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蕩浩渺,空闊無邊的心內虛空,沒來由升起一種無聲的寂寥,黯淡無光的三十六顆星辰,溢著令人心悸的枯滅的力量,為這份寂寥添了一份略顯空洞的深沉。
蘇伏自沉修中醒來,雙眸微凝,屈指一彈,一道青白相間的靈引憑空生成,于虛空形成了一道水幕,然而水幕沒有波動,亦無他預想中的影像。
他微微失望地嘆了口氣,自從突發奇想,將《天眼通》的靈應運用到《彼方水鏡》靈引之上,二者意外的相融,由此可見,先天神禁并非無法改易。
這時他有些疲倦,便止了動作,一閑下來,便為心內虛空的寂寥感染,令他忽然想起了瞳瞳來,心底微有觸動,小姑娘與他最是親近,如今自己發生了這等事,也不知她近況如何,劍齋究竟如何待她,幸好有著紫兒在她身邊。
想到這里,他又是一嘆,心念一動,便將珍而貴之藏于心內虛空隱蔽處的龍角取來,這枚龍角本來質地略粗糙,自從放入心內虛空后,便漸漸呈晶瑩玉潤狀,灰白亦漸漸轉了乳白,唯有斷口處,那道觸目驚心的痕跡未能消去。
蘇伏每次取來望,都覺心痛,他面上隱現柔軟,輕輕摩挲著龍角,腦海里浮現著龍吟瑤的種種。緬懷一刻,反倒激勵了些氣勢。
將龍角收好,他緩緩吐了口濁氣,雙手驀地有法印變幻,便見虛空有無數幾近透明的靈應有紛紛聚向他的眸子,他的眸子在黑沉的心內虛空里,忽然閃爍著一層淡淡的明光。
蘇伏眼前的界域霎時變幻,只見遠空處的一隅,仍有源源不斷自冥冥中透入的信愿白光,只是此刻他的眼前,這些信愿白光卻透出了無數凡人虔誠祈禱的一幕,這便是信愿的本質,若非得到心內虛空凈化,僅此些信愿便能令蘇伏意識徹底崩潰。
視線緩緩偏移,整個心內虛空仿似都由一個個莫可名狀的節點構成,每個節點與節點之間都存在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縫隙,那些縫隙實在不算小,這是因為心內虛空只是新成,尚無法與真界或各大秘境相較,他壓抑著狂喜,復望向己身所處的道基圓臺,乃至圓臺上空懸浮的神丹。
結果卻令他微微失意,許是境界尚不足,他無法看破道基圓臺與神丹的本質。
不過,《天眼通》終于有所突破,這是一個可喜的事情,要知道真正的《天眼通》是由十數萬的靈應組成,即是說,須將所有靈應勘破,并且聚成神通,才能真正掌握。
受傷的半載,氣海鎖閉,識海沉寂,心內虛空不見天日,反而令他悟性得到全面發揮,由數千上萬個靈應組成的玄靈,在短短數旬月便被他勘破。
當然,目前他僅僅掌握了數個玄靈的印法,是以境界低微,心內虛空界域尚有許多不足,才被他輕易看破,倘是真界,恐怕沒有那么容易。
這時心有雜念,神通便自散,他回過神來,唇邊泛起苦笑,自語著:雖是貪心不足,可若是氣海再晚個數載開啟,是否便能徹底掌控這門神通?
不知是何因由,氣海重新開啟,對于靈應的解析便回到了以前那種龜速。
蘇伏微微一轉念,便將這念想摒棄,若是晚個數載,他壽元恐已至盡頭,那時掌了這門神通又有甚用處呢。
收起了得失心,他開始思考靈應與靈引之間的區別。
首先,靈應乃是小禿驢用以構建《天眼通》這門神通的一種念頭,一種神識,一種玄之又玄的慧性。
這與他的出身有關,七彩蓮臺乃是覺源大士的法寶,在歸墟無息沙漠時,他曾聽聞,七彩蓮臺在此前卻是三圣佛賜給覺源大士,祭煉圓滿的真靈法寶用來贈予,可見三圣佛對于覺源大士的看重。
而本來《天眼通》乃是一門與先天神禁相似的‘慧業神通’,亦即佛性程度的深遠,決定著此門神通的是否領悟,此乃佛門大能以無上智慧創出的,得到天道許可而加入天道運轉的神通,是以任何生靈都能夠領悟,只不過修佛法會更容易罷了。
小禿驢將之以玄之又玄的慧性分念,分出了十數個層層結構遞增而有序的靈應,這里面有著《照蘊五空煉形篇》,圓覺寺根本經義的影子,乃是照見本性、命緣、塵宿、物象、慧根,與真人靈識有著極大區別,在這一點上,小禿驢確實很用心。
這一門以慧性組成的神通,或許與本源神通有著差距,卻不會差太多,二者之間有著微妙的區別。
