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冤孽啊,冤孽…”
眼見瑛姑手持利刃撲了過來,一燈大師卻不閃不避,也不做任何的防備,只是雙手合十,口誦佛號,神態慈祥,似乎根本就沒看見瑛姑的攻擊一般。
如果這是在主世界,一燈大師的這種反應并不奇怪,若是在主世界,但凡先天高手都有著雄厚的先天罡氣護體,只要對手未達先天之境,即便任其攻擊,也傷不到分毫。可在這元氣稀薄的射雕世界,別說只是一燈這樣初入先天的高手,便是先天大成,也未必有資本施展先天護體罡氣,他這么做唯一的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
在場眾人除了熟知原著的凌牧云之外,再沒有任何一人想到以一燈大師武功之高身份之尊,竟會做此引頸就戮之舉,不禁齊齊驚呼失聲。
別說別人,便是動手的瑛姑都想不到,她這些年苦心費神想著除之而后的段皇爺在真面對她的刺殺時竟是不躲不閃束手就戮。看著毫不抵抗的一燈大師,瑛姑的心中也不由得一顫,不自禁的想起了段智興當年對她的諸般好處來,手中匕首的去勢不由得微微一緩。
“娘娘住手!”
就在這時,幾聲斷喝幾乎同時響起,四條人影從崖后轉出,向著這邊飛掠而來。這四人衣著打扮各異,或作布衣短褂,或青衫長袍,看打扮有漁人,有樵子,有農夫,有書生。正是段智興門下的漁樵耕讀四大弟子到了。
原來漁樵耕讀四大弟子乃是與一燈大師一道來的華山,不想才上華山不久便湊巧與周伯通相遇。周伯通拔腿就跑,一燈大師想要追上去把話說清楚,兩人都是當時絕頂高手,輕功亦非尋常可比,一逃一追迅疾倫,漁樵耕讀四人雖然竭力追趕,還是落下了一塊,這才剛剛趕到。
眼見著師父就要遭瑛姑毒手。漁樵耕讀四人頓時急得不行,漁樵耕三人因武器長大,此番隨來都未帶兵刃,唯有書生朱子柳的趁手兵刃是判官筆,短小輕便帶在身邊,此時見情況緊急,忙將手中判官筆當做暗器向著瑛姑擲出。只盼著能夠將瑛姑稍微阻上一阻,好讓他們能夠及時趕到師父的身前。
頓時“咻”一聲響,一道銀光如閃電般向著瑛姑的方向疾射而去,若是瑛姑勢頭不減的話,她以短刃刺殺一燈大師的同時,自己也勢必要被這疾如勁矢的判官筆所貫穿。朱子柳此番所使的正是圍魏救趙之法。
“阿彌陀佛,今日果,昔日因,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老衲又豈能身免?爾等不要插手!”
一燈大師忽然宏聲誦讀一聲,原本合十的雙掌驟然分開。卻并未對瑛姑出招,反而反掌向背后一擊,一道磅礴掌力頓時應手而出,直接將剛剛射到的判官筆直接打得倒飛而出,跌落在地,卻是不讓朱子柳等人插手,執意任由瑛姑來殺。
眼見著瑛姑的匕首就要刺到一燈大師的胸膛,就在這時,忽見一條人影從旁躥過來,道了一聲“且慢”,伸手在在她手腕上一架,擋住了瑛姑這一刀。
卻是周伯通見瑛姑竟要刺殺一燈大師,而又一燈大師束手就死,忍不住出手了。他雖然怕極了瑛姑和一燈大師,卻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一燈大師死在面前。他與瑛姑私通就已經夠對不起一燈大師的了,若是再任瑛姑將一燈大師給殺了,那他非得愧疚死不可。
見此情景,一旁的凌牧云將手指間扣著的碎銀子重握回了掌心,原本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若是實在事不可為,他便出手制止瑛姑。他和一燈大師雖然是初次見面,但對一燈的人品還是極為欽佩的,可不愿意看到一燈大師真的死在瑛姑的手上。現如今周伯通既然已經插手,也就用不著他了。
“你干什么?”瑛姑大怒,向著周伯通厲聲喝道。
其實有凌牧云和黃蓉兩人開導在前,又有一燈大師束手就戮在后,瑛姑對一燈大師的恨意已然不濃,殺心也已經消減得差不多了,即便沒人阻攔,她也未必真忍心將刀真刺進去。
但周伯通的阻攔卻讓她大為惱火,她之所以要殺一燈大師,是要為死去的兒子報仇,可別人還沒出手阻攔,周伯通這個孩子他爹卻先出手,這算是怎么回事?這不是典型的胳膊肘往外拐么!
