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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戰爭不是請客吃飯】

  萬惡的封建社會能珍惜普通士兵的生命?別瞎想了,到了疆場白棟才知道所謂的疆場救傷,其實救得就是貴族和有一定身份的將主們。

  春秋時代的戰爭起初是非常溫~柔的,那就是彬彬有禮的奧運會,雙方帶領士兵來到疆場,擺開陣勢派出將領,都坐在戰車上,車還有人幫著趕,遠遠地跟對方打個招呼,哎呦,是兄弟你啊?好久不見,今天換了把新戈啊?真漂亮......說著話走近了,雙方舉戈互擊,一方不小心胳膊扭傷了,對方立刻停手,否則就算破壞戰場規矩,沒風度。據說晉楚大戰,楚軍敗了,晉軍追趕,發現一輛戰車不走了,追兵就跳下來關心詢問,一打聽是車壞了,于是就幫著修,修好了請對方上車,再追,等追夠五十步了,立即鳴金收兵。

  戰國時**始變得殘酷,一場戰役下來,斬首萬人的將領不會被罵做屠夫,反會是國之英雄、時代風云人物,不過被斬首的永遠是平民,貴族士大夫哪怕在戰場上也會享受種種優待,司傷營就是他們的福利機構。

  戰事一起,不幸受傷的貴族或將主會第一時間被送到司傷營接受戰地治療,這其中甚至包括敵方的貴族,只要對方不是身負我方國仇血恨,都要給予救治,等戰斗結束,再由敵國贖回,

  沒辦法,都是親戚,各國都通著婚呢,今天是外婆打外孫、明天是舅舅戰斗外甥,傷了誰面上都不好看,如今距離秦國成虎狼還有一百多年呢,天下均勢才是這個時代的主旋律,各國都不好太過分。

  既然不需要上第一線,白棟就可以松口氣了,秦軍與魏軍還在列陣。正如吳起評價的那樣,魏陣強、秦眾散,公叔痤果然是個老狐貍,一眼就看穿魏軍的優勢在哪里,帶領天下精銳魏武卒去守城遠遠不如對陣廝殺,贏連不求決戰他也樂得窩在少梁城里享受自己奢華的貴族生活,秦軍既然來襲,那就列陣廝殺,十幾萬衣著破爛的秦軍未必能擋住大魏戰車。

  換了是龐涓這類悍將,恐怕早就尋秦決戰了,老公叔比后世的諸葛孔明還要謹慎,手中一日有糧,他就一日不會主動決戰,只等龐涓大破韓魏聯軍,無論龐軍是否能夠及時趕來,都會起到打擊秦軍士氣的作用。

  戰斗是在瞬間開始的,前一刻雙方似乎還在整頓隊形,后一刻白棟就看到兩片烏云出現在空中,一片在秦軍大陣上方,一片在魏軍上方,那不是暴風雨要來,是要命的弓弩!箭矢如雨,雙方大軍還沒有真正遭遇,成百上千的士兵就倒下了,幸存者仿佛看不到死傷的袍澤,仍然排列成整齊的軍陣,向對方沖擊過去!

  “轟!”

  白棟敢打賭,雙方大軍碰撞的那一刻地面都隨著震動了下,人的肢體、腦袋拋向空中,大地出現了一條血線,正以雙方大軍為中心向四周蔓延,要畫出這世上最猙獰的圖畫。那不是后世什么印象派的作品,那是血~淋淋的殘酷現實。

  已經是如此恐怖的畫面,還有人要為其加上一筆?身著黑甲的秦國銳騎出動了,幾乎同一時間,身著紅色袍服的魏軍騎兵也迎面沖來;白棟看得瞪大了眼睛,原來在沒有發明馬鞍馬鐙的時代也是有極少數精銳騎兵的,他們就騎在光禿禿的馬背上,羅圈腿兒緊緊夾住馬腹,居然一樣可以在馬背上發力、砍殺,試圖在第一時間擊潰對方的騎兵,然后去分割敵方的步兵方陣。

  司傷營明明負有‘在可能條件下救治對方貴族’的使命,卻偏偏會被敵國軍隊仇恨,已方貴族被敵人救治就是奇恥大辱!所以他們經常會分出小股兵力來騷擾攻擊。這真是太矛盾了,白棟不得不小心翼翼,冒著被李敵這種好戰分子逆襲的風險強行安排司傷營在距離戰場半里的一個土丘上,這樣既可隨時對已方貴族將領施救,也比較安全。

  “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我們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保存有用之身,關鍵時刻拯救那些將主!甚至是公子!國君!所以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進入戰場,公子少官,不要看別人,我說得就是你。”

  比起蠢蠢欲動的公子少官,李敵倒是表現的很淡定,只是緊緊盯著血肉橫飛的戰場,似乎死人越多,他就越會興奮;剛才有兩股魏軍來襲,被他屠殺了足有三十多人,比公子少官出手都狠,不過這家伙還算有專業精神,沒忘記要保護白大夫的光榮使命,始終不離白棟半步。

  戰斗很殘酷,沒有重甲衛隊保護的平民士兵生命比草更賤。白棟親眼看到一名身材瘦小的秦國少年用牙齒咬斷了敵人的喉嚨,他興奮的高聲叫喊,想要沖向一名白發蒼蒼的老秦人,只是一轉身,就被敵人刺穿了胸膛!

  同一時間,有無數同樣的場景在上演,殺紅眼的士兵只會通過衣色判斷敵我,雙眼被鮮血蒙住了,那就殺死所有靠近自己的人,然后在瘋狂中倒下。

  第一場戰斗結束了,沒有慷慨激昂的號角、沒有錐心的哭號、更沒有勝利的歡呼,只有可怕的寂靜。戰國初期,還保留了一些春秋時代傳下的戰場規矩,這是雙方司傷營登臺亮相的時間,也只有這個時候,平民傷兵才會被抬離戰場,得到最簡單的救治。

  李敵和白棟并肩走著,看到一名重傷的秦軍,隨便檢查了一下傷勢,搖搖頭,用劍刺穿了他的心臟。

  白棟至死也不會去做這樣的事,但也無力去阻止,那種程度的傷勢就算放在21世紀也沒有多大希望;他不是救世主,更不是什么高人弟子,這里是血~淋淋的疆場,不是冠蓋如云、往來無白丁的稷下學宮。

  先秦時代大鳴大放,繼往圣絕學、傳風~騷雅事,也同樣是在這個時代,有著連陽光都無法穿透的黑暗,平民和賤民們有過幸福的日子嗎?他們連姓氏都沒有,閑時死于田間、戰時亡于疆場,這是一個光暗交匯的時代,初來時的歡欣還有嗎?如果可以選擇,我會不會繼續留在這里?

  當然會的,這里有娘親、草兒、屹石村的族人,讓我無法割舍,努力做一盞神燈吧,或許無法照亮這個大時代,至少也能照亮娘親和草兒頭頂的天空。

  白棟麻木的在尸體堆中行走著,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疲累,那是身心皆疲。

  “哪怕你要殺了我,我也要離開這里,現在!要動手就快些吧。”望著李敵,白棟咬緊了牙關。

  “我殺你做什么,真以為我是殺人狂?要離開就離開吧,我讓營兵送你回去休息。”

  這種話居然是從李敵嘴里說出來?白棟不由擰了下胳膊,確定不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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