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整為零,十面圍攻,就如同再龐大的蛇,一旦有螞蟻以它為食,也能被攻敗。素妍因此就有了萬蟻陣,也就是她獻給楊元帥的十面埋伏陣,楊元帥與左肩王看過之后,她根據二人的意見又做過一些修改,自至看不出什么破綻,這才實施,之前的操練,也只是為昨夜一擊做準備。
宇文琰一襲白袍,精神抖擻,剛近到眾人跟前,只聽素妍喝了聲:“師妹,我們走!”
她調轉馬頭,往開拔的將士人群而去。宇文琰想說話,她卻不理不睬地走遠了。
這都多少天了,她還生他的氣,不,或者說她沒有生氣,只是拿定主意不再理他了,這比罵他一場還難受。
宇文琰策馬追上:“弱水!嘿嘿,弱水,那事我錯了,我向你認錯,鄭重地認錯。”
不能再這樣了,這可比他挨一頓打還難受。
素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雖只一眼,他已是歡喜了,總算沒拿他當沒瞧見。“弱水,要不你罵我一頓,或者打我一頓也行,只要你能解氣就好。”
她苦笑了一下,雖是苦澀的,可他越發高興了,好歹也有了反應。
“弱水,你放心,我絕對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你罵吧!你打吧!”
他覺得自己應該學柳飛飛,做她的影子,跟她粘到一起。
素妍不以為然地啐了一口:“無聊!”
這下更好了,雖是兩個字,到底理他了,和他說話了。
宇文琰道:“你別不理我,你不理我,我都難受死了。你沒瞧見,我這幾天都瘦了。喏,我的下巴越來越尖了。”
素妍挑了挑眉,這家伙臉皮越來越厚了,跟她賣乖,她也不吃這一套,當她會賣乖討好龗的時候,他還在頑皮呢。
不遠處,江展顏騎在一匹戰馬背上,一側是備好龗的板車,上面放著小帳里的東西。滿滿的一車。四個丫頭坐在車上,有的坐在大木箱子,有的護著其他東西。搖頭晃腦,正招呼著趕車的士兵。
拔營了,這一次要穿過如同黃沙之地的龍門鎮,前往草原之處的第一座城池——翼城。
素妍騎在馬背上,頭上戴著頂紗帷帽。柳飛飛亦是如此,江展顏覺得她們的帽子可以遮擋西北的風沙,還能蔽日,很是喜歡,特意讓慕容氏也給她做了一頂。
楊云屏騎馬奔了過來,一路狂奔著。“江妹妹!江妹妹…”
素妍勒住韁繩,任柳飛飛與江展顏走在前頭。
柳云屏面帶憂色地問道:“江妹妹,昨晚你沒嚇著吧?”
“多謝楊姐姐關心。我沒龗事,天色黑,沒看到血。”聲音壓得很低。
楊云屏伸出手來,頗是安慰地道:“這樣我就放心了。要說帶兵打仗,我比你厲害。要說破陣。我遠不如你。聽說這回,你是把陣法與兵法給融合到一處了?”
“楊姐姐。我哪兒懂什么兵法,只是有破陣的法子,根據楊元帥和左肩王的建議進行了調整,這才有了萬蟻陣,就是十面埋伏陣。”
她原本不懂兵法的,就算得了本《李靖兵法》,也是送給二哥江書鯤的,她自己雖然看了一遍,但著實沒什么印象。就如她說的,沒入門。
楊云屏意氣風發,一襲合體的將軍袍穿在身上,說不出的英姿颯爽,天下亦還有像慕容氏、楊云屏這樣的巾幗英雄。想到楊云屏最終的命運,素妍的心微微一沉,這樣美好龗的女子、勇敢的女子,卻死在了后宮的爭斗之中。
楊云屏道:“你這個妹妹,我認定了!”
素妍一時怔忡。
楊云屏燦然笑問:“怎么,你瞧不起我么?實話告訴你,你二嫂也是我的結義大姐呢。男子可以結拜成兄弟,我們為龗什么不能結拜成姐妹?”
即便后來吳王與未來的皇叔皇權爭斗,皇城內血雨腥風,可楊家因為是功臣名將,忠良之后,皇叔為帝,也不曾動楊家分毫,而是更禮遇楊秉忠父子,就連六公主也被賜封沐食邑,特準世襲封地。
和楊云屏做姐妹?為龗什么不呢!
“我當然樂意了,就怕楊姐姐瞧不我呢。”
“這叫什么話,有你這么個有本事的妹妹,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這樣吧,等我們到了翼城之外,挑個黃道吉日,喚上慕容姐姐,我們一起義結金蘭。”
想到幼年時,她也曾與胡香靈結拜,可后來換來的卻是無情的背叛。
楊云屏乃是將門之后,雖是女子,性子豪爽,為人正直,而她的二嫂就不屑說,本是江湖女子,最重情義。
“我聽楊姐姐的。”停了一下,看著前面走著的柳飛飛,道:“既是要結拜,不如也帶上飛飛。”
楊云屏“哎喲”一聲,頗有些不好意思,“柳飛飛也是好樣的,會的東西也多,武功又好,在戰場上勇敢得很,我也喜歡她。好,好,到時候我們四個再重新結拜一下。”
兩個正說著,已經近了江展顏,她只聽得一半,忙叫嚷道:“也算我一個!”
