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才,即昝虛空忙叫“大哥”。
昝虛妄正警惕地巡視街上人群,聞言向他看去,先答應一聲,跟著目光落在黃鸝身上,疑‘惑’地問道:“三弟,這位是…”
黃鸝神情僵硬,悄悄往昝虛空身后躲避。
這情形落在昝虛妄眼里,很是怪異。
且黃鸝那雙烏溜溜的眼睛,也令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昝虛空卻不覺異樣,因為“杜天賢弟”是‘女’子,先前對他都防備得很呢,何況這個冒出來的虎禁衛大哥,他之前可沒告訴過她,她自然要防備了。
他忙為他們引見道:“大哥,這位就是進京的時候救了我的杜賢弟。杜天,這位是我大哥。”
黃鸝將身子隱在燈光暗影中,盯著昝虛妄,并不出聲招呼。
恰在這時,旁邊有官兵問“昝大哥,這是你兄弟?”
昝虛妄點點頭,對黃鸝抱拳道:“謝小兄弟救了在下三弟。”
黃鸝這才道:“舉手之勞,不用謝。”
一面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又轉頭打量昝虛空。
她雖然什么都沒說,眼中明明白白流‘露’出疑‘惑’。
昝虛空面‘色’就尷尬了,上前低聲對昝虛妄道:“大哥,弟弟先走了。弟弟沒告訴杜兄弟家里情況,用的是假名,他有些…弟弟須得向他解釋一番才行。”
昝虛妄心神一松,覺得黃鸝表現合理了。
他道:“去吧。街上人多,當心些。”
昝虛空答應了,和黃鸝轉身融入人流中。
這以后。黃鸝再沒了笑容,也無心賞玩‘花’燈了。
昝虛空很是不安。拉她往人少燈稀的地方走。
她木然跟著他走到街角。這里有戶人家,想是沒住人。屋里黑漆漆的,不像別人家‘門’口燈火輝煌,他們就在‘門’口站定。
“賢弟,這個…真對不住!愚兄不是有意要欺瞞于你。只是你我二人萍水相逢,意氣相投,成為兄弟,并不是憑的家世背景;再說,你又那樣謹慎小心,愚兄生恐說出家中情形。你就同愚兄生疏了,故而才假編了一個姓名。望賢弟莫要生氣才好!”
昝虛空說著,對黃鸝躬身作了個揖。
黃鸝看了他半響,忽然笑道:“這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也哄你了呢。”
昝虛空見她笑了,忙道:“賢弟謹慎些是應當的。”
黃鸝“哦”了一聲,追問道:“我為什么應當謹慎?”
昝虛空見她黑瞳映著遠處的燈火,星光反‘射’出來,覺得有些刺眼。不禁偏了偏頭;一面訕笑著,不知如何回答,遂囁嚅道:“賢弟…賢弟一人在外,要小心壞人。所以…”
黃鸝哪還不明白他看破自己‘女’兒身了,況且她最近幾日也松懈不少,被他看出身份難免的。
這時。她心里五味雜陳,又惆悵感懷:外面果然復雜!這樣的實在人。也是真心對她好,還隱瞞了她;若是碰見那心有歹意的。還不知怎樣呢?
一陣寒風吹來,她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脖子。
昝虛空忙道:“賢弟可是冷了?咱們去酒樓吃些熱湯如何?”
黃鸝點點頭,乖乖地隨著他去了。
酒樓包間內,黃鸝安靜地吃東西,聽昝虛空說昝家的情況。
等吃完,也知道了她想知道的。
昝虛空卻沒有趁機問她底細。
他想,她一個‘女’兒家,若不是萬不得已的話,不會扮作男子出來闖‘蕩’,又步步小心謹慎,他又何必讓她為難呢?反正他相信她就是了。
從酒樓出來,街上人已經稀了。
昝虛空送黃鸝回到面館‘門’口。
她甜甜地對他笑道:“昝哥哥,多謝你陪我逛了一晚上,還請我吃飯。天晚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家里該不放心了。”
昝虛空“噯,噯”答應,覺得她似乎哪里不一樣了。
帶著這個疑‘惑’,他和福寶轉身離去。
黃鸝看著那身影融入夜幕下的長街,慢慢斂去笑容…
她轉身,像只靈貓一樣閃身進了面館,悄悄回到房中。卻沒洗漱歇息,而是將自己倒掛在房梁上,仔細回想今晚之事。
她白日忙碌,無暇練武,所以晚上練習。
或蹲馬步,或倒立,或懸梁倒掛,或者點一排燭火‘蒙’上眼睛發‘射’暗器…無所不用其極。就怕常時間不練,身手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了。
若沒有武功傍身,她沒有安全感。
杜鵑從宮中拿來各式各樣‘精’美的吃食,加上昝虛空拿來的,她全藏在‘床’頂上。練餓了就吃,吃飽了再練。吃了無數夜食,小身子還是細條條的。
且說眼下,她兩腳勾住房梁倒掛著想問題。
因想出神了,腳上一松,差點一頭栽下來,好險才穩住了。
只聽外面敲更,已經是四更天了,才燒水洗漱安歇。
越到年底,街面上越熱鬧。
面館卻關‘門’了,主家要出城回鄉下過年。
黃鸝自然留下來照看鋪面。
臘月二十五,昝虛空又送了許多年貨來。
見面,她脆生生地叫“昝哥哥!”
