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越大、檔次越高的宴會，章程越是吃不飽飯。
一安頓下凱旋而歸的海外部同事及其親屬，章程便鉆進大表哥吳小柱剛買的皇冠轎車，參加“NB三劍客”黃麗安、郭俊儒和孫曉光發起的懷舊大聚餐。
生活區早建好了，員工們也早搬了過去。
簽了一年租約，交了一年租金的老廠房臨時宿舍一片蕭條，再也不像之前那么喧鬧，更聽不見曾經的鬼哭狼嚎。
“魚丸還沒熟呢！也不怕吃了拉肚子。”
“肉太少，趕快加肉，這點怎么夠吃？猴子，要不咱倆換個位置，讓我跟林妹妹坐一塊，反正你又不吃羊肉。”
走進生活了近兩個月的男宿舍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不知道他們從哪兒找來一排鐵架子，上面擱上澆筑混凝土用的竹筋板，攤上一層干凈的塑料布，八個從香港買來的大火鍋一字排開，十幾米長的“桌子”上擺滿著各種涮菜，要不是濃香撲鼻，還以為他們是在開會呢。
章程跟吳小柱對視了一眼，往最中間一擠，笑問道：“都吃上了，有沒有我的筷子？”
“給你。”
林薈嫻遞上兩副碗筷子，吃吃笑道：“章同學，別怪我們不等你，而是我們都餓了，實在等不下去。”
“是啊，你在南海酒店大吃大喝，總不能讓我們餓肚子吧？”
“叫你們去你們又不去，這怪誰？”
孫曉光擺了下手，打趣道：“跟海外部那幫人說不到一塊去，還不如咱們兄弟姐妹坐下來敘敘舊。而且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少了，尤其老郭和沈妹妹，能跟屈尊降貴坐下來跟咱們吃飯是給咱們面子！吳斌，你小子機靈點，小心伺候著，別把科學家不當干部。”
“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吳斌裝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一邊殷勤的給沈心如夾菜，一邊諂笑著說：“沈老師，您慢用，千萬別燙著噎著，回頭麻煩您給我簽個名，好讓我回學校參加校慶時跟那幫沒見過世面的孫子顯擺顯擺。”
沈心如氣得咬牙切齒，正準備給他點顏色瞧瞧，另一個同事立馬糾正道：“老吳，什么沈老師啊，是沈導師好不好？才說了別把科學家不當干部，怎么轉眼間就忘了？”
“對對對，是沈導師，沈導師，您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我們這些學生計較。”
“姓吳的，少跟姑奶奶來這一套，”沈心如拍案而起，指著他身后的啤酒說：“耍嘴皮子算什么意思，有本事在喝酒上見真章，不服氣把那箱酒搬來，姑奶奶奉陪到底。”
搭檔被欺負，郭俊儒看不去了，不無挑釁地說：“好啦好啦，心如的酒量你們不是不知道，有本事沖我來！”
“窮酸儒，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等等，大家都等等，”林薈嫻拉住正準備開酒的吳斌，看看郭俊儒，再回頭看看沈心如，壞笑著說：“大家都聽見沒有，老郭是怎么稱呼沈導師的？‘心如的酒量你們不是不知道’，一口一個心如，多親切啊！”
“有問題，有問題，老郭，到底怎么回事，還不從實招來。”
看著沈心如面紅耳赤的樣子，再想到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說出來也沒什么丟人的，郭俊儒干脆仰起腦袋，得意地笑道：“什么問題…不就是男女問題嘛，哥們馬上就要帶心如回老家過年，怎么著，你們不服氣？”
黃麗安樂了，頓時哈哈大笑道：“事業有成，又抱得美人歸，服氣，我們服得五體投地。”
“這么說應該稱呼沈導師嫂子了？”
“廢話，既然知道還不快去敬嫂子一杯。”
難得聚一次，又碰上這么一樁大喜事，他們愣是把郭俊儒和沈心如灌得東倒西歪。
苗頭不對，趕快撤退。
當章程感覺自己和吳小柱很快就會成為第二個目標時已經晚了，連林薈嫻都端著杯子不懷好意地往這邊看，黃麗安和孫曉光更是擰著酒瓶兩面包抄，讓他徹底沒了后路。
都喝上勁了，什么股東不股東的不好使，何況人家剛認購了內部發售的原始股，現在也都是股東。
“老黃，老郭，酒先別急，反正今天有得是時間，在喝之前我有一些事想征求下大家的意見。”
只有說正事才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目的顯然達到了，黃麗安一楞，下意識地問：“什么事？”
章程往鍋里夾了幾筷子菜，慢條斯理地說：“根據香港證監會的相關規定，公司管理團隊上市之后的幾年內不得調整，否則就是違規。之前讓你們負責開關業務，可以說是公司對你們個人能力的一個考驗，明年底公司就要啟動上市，不能再像現在這樣把寶貴的人才束縛在開關面板上，必須要對現有管理層進行一些調整。”
讓研究生和本科生管車間，的確有些大材小用。作為公司元老，黃麗安又舍不得放棄一手搞起來的NB電工。
“老陳的技術移民申請前天剛通過審核，商務部在他主持下取的成績也有目共睹，所以董事長和我都認為由老陳擔任NB電工CEO最合適。”
