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域到京都,必須經過洛城。
然而,若是西域商隊從洛城出發,便會途徑七城,路途遙遠又費時費力。
洛城本就是個龍蛇混雜之地,不少商隊都在洛城吃虧…
最讓西域商隊頭疼的不是洛城這塊地方,而是其中途徑的從懷城。
從懷這些年一直鬧流匪,她的三叔和三嬸就是在從懷城出了事。
朝廷也曾出兵鎮壓過從懷這一代,但是效果甚微。
從懷附近山嶺眾多,這些流匪隨意找個山頭住下,外人想要找這些人,便有些難。
建廣帝登基之后,便對從懷真一眼閉一只眼。
不少西域商隊對此叫苦不迭。
這些年眾位皇子漸漸長大,對帝位的威脅越來越大。
建廣帝實在沒有空閑去管從懷城的事情。
夏阮看著手中的地圖,唇畔掛著一絲笑,若是她提前知道這些,在生意場上的確是一個優勢。
其他的道路…
想到這些,她緩緩地站起了身,走到書桌上開始研磨。
她一定要寫信告訴蕭九一路小心,禾月是敵是友尚且不知,但是朱砂一定會做一些事情。對于她來說,朱砂和其他的西域商人是不一樣的,朱砂掌握了不少洛城的商賈戶命脈。現在洛城的事情一旦解決,朱砂在洛城地位,或許遠遠不如從前。
朱砂,這個人和不少朝廷大臣和大秦的商戶都有往來,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一個人商人能如此精心的布局,難道是想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夏阮搖了搖頭,朱砂的目的,有些撲朔迷離。
她想不明白。
很快,她便寫完了信函,裝了起來之后,她才對門外喊了一聲:“重黎,進來。”
重黎推開了門,一臉迷茫的走了進來:“小姐,你叫小的?”
“我現在手里這封信,你拿去親手交給蕭大人。”夏阮將信函遞給了重黎,“如今大雪已停,你切記一定要用盡快到達蕭大人的身邊,我想他應該快要到從懷城了。”
重黎一聽快到從懷城,眉頭便緊緊地皺成一團。
從懷城絕對不是一個好地方。
他從夏阮的手中接過信函,回答道:“小的知道了,小的馬上就去辦。”
夏阮點了點頭:“你等會去王管事哪里領五十兩銀子,一路小心。”
現在的雪雖然已經停了,但是不知何時還會再下,多帶些銀子在身上,多少也有些好處。
重黎聽了微微一愣,然后感激道:“謝謝小姐。”
“嗯,你去吧。”夏阮吩咐完之后,重黎便緩緩地退了出去。
重黎離開之后,外院的事情便要交給六子來辦,她盤算著要多久才能從朱砂那邊聽到消息。
茴香已經離開了夏家。
夏阮想了一會覺得渾身困乏,便躺在床上,略微休息了一會。
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周圍很安靜。
夏阮揉了揉眼,瞧著外間暗淡的燈光,輕輕喚了一聲:“杜蘭?”
很快,杜蘭便走了進來,笑著道:“小姐你醒了?剛才夫人來看你了,瞧你睡得正香,便沒有喚你。廚房備好了小菜,還熱著呢,奴婢讓人送來?”
夏阮想了想才說:“母親怎么來了?”
母親很少會主動來海棠苑,大多的時候母親都害怕會打擾她辦事。前段時間,艾葉不小心說漏了嘴,說母親夜里來瞧過她幾次,每次她都在看賬本,所以便沒有進來敲門。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嘆了一口氣,母親身邊總是要有一個陪著母親說話的人,等翠柳身子稍微好些了,便讓翠柳回母親身邊伺候。母親多年來已經習慣了翠柳,如今換了人也不習慣。
她覺得自己這個女兒似乎有些不孝,母親何時來瞧過她,她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杜蘭一邊伺候她起身,一邊高興的說:“夫人給小姐做了幾身衣裳,放在外面呢,奴婢拿進來給您瞧瞧?”