不等素妍說話,楊云屏道:“四個、五個都差不多。”
“那可不行!”素妍提醒道,“楊姐姐忘了,她是我二嫂的女兒,讓她跟我們結拜,豈不亂了輩分,恐怕要被人笑話了。”
義結金蘭的事幾個人在拔營的路上便已經商量好了,決定了,楊云屏越發對素妍親近起來,一口一個妹妹地叫著,也將柳飛飛喚成“柳妹妹”。
數十萬大軍開拔,從龍門鎮到翼城南城外十里,不到二百里路,卻走了一天多才到,待他們到時,江書麟帶著的五千精兵已經扎下了營地,就連先行的伙房已搭建完畢,大軍一到,各伙房炊煙裊繞,所行之處。都是四處逃竄的百姓,有的往龍門鎮逃去,還有的逃入翼城以北。
皇宮,議政殿上。
皇帝端坐大殿,正與眾臣商議左肩遞來的加急奏疏,上面為邊城將軍叫苦,為百姓叫苦,多少大將軍、將軍、校尉、副尉、百夫長、十夫人,清楚明了,有多少難處也是條條款款。列陳清楚。
外面,突地傳來驛差的高聲稟報:“報!啟稟皇上,八百里加急喜報。西北大捷!”
一聲落,眾臣歡喜,個個都望向皇帝。
皇帝笑容綻露:“趕緊取過來!”一目數行,看到上面龍飛鳳舞的字,是楊秉忠的親筆手書。朗聲道:“大捷,真是大捷啊。我大齊將士再展雄威!殲滅西歧十二萬余人,活捉四萬余名西歧將士,一夜之間,拓跋昭領著殘兵退守翼城,一夜就退了二百里呀。哈龗哈…”
終于是一報昔日破城之辱,現在全都打回顏面了,天朝威嚴不可忽視。
群臣小聲議論。有人歡欣鼓舞。
皇帝不由得憶起了隨左肩王遞來的另一份奏疏,是關于議和之事的。看來,是得讓西歧人嘗嘗苦頭了,但事關重大,他還得與幾位重臣商議一番。
皇帝起身。大總管高聲道:“退朝!”皇帝已領著宮娥、太監轉入后殿,大總管快速跟上。皇帝道:“傳朕口諭,左、右丞相、兵部、戶部二尚書、靜王、吳王御書房議事。”
大總管應聲,當即吩咐了精干的小太監去請四人。
待皇帝換了隨常龍袍來到御書房時眾人已經到齊了,個個神采飛揚,沒有什么比聽到西北再度大捷令人振奮的了。
眾人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帝掃看一眼,抬臂道:“平身!”坐在龍案前,取了左肩王送來關于議和條件的奏疏,令大總管遞給眾人傳閱,吐了口氣,很是暢快,道:“大家都說說,左肩王的諫言如何?”
崔左相微微一滯,這些天都在說邊城將軍的苦,西北百姓的不容易,說來說去,都是銀子的事兒。
他不能第一個做出頭鳥,還摸不準皇帝的意思,千萬不能說,要是贊同左肩王,堂堂天朝上邦,居然要小國賠償,這傳揚出龗去著實有損天朝體面。要是不贊同,這國庫沒銀子,仗打了快三年了,這三年把之前國庫里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銀子都打了個精光,實在沒銀子了。
崔左相拿定主意,不能開口給予任何評價。
江舜誠看罷之后,這個左肩王素來最愛面子,上了一份這樣的奏疏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瞧著這樣子,有點像他的行事作風,半點不肯吃虧,思來想去,他立時就想到自己那個寶貝女兒,該不會是他女兒出的騷主意。
不,不像!
素妍到底是個女孩子,去破陣還能說得過去,她哪里懂得這些事。
弄不清情形前,且聽別人怎么說。
兵部尚書看罷奏疏,抱拳道:“啟稟皇上,微臣覺得左肩王此諫可納!合情合理,這場戰事本是西歧引起來的,他們理應為我西北陣亡的將士,受戰亂的百姓作出賠償。這錢,不是給朝廷的,而是給我大齊陣亡將士的家人、西北百姓的賠償。”
江舜誠多看了兵部尚書兩眼,平日里就覺得此人是個莽夫,可這回竟如此會說話。不提銀子是賠給朝廷的,而是賠給百姓和陣亡將士。
戶部正為銀子、糧食的事焦頭爛額,之前為湊種子就費了不少心力,要是皇帝贊同,可算是給戶部解決了大難題。抱拳道:“臣附議!”
皇帝望著靜王,靜王看得很認真,他摸不著頭腦,這一回左肩王又是什么意思,前幾天那份給西北將士叫苦的奏折,讓皇帝在朝堂上一議就是幾天,幾天下來也沒個結果。而最龗后,還是讓德、賢二妃在宮中挑選適齡宮女嫁予西北諸將士。
靜王還在發呆,皇帝道:“靜王,說說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