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以往也曾遇上劍修,但是在鎮州鼎下,屢屢取勝,對于五行金克木之說,從來都是嗤之以鼻。卻從未想到,會有一日,栽在這么一位劍修手里。
而這個破去他自傲道術的劍修,居然是一名劍奴,一個從未被他放在眼里的劍奴。
鎮州鼎之所以能夠有重新凝聚,不生不滅的本事,并非因為其本質乃是東方乙木青氣所凝結,而是因為這道法術的形態,乃是鼎型!
鼎為重器,鎮壓山河!
周青怔怔無言,心中漸漸生出領悟,在鎮州鼎這一道法術上面,今后他必定能夠走得更遠。
“今日之恥,日后百倍奉還!”
周青咬牙,忍住心中萬分屈辱,一字一字道:“今日我周青敗于蘇白劍奴之手,日后,我必教蘇白也敗于我手。”
聞言,凌勝默然不語。
黑猴暗笑一聲,心道:“蘇白這廝好生無辜,分明是凌勝惹了事,這賬卻要記在蘇白頭上,若凌勝真是劍奴也就罷了,可他二人實則勢同水火,但依然背了黑鍋。”
周青滿面不甘,狠狠盯著凌勝,站起身來,便想離開。
凌勝靜靜問道:“你就這般想走了?”
周青厲聲道:“你還想殺我?”
“鎮州鼎甚是不錯,你不也想以此道術殺我?”凌勝說道:“此地迷霧漸起,隔絕外界探查,以你的眼界,想必也能看得出來。既是如此,何必裝瘋賣傻?”
“我便是殺你,又有誰知?”
周青聽了,心下生寒,連忙退開,轉頭便走。
迷霧擴散,隔絕顯玄探查,外界長老均無法探知試劍峰上的風吹草動,這試劍會規矩,便已形同虛設。
凌勝劍指一比,正欲施發劍氣,忽然心下一緊。
一道灰白影子劃過林間。
周青慘叫一聲,當即沒了聲息。
“什么東西?”
凌勝微微一驚,那東西的速度竟快若閃電,難以看清,且是一閃而逝,此刻已不見蹤跡。
“霧氣…”黑猴沉吟道:“這家伙,大約就是散布霧氣的源頭,盡管氣息內斂,但似乎還是一頭云罡境界的大妖。”
“大妖?”凌勝皺眉道:“僅是云罡境界,怎能遮蔽仙宗長老感知?”
“世間妖物,大多是自身開靈,呼吸吐納成為精怪,但也有少數天賦異稟的。”黑猴躍下地面,左右四顧,低聲道:“這家伙想必就有散發迷霧,遮蔽感知的能耐。”
“按說這試劍會乃是各宗弟子試煉之地,只應當留下幾頭精怪,給弟子等作為阻力就可,怎么還有一頭大妖?”
黑猴沉思片刻,低聲自語道:“散發霧氣的家伙,倒也少見,這頭大妖的本體,大約也能猜出一二。”
凌勝全神戒備,手上早已并成劍指,體內劍丹轉動,劍氣吞吐,游走周身,只待有些異動就迸發而出。
黑猴忽然發笑,說道:“不必太過緊張,這家伙一擊之后,便已退去。”
凌勝稍微松了口氣,平日里他總留三分精力感應身周,以防異變,先前才有幾分察覺。但經了此事,凌勝則留了五分精力在外,不敢懈怠。
“這家伙的本體暫且不去說,但它不是尋常妖物,比一般的云罡散人還要厲害許多。”黑猴眼中頗有幸災樂禍的味道,說道:“若是沒有顯玄之輩上山斬妖,那么這試劍峰上,便要亂了。”
凌勝說道:“有這迷霧遮蔽,本就亂了。”
黑猴大笑道:“但是有這個家伙搗蛋,那就該亂上加亂。除卻少數幾個之外,想必其余弟子都要遭殃,沒有遇上也就罷了,誰若遇上了,必死無疑。這個周青本也有些能耐,畢竟是修習過仙宗秘傳道術的,即便不敵,也應當能夠逃脫性命,但他與你交手一回,真氣消耗,再兼道術被你破去,受了暗傷,才被這妖物一擊得手,丟了性命。”
凌勝往前走去,入眼一具尸身,其背上有三道爪痕,深入半尺,幾乎把整個軀體剖開,血液橫流,內臟破損。
而那保命玉牌,則已碎成渣滓。
“那大妖只是一閃而逝,就把玉牌打碎,再殺了周青?玉牌原有保命的功效,也即是說,相當于把周青接連殺了兩次,卻只在瞬息之間?”
