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勝一見這道裝青年,便知此人修為尋常,比之周青還要不如,也不知是如陳舵那般的仙宗弟子,還是一流宗門里較為杰出的人物。
凌勝剛與周青斗過一場,又見了那頭大妖,心下情緒正有少許波動,哪有閑情陪人斗法?心下頗為不耐,也不等這人開口,揮手就是兩道劍氣。
劍氣呈淡金之色,泛有白澤,倏忽而過。
一道劍氣破了玉牌,另一道劍氣則將這道裝青年心脈穿透,取了性命。
“這位師弟好重的殺性。”
一聲淡淡話音,從凌勝背后傳來。
凌勝轉頭看去,卻是一個看似十八九歲的年輕道人,一身青色道袍,背后負有一柄長劍。
長劍?
莫非此人是劍修?
凌勝眼中微微一瞇,他能在外人眼前徒手施展劍氣,乃是因為許多人不識其中玄機,又因他自身并不習慣以兵器對敵的緣故。可此人既是劍修,就應當明白,徒手施展劍氣的功法,將是何等不凡。
既是劍修,自然就應當修有本命之劍。
有如靈劍宗青衫劍修那般,手持長劍,斬出劍芒。也有似蘇白那般,飛劍傷人,瞬息千里。
但是蘇白修習的卻是仙劍,直取大道,比之于飛劍,要高上不少層次。
眼前這人,不知是修習仙劍,還是修習飛劍,或是要持劍廝殺?
年輕道人單手豎于胸前,說道:“貧道李文青。”
凌勝取出長劍,遙遙一指,說道:“凌勝。”
李文青忽然笑道:“我聽過你,也見過你的畫像。”
“蘇白夜入云罡,朝破顯玄,震驚天下。世上無數修道人為之震動,而蘇白把我視為劍奴,自然會有許多人把視線放在我身上。”凌勝說道:“認得我的,想必不少,見過我畫像的,一樣不少。但是我卻都不認識你們,未免有些不太公平。”
“說來也是。”李文青聽得有趣,笑道:“我家師兄在見你畫像之時,曾說你并不遜色于蘇白,眉宇間更顯不屈,萬分傲氣,斷然不會是蘇白的劍奴,想必還是蘇白這家伙一廂情愿。當時我還不信,蘇白乃是何等人物,如今更是顯玄仙君,放眼九大仙宗,也僅有少數人能夠與他并列,怎么一個無名之輩,也能跟蘇白相提并論?但今日一見,你果然非同一般,氣息凌厲,冷漠冰寒,倒是真正的劍修。”
凌勝瞳孔陡然一縮。
此人師兄是誰?僅是見過畫像,就能斷定凌勝不比蘇白遜色?僅是一眼,就敢下次定論?而此人又是誰,居然一眼就瞧出他是真正的劍修?
這師兄弟二人,究竟是誰?
凌勝提起萬分警惕,體內劍丹不再壓制,放出全身氣息,白金劍丹之上,七個竅穴盡數放開,劍氣流轉。
“果然厲害。”
李文青見獵心喜,同樣沒有壓制氣息,居然也是一位御氣頂峰的人物。
僅是一縷氣息,就讓凌勝無比慎重。眼前這個李文青,只怕也是能夠打殺云罡散人,足以媲美道家真人的人物,可他居然也才是御氣修為。
劍氣通玄篇并不遜色于天地間任何一篇仙法,但卻并不代表,世上便沒有了非凡的仙法。凌勝懷有曠世仙緣,旁人的傳承未必就只是尋常低等。
凌勝呼吸平靜,分毫不亂,只是靜靜望著眼前的李文青。
一道淡金色劍氣從凌勝指尖迸射出來。
李文青灑然一笑,并指成劍,往前一點,背后飛劍陡然出鞘,擋在身前。
劍氣打在劍身之上,立即消散,而飛劍同樣倒飛而回。
李文青劍指一點,定住飛劍,心說一聲厲害,便喝道:“凌勝,你且接我一式太歲劍法。”
說罷,飛劍憑空劈去,接連劈斬十三次。
就在空寂虛無之處,陡然浮現十三道痕跡,隨后就如畫上的筆墨線條一般,組成了一個道人虛像。這道人虛像,呈淡藍色彩,晶瑩通透,就如星光微芒,卻又透明清晰。
道人手中拂塵一掃,往凌勝而來。
凌勝發出一道劍氣,則往道人眉心而去。
這道人虛像將拂塵一偏,居然卷住了劍氣,但下一刻就被劍氣絞散。劍氣仍然飛來,但道人大袖一揮,就把劍氣收入其中,如泥牛入海,不見聲息。
凌勝微微一驚。
李文青笑道:“凌勝,你可莫要小瞧了這太歲道人,盡管我修為不足,只是凝結虛像,但是憑借這尊虛像,已能與云罡之輩相提并論。”
凌勝望著道人虛像,口中說道:“獅子搏兔,尚且盡力。面對你這么一位仙家飛劍之輩,我凌勝可不會自負得輕視了你。”
“小道也正是如此。”
飛劍斜斜劈去,不見光芒劍氣,也無聲息,但是那虛無空寂之處,卻又憑空出現一絲痕跡,旋即融入道人虛像之中,凝結為一柄拂塵。
“今日那大妖肆虐,其實此時并非交手的好時機。但小道見到了你,憶起師兄評價,再觀你確是非凡,心下不禁生出見獵心喜之感。”李文青笑道:“再者說了,你占了小道的山路,又把我的對手殺了,總該給我個交代才是。”
“多說無益,我這便與你一個交代!”
