歸能等到他的。
可最終,還是許榮榮想太多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戰熠陽都沒有出現。
不止是戰熠陽,連閔世言也是越來越忙的樣子,平時他一天晃過來兩三次,可是到了第五天,他每天只能過來一次,也是行色匆匆的樣子,呆個十幾分鐘,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到了第十天,他索性不來了,只是給她打了個電話,說他有事出國了,過段時間回來。
到今天,許榮榮已經五天沒有見到閔世言了,他的手機也在關機狀態,人也沒回來。
至于戰熠陽,他徹底沒消息了,好像那天晚上他根本沒有出現在病房門口一樣。許榮榮也沒有刻意去打聽他的事情,而來看她的人也約好了似的,提起誰也不提起戰熠陽。
許榮榮突然有種感覺:全天下的男人突然都變得好忙。
第十六天,許榮榮出院的日子。
這半個月來,她恢復得很好,右手已經完全復原,拿重物已經不成問題。
戰司令安排了車來接許榮榮,司機問她去哪里的時候,她一時間竟然有些茫然。
淺水灣,她一個人不敢回去住了。戰家,她找不到一個可以回去的身份。
最終,何惠蘭報了自家小區的名字,拍了拍許榮榮的手:“榮榮,我們回家吧。”
突然之間,許榮榮莫名地覺得悲傷。
四年前,戰熠陽開著一輛軍車把她從家里帶走。輾轉四年的時光匆匆流逝,最后她還是被媽媽接了回去。
無數的光景從車窗外掠過,像這四年的時光,許榮榮望著,卻沒有真的看到眼里去,她平靜地想:算了,就從今天起,重新開始吧。
到家后,許榮榮和天寧通了電話,回頭就看見何惠蘭在清理這幾天的報紙,她把報紙全扔進了垃圾桶,她沒太在意,吃了晚飯后跟何惠蘭說要去咖啡廳一趟。
“別去!”何惠蘭拒絕得頗為嚴肅,說完好像又反應過來自己反應過度了,“咳”了聲,放柔了聲音,“你不是剛出院嘛,瞎跑什么?咖啡廳有人看著,好得很,你呆在家好好休息不行嗎?”
許榮榮疑惑地看了何惠蘭一眼,用力地甩了甩右手給她看:“媽,我好了啊!”
“媽,”許榮榮以為何惠蘭還在擔心她忘不了戰熠陽,把右手伸出去給她看,“你看,我的傷口都好了,戰熠陽…我也已經放下了。”
“真的放下了?”何惠蘭不太相信。
“真的!”許榮榮肯定地點點頭,“你看,這半個月來沒見到他,我也沒什么感覺了。我以后要靠咖啡廳活下去的,快二十天沒去了,我就看看就回來,不會有事的。”
“那…”何惠蘭遲疑了一下,“你去吧。”算了,該知道的,許榮榮遲早要知道,她已經出院了,他們再瞞也瞞不住了。
“嗯,我走了。”
許榮榮拿上大衣,在樓下攔了輛車,直奔咖啡廳。
到了咖啡廳后,兩個店員看見她,先是一喜,接著又是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們怎么了?”許榮榮再度疑惑了,“有事要跟我說?”
“沒有。”女孩搖搖頭,跑去干活了,她們不確定許榮榮知不知道那件事,不敢說。
許榮榮也沒有再想太多,看看店里的這個角落那個擺設,再看看她的花花草草,都被打理得很好,好像這二十天以來她沒有離開過一樣。
她笑了笑,回到了吧臺后,這才注意到,咖啡豆罐子底下壓著一張東西,那張東西只露出來一角,卻已經看得出來制作非常精美,問題是,這張東西應該不屬于這里的。
店員知道她喜歡整齊,也不會亂放東西,會是什么?
好奇之下,許榮榮把東西抽了出來,瞬間,愣住。
是結婚請柬。
戰熠陽和品瑞云的。
她突然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呼吸的頻率,更清晰地感覺到,心臟好人被鐵絲勒住了一樣一陣一陣地絞痛著,雙手有些顫抖…
戰熠陽和品瑞云…要結婚了。
他們終于…要結婚了嗎?