周伯通自瑛姑出現,一直膽戰心驚,被她這么迎面一喝,是心驚不已,直嚇得“啊喲”一聲,轉身便急向山下奔去。
“你到哪里去?”
瑛姑喝聲問道,身形一動就要追趕,只是在將要越過一燈大師時,她的身形稍微滯澀了一下,從身上拿出一枚玉環丟給一燈大師,道了聲:“這東西還你,從此以后,咱們再干系。”
隨即再不看一燈大師一眼,越過他向著周伯通追趕而去。
周伯通眼見瑛姑追來,頓時嚇得面人色,連聲大叫:“你別跟來,我肚子痛,要拉屎。”
瑛姑微微一怔,不如理會,仍是發足急追。
周伯通大驚,又叫:“啊喲,不好啦,我褲子上全是屎,臭死啦,你別來!”
瑛姑尋了他二十年,心想這次再給他走脫,此后再相見之期,不理他拉屎是真是假,只是追趕。
周伯通聽得腳步聲近,嚇得魂飛天外,本來他口叫拉屎是假,只盼將瑛姑嚇得不敢走近,自己就可乘機溜走,哪知惶急之下,大叫一聲,當真是屎尿齊流,卻猶自不敢停步,顧不得清理褲子上的穢物,一陣風似的向著山下疾奔而去。
瑛姑則是緊追不舍,轉眼間兩人的身影便一前一后掠過漁樵耕讀四人,沒入崖后。一追一逃下山去了。只聽見有兩人的喊話之聲不斷傳出:“周伯通,你給我站住。看在咱們兒子的份上,你停下來和我好好說幾句話不行么?”
“兒子?什么兒子?”
“自然是我和你的兒子,咱們的兒子都被人給害死了,你這個當爹的都不知道!”
“我兒子?我還有兒子?”
聲音漸漸遠去。
凌牧云與黃蓉見這對冤家越奔越遠,均感好笑,回過頭來,只見漁樵耕讀四人已經來到一燈大師的身前,與一燈大師低聲說話。而一燈大師不時微微點頭,只是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手中那枚瑛姑丟給他的圓環之上。
原來這個圓環乃是當年他還是大理國皇帝時賜給那是還是貴妃的瑛姑的,之前瑛姑保留著其實是為了提醒自己不往仇恨,此時將這件圓環還給他,就是恩怨兩消再瓜葛的意思了。這讓一燈大師在松口氣的同時也是頗為感傷。
半晌之后,一燈大師長嘆一聲,手一揚。將那枚羊脂玉環丟到了山崖之下,向著凌牧云和黃蓉兩人看了一眼,和善一笑,隨即向漁樵耕讀四弟子道:“走吧。”
當下師徒五人邁步便向山下走去,凌牧云與黃蓉兩人有心想與一燈大師說兩句話,思及彼此只是萍水相逢。并不相識,終究還是沒有上前說什么。
“段皇爺,好久不見,老叫花子有禮了。”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笑聲響起。接著一個手持綠竹杖,背負紅葫蘆的中年乞丐從崖后轉了出來。正是洪七公到了。
原來洪七公也是下午才到華山,一路攀登而上,忽然聽見這邊有嘈雜叫嚷之聲,于是便過來看看,不想來晚了一步,到時已是曲終人將散,只看見周伯通和瑛姑兩人追逐而去。因為聽兩人追逐間的喊話,似乎是有舊情,故而洪七公也沒有插手,只是看著他們離去。
一燈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七兄,如今已經沒有了什么段皇爺,有的只是一個法號一燈的老僧而已。”
洪七公眼見一燈大師如此模樣,不禁微微一驚,隨即也是躬身還禮:“一別多年,想不到大師如今已是方外高人,老叫花子見過大師了。”
一燈大師微微一笑,向洪七公道:“七兄,故人恙,英風勝昔,當真可喜可賀。”
洪七公躬身道:“大師安好。”
一燈微笑道:“山高水長,后會有期。”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轉身便走。
洪七公急忙叫住道:“明日論劍啊,大師怎么就走了?”