凌勝說完,一指點去劍氣,口中一張,又是一道劍氣。
一道劍氣往太歲道人虛像而去,另一道劍氣,卻是直取李文青。
李文青輕輕一笑,指動飛劍攔在身前,消去劍氣,自身卻也退了數步。而另一道劍氣,則是被太歲道人虛像收入袖中。
凌勝忽然低喝道:“合!”
太歲道人袖袍忽然炸碎,連同半邊身子一并毀去,重新化為幾道虛無痕跡,旋即散去。
李文青驚疑一聲。
先前那劍氣被太歲道人虛像收入袖中,但卻還未湮滅,只是被困其中,此番凌勝再發劍氣,又被太歲道人虛像收入袖中,兩道劍氣合在一處,威力倍增,太歲道人虛像便難以將之困在袖中,因此袖袍禁錮不住,被劍氣擊碎,劍氣余威更把其半邊虛幻身子毀去。
凌勝心中頗為敬佩,心道這仙宗法術果然厲害,不論是周青的鎮州鼎,或是眼前李文青的太歲劍法,都是極為非凡的手段。當初去殺陳立之時,好在凌勝全力盡出,才一舉讓陳立受創,否則被陳立施展出仙宗道術,卻要憑空添了許多麻煩。
“你這太歲劍法想必不止這么一式罷?”
凌勝說道:“大可施展出來!”
李文青說道:“太歲劍法一十三式,我僅是御氣修為,也只能施展三式。但是自我游歷以來,卻從未有御氣之人接下我這第一式太歲劍法,即便是云罡散人,也只能接下我第一式,縱然有較為不凡的云罡之輩,接下了兩式劍法,但卻也挨不過我第三式劍法,多是殞身第三式劍法之下。罷了,你且接我第二式。”
凌勝腳下一躍,往后退了數丈,將長劍收了,說道:“你大可盡力施為。”
李文青伸手握劍,在地上一指,說道:“大地!”
地面上忽然突出一塊泥碑,隨后泥碑上泥塵滾落,現出一個太歲道人的泥像。
“山林!”
一株看著尋常不過的樹木,忽然葉片落盡,枝干也有部分脫落,漸漸化成一尊太歲道人的木像。
泥像忽然拔腿而起,走到木像身旁,身子一側,就融入木像當中。
李文青笑道:“凌勝,你可看好了。”
飛劍陡然一掃,勁風驟起。
這尊太歲道人的泥木像上面,有木屑紛飛,泥塵灑落,不多時,便盡數消解,可在原地,卻留下了一尊透明無色的虛像,與先前那尊虛像頗為相似,但卻比之先前那一尊虛像,要更為靈動。
凌勝二話不說,接連施發三道劍氣。
這尊太歲道人虛像,揚手甩出拂塵,去把其中一道劍氣卷住,身子飄揚而去,雙袖一揮,意欲將剩余兩道劍氣收入兩邊袖中。
然而凌勝忽然一聲低喝,三道劍氣于半空之間相合一處,化為一道粗如臂膀的劍氣。
拂塵卷住劍氣,卻被劍氣毀去,兩道袖袍還未將之掃中,而劍氣已然洞穿其胸腹,往其后方的李文青飛去。
李文青手持飛劍,迎身而上,劍尖點在劍氣上面。
劍氣陡然分散,重新化作三道,分襲李文青三處要害。
李文青不驚不懼,大笑一聲,居然放了劍柄,任飛劍自主施為。而這飛劍也確實深具靈性,竟是托起李文青,使之身體飛高數丈,躲過了劍氣。
而那一尊太歲道人虛像,盡管被凌勝三道劍氣合一洞穿了胸腹,但虛像畢竟不是生靈,而是道術幻化,雖然破損,但卻依然往凌勝虛虛一拍。
就這般一拍,凌勝只覺身周氣流驟然繃緊,好似陷入泥流之中。但凌勝身上迸出四道劍氣,往太歲道人而去,深陷泥流之感登時不見。
李文青忽然大笑,飛劍再度劈去十多次,重新凝結了一尊太歲道人虛像,這卻是第一式的太歲道人。
而那尊第二式太歲道人,只見這么雙臂一展,就把四道劍氣攔在懷里。
四道劍氣登時消散,第二式太歲道人崩解無形。
然而第一式太歲道人,則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