許榮榮攥著請柬,跑到了后面的小房間。
她打開窗,讓隆冬的寒風灌進來,無情地撲在她的身上,希望借著這樣的冷讓自己清醒。
沒錯,她要清醒。
戰熠陽和品瑞云會結婚,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她應該爭氣一點,不要哭,不能哭…
可是她終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爭氣,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有的時候,事實真的很殘忍,你明明無法接受它,可是它卻清晰地呈現在你的腦海里,擾亂你,刺痛你的心臟…
雖然許榮榮不夠爭氣,但是寒風卻讓她維持了足夠的清醒。
哭過后,她倔強地擦干了眼淚,逼著自己去看結婚請柬上戰熠陽和品瑞云的照片,告訴自己,她和戰熠陽已經離婚了,照片上的兩個人才是一對,他們才是一對…
最后,她逼著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茫然看了看這個小房間,突然覺得太壓抑了,她想出去走走。
咖啡廳外,就是這座城市入夜后,最受年輕人歡迎的酒吧街,就算是在寒冬也熱鬧非凡。
許榮榮走出了咖啡廳,置身喧囂的人群中,漫無目的地亂走著…
她很清醒,她不是要去做什么傻事,她只是需要找個方式把心里的難過釋放出來,然后好好地過接下來的每一天。
可是現實很喜歡跟她作對似的,走著走著,她居然走到了一家婚紗店的門前。
四年前,她被戰熠陽和一群人合謀騙進了結婚禮堂,沒來得及拍婚紗照,離開之前戰熠陽答應過她,回來之后,陪她拍一套婚紗照。
他回來了,可是…跟他拍婚紗照的女人,已經不是約定好的她。
許榮榮苦笑著搖搖頭,低著頭繼續往前走,旁邊有個人叫了她一聲“小姐?”,她沒注意聽,繼續低著頭往前走…
這時…
“叭叭,,”尖銳的喇叭聲響了起來。
許榮榮意識到了什么,心臟被瞬間提起,循著喇叭聲源望過去,卻只看見刺目的車燈,車燈離她越來越近也越刺目,恍若天堂的光…
這一次,她離天堂很近。
她想,只要她零距離接觸到那束光,那么她的一切痛苦,都終將得到解脫。
“小姐,閃開啊!”馬路邊上有人喊。
可是,許榮榮沒有閃開。
“許榮榮!”
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來,緊接著,那人撞開了人群,沖到馬路上把許榮榮拉了回來…
就在許榮榮被拉回來的那一刻,那輛大型貨車從她剛才站的地方開了過去,車速足以要了一個人的命。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又是那道氣急敗壞的聲音,他抓住了許榮榮的肩膀,逼著她面對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沒命了?!”
許榮榮愣愣地看著面前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敢確定,真的是戰熠陽。
可為什么是他?他不是要跟品瑞云結婚了嗎?
還有,他用這么兇的眼神看著她干什么?
許榮榮試圖掙開戰熠陽,卻被戰熠陽抓得更緊,他的眼神也變得更加冷厲。
她知道,不給戰熠陽一個解釋,他是不會放開她了。
想了想,許榮榮低下頭說:“馬路沒看到我,我就走過去了…”
戰熠陽語氣哂謔,“你的智商,只夠想這種借口?”
聞言,許榮榮抬起頭,錯愕地看著戰熠陽。
多么熟悉的一句話…
四年前,戰熠陽騙她說,他要結婚了,她在過馬路,當場愣在了馬路中間,后來他來把她拉回了人行道上,責問她哭什么,她說是因為手機摔壞了才哭的,最后他的臺詞和現在一模一樣。
不對,就連事情也幾乎相同個,只不過這次…他是真的要和別人結婚了。
“你知道我要結婚的事情了?”戰熠陽問。
“知道了。”
戰熠陽終于知道許榮榮失魂落魄的原因了,慢慢地松開了她,神色里滿是哂謔:“你不是說放下我了嗎?原來沒了我,你真的會活不下去。”說得好像他很不屑現在的許榮榮。
“什么?”許榮榮不可置信地看著戰熠陽,他怎么可以用這樣的態度說出這樣的話?
“我以為你會為了天寧好好活下去。”戰熠陽冷冷地看著許榮榮,“原來只是我那么以為而已,你根本做不到。”他面無表情地指了指馬路,“如果你再走到馬路上,我不會再把你拉回來。”
許榮榮不愿意承認,可是戰熠陽真的在叫她去死。
她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淚,狠狠推了戰熠陽一把:“你滾!我再也不要看見你!”
說完,許榮榮轉身跑了…
戰熠陽沒有追上去,只是緊緊看著她的背影,眼里的冷厲和不屑一點一點地消失殆盡,目光漸漸變得深邃隱忍…
而這時,許榮榮光顧著難過,也沒仔細想想,為什么這次戰熠陽還是出現得這么及時,這半個月以來,戰熠陽說去找她最后卻沒去,是不是因為發生了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