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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搖了搖頭,哭喪著臉:“這個嘛,末將畢竟人微言輕,只能把看到聽到的事情向賀若將軍如實反映,其實您想想,末將當時就算人在宮內,又有什么用?韓擒虎就是當著末將的面把這些錢給運走,末將也只能看著,做不了任何事。”
賀若弼嘆了口氣,坐回帥案后的椅子:“唉,你說的也是,王參軍,這次的事不怪你,你提供的這個消息很好,今天一天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王世充知道,賀若弼還是不會死心的,這是他現在最能打擊到韓擒虎的一個武器,怎么會舍得放過?于是他繼續說道:“賀若將軍,驍果軍士們當時一直在場,都督段達應該看到了韓擒虎轉移金銀的過程,您如果有意的話,不妨找他問問。”
賀若弼的眼睛一亮:“你說什么?驍果軍有人也看到了?”
王世充說道:“不錯,韓擒虎給段都督他們發了幾十壇酒,就把他們扔在前面看守大門,還要管住那些陳朝宗室。這些驍果軍士心里多少有些怨氣,末將被支去城南的時候,段都督還在宮城內,我想他應該知道那些金銀是怎么被運出去的。”
賀若弼哈哈一笑,對著王世充說道:“王參軍,你提供的這個情報很重要,如果這次扳倒了韓擒虎,我一定幫你請功。”
王世充心中冷笑,暗道這賀若弼實在是厚顏無恥,今天剛忽悠了自己一把,現在又開始繼續許空頭支票了,但他決定把戲演得更足一些。
于是王世充誕著臉,上前兩步,說道:“賀若將軍,今天我已經向你表明心跡了,可是您今天帳內論功,卻沒我王世充什么事啊,這委實讓我有些心寒。但后來我想,恐怕還是因為我跟著您時間太短,立的功還不夠,員將軍和楊將軍都是跟隨您多年的老部下,您把功勞先分給他們也是應該。
所以我今天晚上一看到韓擒虎在盜竊陳國內庫,偷運金銀,就想到報效您的機會來了,這件事我可是冒著殺頭的危險幫你打聽的,就是想讓您能記得我。賀若將軍,我王世充這次南征,就是為了求個官職,搏個軍功的,為了這個,連大哥的命都搭進去了,就指望您能為我作主啊。”
王世充說到這里,突然想到了大哥的死,一陣心酸,本只想擠出兩滴眼淚出來,結果卻真的熱淚盈眶,噴涌而出。
賀若弼的心思根本不在王世充心上,他恨不得馬上把眼前這個討厭的家伙趕走,然后馬上召來那個驍果都督段達。
但驍果騎士是楊廣直接配署給韓擒虎的,他自己無權調動,于是賀若弼皺了皺眉頭,說道:“王參軍,你的忠心,還有你的功勞,我這里都有數。此戰中你的貢獻,我一定會向至尊稟明,為你請功的。
只是現在你還要幫我做最后一件事,就是想辦法約出那個段達,這個人是很關鍵的證人,切不可被韓擒虎收買封口。明天你想辦法約這段達出來喝酒,只要他肯出來作證,我賀若弼一定重金相贈。”
王世充一下子兩眼綠光閃閃,擺出了一副司馬德勘看到錢時的那種神情:“啊呀,賀若將軍,有您的這一句話,我什么顧慮也沒有了,明天一早,我就去約段達出來,這小子早就念叨了,說建康是江南名城,一定要走走看看,今天他沒撈到機會,明天我這樣約他,一定沒問題。”
賀若弼突然搖了搖頭:“恐怕不行,高大人今夜已經過江了,明天一早就會進建康,到時候我部會進城換防,驍果騎士可能會撤出來去護衛晉王殿下,王參軍,你恐怕還要找個更好的理由。”
第二天的上午巳時,王世充帶著渡江后還幸存的那四十多名關中壯士,站在宮城外的玄武門口,建康的大街小巷已經站滿了全副武裝,黑色衣甲的隋軍士兵,分列路的兩側。
