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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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素妍不再去想那驚痛的畫面,努力讓自己面對這夕陽美景,“聽說楊元帥和左肩王帶兵打仗時,很多時候是站在將士的中央,除非不得已,他們是不會動手殺敵。我想親自去看看,看看西歧將士還有哪些弱點。”
楊云屏很是不解,“既然害怕,就不要去了。”想到剛才她怕成了那樣,亦痛苦絕望著那樣,楊云屏不敢去想,萬一上了戰場,看到殺人,豈不要把她給嚇昏過去。
是人都有缺點,她楊云屏有缺點,素妍也是有的。
只是楊云屏沒想到,素妍會告訴她這個秘密。
素妍道:“我想遠遠地看著。”她擱下手里的畫板,收拾好顏料、畫筆等東西,卷起了畫,提著一個不大箱子,夾著畫板往林間走去。
那個親眼目睹過的慘烈畫面,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可就在剛才又如此清晰地涌出眼前,她不要看到父兄被殺,她不要,一定要改變這樣的結局!
他們真的已經避免被斬頭的命運么?
她不知道!
她只想為家人求得平安,亦只想守護平安。
七月十三夜,是中原自古以來的鬼節夜,鬼節通常是指七月十三至七月十六這幾日,生者為亡故的親人燒香、祭奠,傳說這幾日是鬼魂的節日,閻羅王會放逐大小鬼們去陽間受生者祭祀,享香火供給。
夜里,拓跋昭尚抱著當地鄉紳新獻美妾睡覺,只聽得一陣震天的嘶殺聲。披衣出門,卻見大營東南角已是熊熊烈焰,箭羽如蝗。呼叫聲、女人的慘喚聲相繼傳來。
“怎么回事?”拓跋昭抓住一名侍衛,侍衛喘著粗氣,道:“主帥,北齊人夜襲了。”
“夜襲?怎么之前沒聽人來報?”
拓跋昭披袍上馬,駛馬前往大營東南方,無數的營帳被火油箭點著了,每枚火油團都約兩個拳頭那么大,上面還有支帶火的厲箭,但凡落擊帳篷,立時化成火焰。噗噗地燃燒起來。
西歧大營東南方向,不知何時,布散著數千弓箭手。“嗖!嗖!”之音不絕于耳,和著夜風、狼嚎之聲,漫天的帶火長箭如蝗飛舞,長箭之上還有一團燃得正旺的油球,一落帳篷快速地燃燒起來。
如潮的星火。如洪的駿馬,像奔涌的江河快速襲卷而來。本是長箭上的星點火光,一落帳篷,快速地燃燒起來,不一會兒的工夫就變成了熊熊的烈焰。
從東南方向飛來無數帶火的箭,落到帳篷上。帳篷立即就變成了火苗,夜風拂過,火苗燃跳得很旺。
一干營妓、廚娘、女眷。驚恐地奔出帳篷,有的來不及整好衣衫,尖叫連連,亂成一片。大營東南一片變成了火海,在夜風中熊熊燃燒。慘烈的求救聲不絕于耳。
夜色中,傳來一個男人的怒吼聲:“拓跋昭。這就是幾日前下毒的懲罰!傷左肩王世子,劫我小妹,我江書麟與你不共戴天。”
聲音淹沒在暗夜中,不待拓拔照發話,早有赤字營的將士騎馬追去。
“媽的!可惡,就憑他區區幾人,也敢偷襲我西歧大營!”
領將揮舞彎刀:“殺!”
拓跋昭只覺今夜的一切太過古怪,江書麟帶著一小股的士兵就敢來偷襲,定定心神,大聲道:“不好,小心有計!”
然而,已經晚了。
赤字營將領帶著全營士兵已經追趕江書麟去了,他縱馬跟上,傳令道:“鳴金收兵!”
聲音在暗夜里尤其醒耳,聲聲催促。
領將身邊的副將道:“將軍,是主帥召喚我們回去的聲音。”
“媽的,你沒瞧見嗎,姓江的就帶了幾十號人來偷襲,還燒了我們那么多的帳篷。老子不活撕那小子,就不是飛狼大將軍!”