一燈轉過身來,笑道:“想老衲乃方外閑人,怎敢再與天下英雄比肩爭先?老衲今日來此,為的是要化解這一場糾纏二十年的冤孽,幸喜功德圓滿。七兄,當世豪杰舍你有其誰?你又何必自謙?”
說著又合十行禮,隨即便徑自下山去了,漁樵耕讀四大弟子齊向洪七公躬身下拜,跟著師父而去。
一燈師徒五人走后,凌牧云二人上前與洪七公見過,互道別來之情。原來洪七公在與凌牧云等人分別之后,與郭靖等人同路前往臨安,路上在韓小瑩的求懇之下收了郭靖和穆念慈二人為徒,與三人一同前往臨安和嘉興為郭母李萍和江南五怪入葬,而后離了郭靖等人,孤身前往臨安皇宮潛伏了一個多月,終于如愿以償的吃到了鴛鴦五珍燴,而后這才前往華山參加論劍而來。
凌牧云聽說洪七公竟收了郭靖為徒,不禁暗自為他高興。
在原本的歷史上,郭靖此時早已經拜在洪七公門下了,可是在這個時空,因為凌牧云這個變數,黃蓉并沒有像歷史上一般與郭靖走到一起,而沒了黃蓉這個冰雪聰明的愛侶幫忙,郭靖也沒能如歷史上一般早早拜在洪七公的門下,這也使得郭靖即便得凌牧云傳授了九陽神功,在武道上的成就依舊比原本歷史上的同時期要低一些。
在原本的歷史上,到第二次華山論劍之時,郭靖雖然還不是五絕中人的對手,卻也并非毫還手之力了,即便是黃藥師、洪七公之流想要拿下郭靖,也不是幾十招就能夠辦到的。起碼也得百招以上才行,這也是黃藥師等人許可郭靖參與二次華山論劍的原因。
然而在如今這個時空。郭靖現如今武功雖然也已達到后天大成之境,在江湖中已是一流頂尖的高手,但比起五絕來卻差了不止一個檔次,在黃藥師等人的手下能走出幾十招都要燒高香了。原本凌牧云對此還多少有些歉意,不過現在見他又拜在了洪七公的門下,心中這才釋懷。
凌牧云不知道,郭靖和穆念慈兩人之所以能夠拜在洪七公門下,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借了他的光。原本以郭靖和穆念慈的資質。洪七公是看不上的,否則他早就將兩人收入門下了,也不至于一個只教了降龍十八掌中的十五掌,另一個也只教了一套逍遙游拳法。
只是后來凌牧云和黃蓉兩人武功突飛猛進,而偏偏兩人一個是黃藥師的女兒,一個是黃藥師的女婿,他與黃藥師比了半輩子。在武功上不輸于黃藥師分毫,但要是比較起各自的晚輩來,他卻是完敗。這讓他心中頗有點不是滋味,也促使他動了收徒之心,這才將郭靖和穆念慈兩人收入門下。
黃蓉見天色晚,繼續生火做飯。洪七公與黃蓉等人一晃分別數月,對于黃蓉烹調的美食自然也甚是想念,眼見黃蓉著手做飯,自然拍雙手稱贊。
原本凌牧云打的獵物就是給三個人準備的,此時雖然多了一個洪七公。卻走了一個瑛姑,倒也足夠。等黃蓉將兩只野雞和一對野兔都燒烤出來。她吃了一只雞,凌牧云吃了一只兔子,便都飽了,剩下的一只雞和一只兔都被洪七公一人包圓,與黃蓉和凌牧云兩人合在一起的份量相當。
吃完了晚飯,天色已然全黑了下來,三人談了一陣,黃蓉看了凌牧云一眼,對洪七公道:“七公,夜已深沉,咱們還是休息一會吧,明天論劍比武,用勁必多,不休息好了可不行。”
洪七公笑道:“你個鬼精靈,只怕讓我休息是假,想讓你云哥哥休息好了才是真的吧!”