今天是入城式,五萬多隋軍已經完全控制了建康,這樣一是為了顯示隋軍的軍威,二來也是保障馬上就要入城的征南行臺元帥長史,當朝左仆射高熲的威嚴。
楊堅自從代周而立后,就取消了自己當年當過的丞相一職,而改成了三省六部制,其中中書高官官為內史令,下設內史侍郎,中書舍人等,負責起草詔書。
門下高官官為納言,下設黃門侍郎,給事郎等,負責糾察百官,復審詔書,認為有不恰當的還可以封敕駁回。
而權力的中心則集中在尚書省,以尚書令為首,下設左右仆射,分管吏部、禮部、兵部、工部、都官(刑部)、度支(戶部)這六部,由于楊堅怕有人復制當年自己從丞相到帝王的篡權之路,尚書令一職長期空缺或者交給自己的兒子。所以現在的尚書左仆射高熲,就是整個大隋帝國實際的宰相。
高熲現在正威風凜凜地騎在楊堅這次特意借給他的愛馬,西域進貢的汗血寶馬朱龍上,雙目如電,須發花白,頭戴三梁進賢冠,身穿深紫色的一品官袍,半圓形的領口處,特制的內衣領子高高地豎立著,是為雍領,蟒袍玉帶,足踏一雙厚底官靴。
高熲的目光如蒼鷹一般冷峻犀利,嘴上兩抹鉤須,下頜飄著一把美髯,舉手投足間,當朝宰相的威嚴與氣度盡顯無疑。
由于昨天一夜隋軍入城后軍紀嚴明,沒有象不少南陳人擔心的那樣縱兵擄掠,加上今天一早賀若弼所部入城后,就到處敲鑼打鼓,張貼安民告示,因此昨夜還家家關門閉戶的建康百姓,今天都漸漸地走了出來,街道兩邊執勤的隋軍士兵身后,慢慢地聚集了不少人。
南北朝分裂已有三百年,江南還是保持著中華正溯的傳統,百姓多數是漢服衣冠,寬袍大袖,即使是布衣平民,也不象北方不少胡風服飾那樣圓領小口,而婦女們更多是荊釵布裙,不象北方的不少胡人婦女那樣帶著冪羅(婦女出門時戴的面紗)。
王世充看著,心生感嘆,只有在江南,才最大程度地保留了**華俗,只是不知道天下一統后,這樣的風俗還能保持多久。
思索間,高熲一行已經來到了宮門口,高熲下了馬,段達迎上前,拱手行禮道:“高長史,賀若將軍和韓將軍正在大殿內恭候您的大駕!”
高熲點了點頭,轉頭對著身后一名四十多歲,身形干瘦,看起來精明強干的文官說道:“裴參軍,辛苦你一下,趕快帶人去南陳的典籍書庫,去把南朝的歷代藏書給保存下來。”
王世充心中一動,高熲畢竟是宰相,見識遠遠超過其他武將,滅國之后,最先關注的不是陳國的錢糧賬冊,甚至不是陳叔寶和其他宗室,而是那南朝幾百年的典籍史冊,要知道多少珍貴的文獻,都在這種江山易主的時候毀于戰火,或者流落于民間,而高熲的這道命令,不知道挽救了多少中華的傳統文化。
只憑這一句話,王世充就對高熲心生敬意,在他的眼里,高熲那本就比較高大的身形一下子更加偉岸起來。
那名裴參軍下了馬,開始集合起身后的一隊護衛,段達面露難色:“高長史,我等昨天才接管這里的防務,對地形不熟,也不知道南朝的藏書庫在哪里。
哦,對了,城破之時,陳朝的尚書令江總還留守在尚書省里,而尚書右仆射袁憲當時正守著大殿,都被我們拿下了,和陳朝宗室們關在一起,還有施文慶和沈客卿等人也在昨夜被我們關進囚車,現在正在宮內,要不要找他們帶路?”
高熲擺了擺手:“不用,晉王殿下早就搞來了南朝的宮城地圖,我們來之前,晉王特地下令,這些珍貴的文獻一定要優先保護好,裴參軍早就熟悉了地形,不用人帶路的。”
說話間,裴參軍已經點了一百余名軍士,匆匆地向著宮城內右側跑去。
高熲看了看裴參軍遠去的背影,對著段達問道:“陳叔寶的寵姬張麗華,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