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眾人并沒有感到奇怪，章程頓了頓，接著說道：“這就意味著總部缺一個商務部經理，所以老曹要推薦一個接替人選，隨時準備跟老陳和接替你的同事交接。”
國內開關面板市場并不大，總銷售額還不到四十萬人民幣，幾乎談不上什么成績，曹旭明怎么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楞了好一會兒才將信將疑地問：“章程，你是說要調我去香港總部？”
“是的，具體情況等會老陳跟你交代。”
曹旭明欣喜若狂，頗為尷尬地苦道：“太突然了，我都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公司的用人原則大家都知道，以內部選拔為主，所以不但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們所有人都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章程接過酒瓶一邊給黃麗安斟酒，一邊意味深長地說：“此外，研發中心將正式更名為NB實驗室，老郭和沈姐負責基礎研究，老孫負責系統工程實驗室，這就意味在應用開發實驗室還缺一個主任。應用開發對公司有多么重要大家都清楚，無論現在的空氣開關、無功電容補償、高壓斷路器、電氣儀表，還是未來的其它產品，都需要把它們從圖紙變為現實。這不僅僅是做一個樣品那么簡單，還要考慮到量產、成本、工藝等一系列問題。”
即將更名的電氣事業部研發中心有一個專門車間，里面從最小的螺絲釘到精密機床，普通工廠里能見到的機加工設備幾乎都有，甚至還有兩臺一般工廠想都不敢想的激光切割機和水切割機。電子和電氣元器件更不用說了，只要市面上能夠采購到的一應俱全，以至于庫管不得不分門別類存放，想要什么必須打開電腦按編號查找。
為了應用開發，為了把實驗室里的東西變為現實，公司在資金投入上可謂不遺余力。
這是一個最重要的職位，同時也是最辛苦的職位，黃麗安權衡了一番，毅然答應道：“干這個電氣事業部總經理純屬趕鴨子上架，磕磕絆絆堅持到現在，總算沒出什么大簍子。章程，我本來就是搞研發的，把應用開發實驗室交給我吧，至于接替人選…俊山比誰都合適。”
“老黃，應用開發實驗室主任非你莫屬，但老張年后要去東德進修，所以接替你的人選要重新推薦。”
不等黃麗安開口，電氣事業部生產主管張俊山便脫口而出道：“章程，我也有機會出國進修？”
“不是機會，而就是要你去！這次進修一共十六個人，由你領隊，時間兩年。考慮到進修時間比較長，已婚的同事可以把愛人帶上，費用和生活補貼由公司出。另外海外部還會在東柏林和萊比錫設代表處，可以就近照顧到大家的學習和生活。”
“可我不懂德語。”
“我也不懂，所以我們都要學。”
林薈嫻大吃一驚，不禁問道：“章程，你是說你也要去？”
“嗯，所以我打算回去陪我媽過個團圓年，然后跟大家一起去東徳，利用那里的語言環境好好學一下德語。如果有可能，我還想學法語。藝多不壓身，多學幾門外語總歸是件好事。”
出國是好事，更何況還可以帶妻子去，張俊山哪能不高興，想到孫曉光常掛在嘴邊的那句“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張俊山若有所思地問：“那公司有沒有確定我們去哪個大學進修？”
章程放下酒瓶，不無得意地解釋道：“這完全得益于‘巨磁阻效應’的發現，在幾位東徳科學家的提議下，公司跟萊比錫大學、德累斯頓工業大學和耶拿大學簽訂了人才交流協議。我們派十六個人去這三所大學進修，他們也派十六個人來NB實驗室參與‘居磁阻效應’研究，所需費用均由對方承擔，也就是說我們在費用上可能要吃點虧，畢竟香港的消費要比東徳高許多，但從長遠上看還是值得的。”
“我們可以選專業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專攻儀器儀表。”
儀器儀表是NB電氣的短板，張俊山的這個提議完全是為公司考慮，章程很是欣慰，但還是搖頭道：“老張，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但人的精力終究是有限的，就算再多給你兩年對公司也沒太大幫助。我們這次去完全可以選自己感興趣的專業，另外還有一個任務就是交朋友，公司會有一筆專門預算，別舍不得花錢。同時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搞得鬼鬼祟祟的像個特務。”
去德國進修的目的不言而喻，張俊山反應過來，鬼使神差地冒出句：“挖社會主義墻角？”
黃麗安被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笑罵道：“挖你個頭啊！好端端的給公司招募人才，被你說得這么難聽，要不咱倆換換，你來干應用開發實驗室主任，我去東徳開開眼界。”
值得一提的是，點關注時才知道“半仙算命”是位大神，老寒受寵若驚，感動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