再說到靈引,其實在修《天眼通》之前,對于《彼方水鏡》的構成完全沒有概念,在此前,他只是將它當做一門工具,便利的工具,亦無閑心鉆研。
隨著對靈應的理解加深,他漸漸發覺《彼方水鏡》有些地方與《天眼通》極其類似,二者相互共融,或許會產生一門新的神通。
是以近來他不斷在嘗試著這兩門神通與神禁的融合。
靈應與靈引最大的不同,其一靈應是由念頭生發,佛門稱之為慧念,玄門或許是道念,或許是心念,或許是神識,但無論何種稱謂,其本質是不變的。
而靈引則是禁制,是由先天神禁構成的一種有序的靈氣排列狀態。在此基礎上衍生而來的,一切的靈氣排列狀態乃至順序結構,皆屬后天禁制。
二者又有兩個極其相似的共通點:其一,都是通過結印來完成;其二,都是與天道息息相關;乃是順應真界法則的神通與神禁。
蘇伏這時澄澈心境,排除雜思,心念緩緩轉動,便將二者之間聯系漸漸互通,摸到了一絲頭緒。
他的左手忽而結抱玉印,此時心無旁騖又緩慢地使來,卻是一次成功,將虛空中游離的靈氣引動,隨著他單手法印變幻,靈氣逐漸地以一種玄之又玄的方式排列,這個過程持續了十數息,那些靈氣隨著最后一道法印而驟然凝縮,變作了肉眼可見的一點白芒,正是《彼方水鏡》的靈引,它輕巧安靜地懸浮在蘇伏眼前。
蘇伏精神一震,倍受鼓舞,右手同時開始結法印,此地乃是他的心內虛空,是以他的‘慧念’在此地極其的順暢,約莫只有兩息,無數的‘慧念’聚集,變幻成一團莫可名狀的光,正是《天眼通》的初形態。
這門神通蘇伏尚未修成,是以只能以初形態顯化。至于修至高深處是何狀,卻非目下的他所能窺測。
蘇伏的意識體緩緩做了個深呼吸,而后將左手遙遙操控的白芒緩緩靠攏向右手處的光團,二者甫一接觸,便都發出微微的排斥來,但只是排斥而已,卻未曾散去。
這個時候,蘇伏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二者的融合便在今日,他很期待二者融合之后,會變作一副甚么模樣。
啪嗒!
便在他志得意滿之際,靈引形成的白芒忽然湮滅成空,這便是失敗了,蘇伏心頭不禁氣沮,右手處的靈應便一同消散。
微微一嘆,他搖了搖首,神通與神禁的融合,恐怕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例,怎么困難都不過分,既有了方向,他自然也不缺鉆研的耐性,這時便微微沉淀思緒,將方才因何失敗的緣由大致做了個設想,便又開始了第二次嘗試。
啪嗒!啪嗒!
不知過去多久,靈引再一次無聲散碎,在蘇伏的潛意識里,他這已經是數十次的失敗了,不過氣沮反而消散無蹤,愈是失敗,愈是能激起他的斗志,
他沒有急著下一次的嘗試,而是在腦海里反思,二者的共同點與區別,是否真就如此而已了?
突然,腦內閃過一道青光,他想到了《太陰玄星鎖星劫》,亦即星辰之力,這是他最早接觸的神通法決,現下他已明白,葉璇磯贈予他的所謂《煉妖經》應當是《太陰玄星鎖星劫》演變過的基本法門,它同時擁有操控星力與凝練竅穴的能力。
可正因此,這門所謂大道,實則反而成為一種桎梏,葉璇磯當不是故意害他,尚舉薦他入劍齋,便是讓他可以接觸劍道,其用意蘇伏亦有揣測,或許便是借劍道破開這桎梏,以驗證她所修改的根本經義與原本經義的優劣。
雖這只是蘇伏自己揣測,不過卻是八九不離十,而當時他也確須《煉妖經》保命,否則如何能抵抗魔靈呢。
會想到星力,乃是因葉璇磯在他體內留下的那道護持本物的青光,它離開其主之體萬萬里之遙,尚能存續,非但能存續,還能本能地護持他的本物安危,與魔靈對抗,這是如何辦到?他隱約覺著倘能勘破此點,或許便能將二者融合。
“真人真意?”
蘇伏沉吟半晌,卻只能想到這一方面,真人真意,類似劍意,譬如蕭無極的‘玄昊劍意’,帶著至大至真,至剛至陽的特性,它一方面是修士證得長生,超脫彼岸的象征,一方面是道心抑或劍心得到升華的一種現象。
而劍心,可不正是他的本物化生么,本物具象化,再與其二者融合,或許可行?
想到這里,蘇伏略有些遲疑的開始動作,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