飛狼大將軍,因飛狼嶺一役,被西歧皇帝特賜“飛狼”稱號,以勇猛、兇狠出名。是拓跋昭麾下,除阿保金外的又一員虎將。
“將軍。”
“少說廢話,我們上千人難道還怕了那幾十人號,老子非活剝了他不可。”
居然夜襲,還燒了他的大營,飛狼大將軍想到此就恨不得將江書麟大卸八塊。
然后,追出不過五六里路,不見了追著的北齊,倒是背后傳來了嘶殺聲,不,不是嘶殺,而是如雨如蝗的箭羽聲,羽箭入肉的慘痛,身側上千騎馬的墜馬,都一一回響在耳畔。
西北方向,火光映天,早已經一片慘叫。
他們要做的,就是誘騎兵來此。
飛狼立時悔悟,卻已是晚了。
他上當了,這原本就是一計,要誘他追敵,從后路攻擊,再奪大營…
這一夜,如一場惡夢,似地獄畫面的上演,昔日西歧一路痛擊,連攻六州,直打到了金州城下。
今日,北齊人化整為十二部分,各大將軍、將軍各領人馬,從不同的方位突襲西歧大營,先至的,引開騎兵,配合其他各營進行圍襲。
天亮了,西歧大營已是一片狼藉,東南角黑的是燒過的灰燼、白的是未燒完的帳篷、旗幟碎片。地上撒落著鞋襪,女人的頭飾,將士的腰帶、兵器,零零落落,偶爾還有被燒死的男人、女人的尸骸。
面對突如其來,十面涌出的奇兵,拓跋昭只得下令突圍,然后,周圍都是如蝗的箭羽,黑團團如潮的軍隊將他們包圍在中央,無數人的應聲倒下,那慘烈的叫聲不絕于耳,充斥著耳畔,拓跋昭覺得自己就要死了,有將軍大喝一聲:“擺盾陣!”
盾牌為墻,將他死死地在護在下面,數千人這才小心翼翼地撤離,直撤到西北處,這才奮力殺出一條血路,帶著傷將殘兵往草原方向逃去。
從西歧大營,穿過大漠,直至草原,一路上都有血漬,這是一條血腥之路,有遺落的旗幡,有丟下的兵器,還有將士們逃離時不敢落下的鞋襪,更有女人們的首飾、胭脂。
東方,一輪血紅的太陽升出地平面,眼前是一副滄桑而悲涼的畫卷。
楊秉忠、左肩王、陸平安等人騎著駿馬看著眼前的畫面,這一次又活俘了三萬余西歧將士,都是被圍困時丟兵棄械的,一側堆滿了兵器,彎刀、長槍、鐵錘…十八般兵器皆在其內。
陸平安朗聲大笑幾聲:“痛快!這一仗著實痛苦,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好久沒打這么痛快的仗了。”
笑聲久久回蕩在上空,楊秉忠微微含笑,左肩王擄著胡須若有所思。
江書鯤騎著駿馬,飛駛而近,抱拳道:“元帥、左肩王!”
左肩王審視四周:“今晨怎么未瞧見江書麟這小子?”
前日天色剛暗,各營就得了消息,每個營所攻的方位不同,就連離營的時間亦有所不同。有的,提前一日就出發離營了,是在深夜悄悄離去的,每個將士都帶了二斤干糧,一羊皮袋水。有的,是昨夜近三更才得令出營攻打,沒想最后各營的進攻時間卻是一致的。先行一侂的將士,沿道行了一宿的路,白天還得讓將士們將自己埋在黃土里掩藏,為的便是昨夜的奮力殲敵。
幾人抬頭時,從已經開始拔營的北齊大營方向,款款行來幾名年輕女子,那一抹粉色的衣衫惹人眼目。
陸平安驚道:“安西縣主!她…她什么時候回大營的?”
素妍揮著馬鞭,如一股似地奔了過來,近了跟前,盈盈含笑,她的身后跟著柳飛飛與楊云屏。
江書鯤問:“元帥,書麟去哪兒了?”
素妍道:“昨日,他先派人放火燒毀西歧騎兵的營帳。四更一刻,就埋伏在拓跋昭的必經之路上,就算不能打拓跋昭一個措手不及,也能狠狠殺殺他的銳氣。”
陸平安暗自思忖,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元帥,安西縣主一直都在營中?”
江書鯤笑道:“誰說懷化大將軍有勇無謀,哈哈,這只是安西使的詭計,要讓拓跋昭相信她被困于蝎子陣內,以便打他個措手不及。還以為拓跋昭的盤蛇陣有多厲害,原來也是不堪一擊。”
柳飛飛見一側的輔國大將軍程大勇亦是滿腹好奇,更有一些將軍想問而不能問,看了眼素妍,她一個眼神,柳飛飛便已明了。如講故事一般,將素妍如何將蝎子陣改成迷魂陣,怎樣活捉了西歧四皇子、瘸軍師,將計就計扮成士兵,讓人誤以為她和四皇子、瘸軍師皆被困蝎子陣等,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眾人聽罷,這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陸康面露敬佩之色,道:“原來安西縣主一直都在營中,害得我都要大罵人了,安西縣主騙了拓跋昭,可也把我們都給騙苦了。”
素妍面色平和,帶著淡淡的笑,輕淺的,沒有奉承,亦無得意。
柳飛飛道:“師姐說了,要騙拓跋昭,先得騙過自己人,就連寧遠將軍亦是昨晚二更時才知曉真相的。拓跋昭以為師姐被困蝎子陣,沒人能破得了他的盤蛇陣,卻沒想到,當他們布下盤蛇陣,師姐就已經有了對策,這就是萬蟻陣。”
“萬蟻陣?”陸康好奇百倍。
化整為零,十面圍攻,就如同再龐大的蛇,一旦有螞蟻以它為食,也能被攻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