他聽得心兒一跳,喜悅地應道:“噯!杜賢弟!”
小廝福寶瞅著“杜賢弟”打了個哆嗦,覺得好冷。
昝虛空命福寶搬東西,他自和黃鸝進了鋪子。
因見她獨自在鋪子里,問明情況后,很是不放心,更堅定了要助她自立、將家人接來的打算。否則,一個姑娘家獨自在外居住如何使得?便是會武功也不行。
他坐下后,把這話一說,黃鸝就看著他笑。
他便些不自在。解釋道:“賢弟,你一人在此。愚兄實在不放心。愚兄家中人雜,也不方便接你去…”
黃鸝打斷他話。問道:“昝哥哥,你知道我是‘女’孩子了?”
昝虛空頓時就愣住了。
連搬東西的福寶也不自覺站住,等待下文。
昝虛空看著黃鸝黑亮的眼睛,俊臉漲紅。
狼狽之下,他轉頭對福寶喝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出去!”
福寶慌忙抱著盒子就出去了。
走到‘門’口才想起來,他是搬東西進來,不是搬出去,忙又回頭,將盒子放到桌上。飛快地瞄了黃鸝一眼,才跑了出去。
這里,昝虛空小心斟酌言辭,對黃鸝道:“賢弟,愚兄…”
黃鸝歪著頭,認真問他:“昝哥哥,你要借銀錢給我開鋪子,是不是想將我養在外面?”
昝虛空驀然瞪大眼睛,跟著拼命擺手。差點碰翻了茶杯,疾聲道:“不!愚兄絕沒有褻瀆姑…賢弟的意思。若有半點齷齪心思,豈不是豬狗不如!”
黃鸝疑‘惑’地問道:“這么說,你并不想娶我?”
她很自然地把這話給問了出來。半點不覺羞恥。
因為她確實疑‘惑’:在鄉下,若有男娃看上了一個‘女’娃,便會托媒人上‘門’求親。比如林‘春’和九兒對二姐姐。又比如夏生對大姐姐。哪有老往人家‘女’娃身邊湊,又不想娶她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家養‘女’百家求。
這沒什么好奇怪的。
求是人家的事,答不答應卻由‘女’家說了算。
她之所以問。是想要‘弄’清楚他的心意,再確定他的人品。
她可不是想要嫁他!
呃…她承認,原先她見他實在,又是讀書的謙謙君子,是有些動心。不過,既然他姓昝,他們之間便不可能了。
唉,這可怪不得她,誰讓他姓昝呢?
她在心里無不惋惜地想著,怪他沒看清人家就投胎。
聽了她的話,昝虛空脫口道:“不!不是的!”
黃鸝的問題出乎他意料之外,讓他措手不及。
可他心里卻隱隱喜悅,準確地說是又喜又憂。
喜的是她這話大有情義,原來他不是一廂情愿;憂的是不知如何解釋,才能讓她明了自己的心意,恐怕說差了,害她誤解,以至于失望、傷心、難過。
黃鸝能想到的,他如何想不到?
他生在仕宦之家,對于規矩禮法只有比她體會更深的。
他若是不知她是‘女’子還好說;既知她是‘女’子,還一再往她身邊湊,僅憑“救命之恩”這個理由可站不住。
眼前的‘女’子并不單純,甚至可以說很有心機,然他就是喜歡她!
許是年幼不通世務的緣故,她無論是直言不諱,還是狡黠地逞心機和手段,都帶著一股子天真爛漫,仿佛孩童的淘氣和狡詐,鬼‘精’‘精’的伶俐,與老于世故的圓滑虛偽迥然不同。
看著她骨碌轉的眼珠,他一顆心不可遏制地淪陷了!
“愚兄…愚兄對賢弟是有些癡心妄想的!只是…只是愚兄家中…愚兄家中不是一般人家,恐怕會委屈了賢弟。”
昝虛空結結巴巴地說著,也不管這話聽上去有多別扭。
黃鸝卻沒管他語病,直奔主題,“你們家嫌棄我沒身份?”
昝虛空一滯,雖然她說對了,卻又不完全對。
兩人身份相差懸殊,結果實在難料。
為了解釋這點,他便告訴他昝虛妄娶榮福郡主的事,說他大嫂很可憐。他大嫂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尚且如此結果,何況她這樣的人,“賢弟可聽明白了?”
說完,他滿臉希冀地望著黃鸝。
黃鸝卻沒回答,蹙眉想心事。
不是想昝虛空的話,而是在想昝虛妄 這家伙居然這樣好的命,娶了兩個媳‘婦’?
一想到她那天居然為他砸出個郡主媳‘婦’來,還是順親王的‘女’兒,從此順親王就跟昝家綁一塊了,她就痛心疾首,忍不住掐了自己右手一下真是爪子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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