凌勝翻開周青尸身,將其身上典籍寶物全數收起,只可惜仙宗道術屬于秘傳,即便周青能夠學得,但也沒有資格將鎮州鼎秘術的典籍攜帶在身。
“這大妖散布迷霧,身形快如閃電,堪稱神出鬼沒,全無蹤跡,只能在它動手殺人之時,才能察覺幾分動靜,此時雖然離去,但誰也不知它是否會調轉回來,還須萬分小心才是。”
凌勝眼中閃過寒光,但卻無分毫懼意,隱隱有些興奮之感。
把野豬軀體一并收了,凌勝走出林間,重新踏上山路,這才愕然發覺,眼前的道路已不是他原本行走的那一條。
可不論是哪一條道路,也同樣可以通往峰頂。
凌勝緩緩前行,比之先前,要更為緩慢。
黑猴伸手按在路邊一棵樹木之上,另一只手則按在地上,鼻端稍稍嗅動,片刻后,才說道:“血腥味濃重了許多,斗法之處也有不少,但卻不知是各弟子間相互下了死手,還是那大妖開了殺戒。”
凌勝問道:“試劍峰上,大約有多少人能夠在這頭大妖手下逃生?”
黑猴稍微盤算一番,才說道:“以御氣之身抵擋云罡大妖,并且還是這么一頭頗為厲害的大妖,那么必定是仙宗弟子,且是如周青這般得了仙宗秘術的杰出弟子。然而,像是許志陳舵那般的尋常貨色,也就比一流宗門的弟子稍微厲害些,但要遇上這么一頭大妖,也是必死的。”
凌勝輕輕應了一聲,卻發覺前面已是一條合并的山道。往后望了一眼,恰好見到一個道裝青年從另外的山道,緩緩走來。
見到凌勝,這個道裝青年目露笑意,說道:“這位師弟,你我有緣。”
凌勝打量一眼,便沒了與之爭斗的心思。
議事殿眾人已然散去,法華仙門宋長老自覺顏面盡失,匆匆離去。空明仙山來了兩位長老,二人則是結伴離開。其余長老亦是各自回返院落。
但是主持此番試劍會事務的徐長老,卻無心回返院落,躊躇半晌,終是來到太白劍宗呂焱所居院落。
才到院落外圍,徐長老正自遲疑,卻聽里面傳來一聲笑音,說道:“徐長老既然來了,何不入門?你我也有十來年未曾見面,總不會生疏了吧?”
這聲音自是呂焱的,徐長老聽了,不禁搖頭失笑,心道:“呂焱的本領,十來年前還只是稍勝我一籌,如今十來年過去,居然已是遠勝于我。仔細說來,呂焱的修道年月,還不足我的一半歲數。太白劍宗,果然非同凡響。”
入了院門,只見呂焱負手而立,背上負有一柄赤紅長劍,遙望遠處。
徐長老順著視線望去,發覺正是試劍峰上,臨近山頂的位置,但是被那霧妖的濃霧遮掩,縱然是顯玄仙君,也難以輕易看破。
莫非呂焱能見得山上情景?
徐長老微微一怔。
呂焱轉過身來,笑道:“徐長老,你我昔日相交甚好,十幾年未曾相見,你便生疏了?”
徐長老苦笑一聲,道:“十幾年前,你我同為仙宗長老,修為不相伯仲。十幾年后,你卻能與地仙老祖斗上幾個回合,遠遠勝過了我,今非昔比,我哪知你小子是否會瞧不起我?”
呂焱放聲大笑,說道:“你既然說得這般直白,顯然還是沒有把我當成外人。來來來,這里有些茶水,你來泡茶。”
呂焱指向石桌,而桌上正有一副茶具,幾兩上等茶葉。
徐長老搖了搖頭,緩緩坐下,著手泡茶,口中低罵道:“這院落是你據說,身為此間主人卻讓我這上門的客人來為你泡茶,卻是什么道理?”
“我本也是要飲茶的,奈何這雙手只能持劍,不懂泡茶,只能把茶葉放在桌上,目瞪口呆。”呂焱笑道:“你恰好來了,不讓你來泡茶,總也對不住你親自跑來這么一趟。”
徐長老搖了搖頭,說道:“茶水先不喝了,我且問你,此時南疆事大,正是缺人時候,你這么一個道行高深,能夠抵擋地仙的劍修,怎么反倒來了這試劍會?”
“你不也在?”呂焱說道:“不與你開玩笑了,我這次前來試劍會,自然不是來看這群御氣小輩耍鬧的。”
“可有要事?”
“自然是有的。”
“何事?”
“此行,我為太白庚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