夏阮含笑道:“也好,你拿進來我看看。”
很快,杜蘭從外間走了進來,夏阮從杜蘭的手里接過了衣裳瞧了起來。
這些是最時興的料子,花色也是她最喜歡的。夏阮瞧著手中的衣裳微微發怔,母親的心思,她自然是明白的。
再過一些日子,蕭九就要從洛城歸來,到時候她的親事也就拖不了幾個月了。
母親想多和她在一起一些日子,卻又擔心她的年紀太大,外面的人會說閑話。
夏阮每次只要一想到母親站在屋外,瞧著屋內卻又猶豫不敢進來找她說話的樣子,多少有些心酸。她這一年多,一直想著賺錢,想著如何保護母親和弟弟,卻很少陪在母親的身邊。尤其是她‘大病’那些日子,母親幾乎每日都會來看看她。
想到這些,夏阮苦澀的笑了笑,生意的事情先擱一擱,多陪陪母親。
“這些衣裳的料子都是京中最時興的料子,小姐你瞧這件…”杜蘭指著一件嫩綠的衣裳道,“這是蜀錦。”
夏阮笑了笑略微思索了一陣才道:“你去告訴王管事,這些日子賬本就不要送過來了,我想歇息一陣子。”
杜蘭睜大了眼,看著夏阮,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夏阮的嘴里說出。
從前小姐每日經常忙到深夜,只是為了核實賬目。杜蘭也勸過夏阮,不要這樣累,可是每次夏阮都是笑著點頭,卻絲毫不改變。對于自家小姐這樣拼命,杜蘭也是沒有絲毫辦法,只能多點上幾盞燈,怕傷了夏阮的眼睛。
外人都說夏家三小姐若不是依附李家,絕對不可能迅速的站到如今的高度。但是杜蘭是夏阮的貼身丫環,她每日都能看到夏阮辛苦的樣子,絕對不是外人說的那般輕松。
和李家并肩的江家,何家,還有東蕭…
這些家族的親戚,也沒有人站在夏阮這個高度。
杜蘭等了一會才道:“小姐,你是說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夏阮忍不住無奈的笑了笑,“難道我還誆你不成?我記西城那邊有幾個廚子是從東陽縣來的,到時候讓他們做好了飯菜送到母親的屋子里去。”
廚房里的人雖然也是東陽縣的人,但是手藝自然是比不上西城酒樓里的廚子。
這些廚子是她和王管事精挑細選的人,手藝不會比京都任何一家酒樓的廚子差。
西城的酒樓已經開張,她是可以好好的歇上幾日了。
杜蘭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對了,小姐…白藤你準備怎么辦?”
茴香走的時候根本沒有帶走白藤,現在白藤還在杜若的身邊。
夏阮挑眉看著杜蘭:“留在府里吧,蔣拓很喜歡這個孩子,等蔣拓回來之后,便讓他帶著白藤吧。”
杜蘭有些猶豫:“可是小姐,白藤畢竟…她長大了,或許會對小姐不利。”
杜蘭的擔心的確有道理。
白藤是朱砂從大伯母的肚子里剖出來的孩子,朱砂也從未想過白藤還能活著,她自然比朱砂更意外白藤的存在。只是如今這個孩子活著,來日若是朱砂將高速白藤大伯父和大伯母的事情,那么到時候她就是養虎為患。
只是,還好白藤是個襁褓中的孩子。
“你既然會照顧茶花,你也應該知道,有些樹木小時候是彎曲的話,是可以讓它慢慢長直的。”夏阮一邊笑一邊說,“而且蔣拓很喜歡這個孩子,我自然答應了他,就一定會做到。白藤還是個嬰孩,有些錯誤是可以避免的。”
樹苗小的時候,也有不少彎曲的,只要有人在一邊扶直這些樹苗,來日這些樹苗會長成筆直的大樹。
白藤的確是個麻煩,但是或許可以改變。
杜蘭見夏阮這樣說,便不好再開口說些什么,只能點了點頭。
杜蘭暗暗的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的教白藤,不能讓這個孩子變成白眼狼。
接下來的日子,夏阮總是會陪在李氏身邊,陪著李氏說說話,又或者逗夏瑞開心。
李氏起初略微有些驚訝,畢竟女兒總是在忙生意,并不是時常能陪在她的身邊。
李氏偶爾還會開口問夏阮:“是不是生意遇見什么困難了?”
每次夏阮聽了之后都會有些哭笑不得。
她只是想多陪陪母親。
“女兒多陪陪你不好嗎?母親是不是有了弟弟,就不喜歡女兒了?”夏阮對著李氏撒嬌,惹得李氏笑個不停。
很快,就要到年三十了。
夏阮陪著李氏準備好了年貨之后回到院子里,卻見重黎站在院外。
她多少有些驚訝,重黎回來的似乎也太快了一些。
難道蕭九已經不在從懷了?
夏阮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按照蕭九說的時間來算,如今的蕭九應該是剛到從懷。
重黎見了夏阮之后,便高興的走了上來:“小姐,小姐,小的回來了。”
“見到蕭大人了嗎?”夏阮有些疑惑的看著重黎,“信函呢?送到了嗎?”
夏阮一連三個問題,問的重黎有些措手不及。
這個時候,從海棠苑里走出來一抹玄色的身影。
夏阮覺得身后似乎有人,她慢慢地轉過身子,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少年,仿若嶺上之花。
那個人對著她淡淡一笑,嗓音溫潤:“阿阮,我回來了。”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