黃蓉被他說破心事,頓時嬌嗔不依道:“七公,你都胡說八道些什么?”
洪七公哈哈一笑,道:“怎么,叫我說中心事害羞了?我年紀越老,好勝之心卻是越強,想到即將與東邪西毒過招,心中竟然惴惴不安,說來大是好笑。蓉兒,你爹爹近來武功大進,嗯,你的云哥哥武功也是越發了得,你倒猜猜,明日比武,你爹爹、你云哥哥、老叫花子,還有老毒物我們幾個,到底是誰強誰弱?”
黃蓉道:“老毒物、我爹爹和你老人家的武功原本是難分上下的,不過現下你和我爹爹都修練了九陰、九陽兩門神功,老毒物歐陽鋒多半不是你們的對手了。可我云哥哥畢竟年輕,功力沒有你們深厚,以前還占著功法上的便宜,現在連功法上的便宜都占不到了,肯定不是你們的對手。要我說云哥哥壓根就不用和你們比了,只看你們幾個老的決出勝負,就知道誰是天下第一了。”
洪七公聽她語氣之中有些古怪,微一沉吟,已明白了她心意,哈哈大笑,說道:“你不用跟我繞彎兒說話,九陰真經和九陽真經都是你們倆小家伙給的,你就是不激我,老叫花也不會厚著臉皮使將出來。等明日我也你云哥哥比武時,我只用原來的武功就是。”
黃蓉正要他說這句話,笑道:“七公,咱們就這么說定了。若是你輸在我云哥哥手里,我燒一百樣菜肴給你吃,讓你贏了固然喜歡,輸了卻也開心。”
洪七公吞了一口饞涎,哼了一聲,道:“你這鬼丫頭心地不好,又是激將,又是行賄,刁鉆古怪,一心就盼自己的情郎得勝。”
黃蓉一笑,尚未答話,忽然感覺胳膊一緊,被凌牧云一把拉到了身背后,與此同時,洪七公也猛地站起身來,向著崖后叫道:“是哪位朋友到了?還不趕出來!”
“老叫花你的耳力不錯嘛。”一個仿佛金屬撞擊一般的鏗鏘嗓音響起,緊接著便見一個身穿白袍的高大身軀從崖后轉了出來,三兩步便躥到了三人的面前,正是西毒歐陽鋒!
見是歐陽鋒,三人眼睛都不禁微微一瞇,臉上俱是浮現出一絲戒備之色。洪七公哈哈一笑道:“老毒物,你到得好早啊!”
“早到早比,遲到遲比。”
歐陽鋒冷冷掃了凌牧云等人一眼,在掃過凌牧云時眼中迸射出一絲森冷的殺機,隨即看向洪七公道:“老叫花,你今日跟我是比武決勝呢,還是性命相拼?”
上次在臨安皇宮險些被凌牧云擊殺,歐陽鋒引以為畢生之恥,對凌牧云是恨之入骨,只不過他不知數月不見,凌牧云武功又得提升,已經臻入先天化境,還是以老眼光看待,覺得凌牧云武功雖然不錯,但比起洪七公這個老對手來還要差上一點。只要能夠將洪七公擊敗,再收拾凌牧云也不為遲晚。
卻不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一別數月,此時的凌牧云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