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霸臧宣高幼名寇奴,本為泰山郡華縣人。其父名叫臧戒,任縣獄掾,因忤逆太守而被逮捕,臧霸時年十八,率賓客數十人路劫囚車,從此父子二人亡命東海。陶謙刺史徐州以后,臧霸往投,謙以其勇健,授予騎都尉之職,使率部駐守瑯邪,并自瑯邪而入泰山。在原本歷史上,陶謙還在世的時候,臧霸就已經聚合徒眾,形成了半割據勢力,陶謙死后曾一度歸從呂布,后受曹操邀約,協同伐呂,被任命為瑯邪相——其實曹操將青、徐二州事一以委之也。
而在這條時間線上,因為呂布沒能得著機會逃往徐州,所以臧霸更早一些投奔了曹操。加上徐州可以算是“和平解放”的,臧霸在曹魏政權中的受重視程度,以及在青、徐二州的權勢,比起原本時空來也大大不如。但因為種種歷史遺留問題,臧宣高在瑯邪郡內仍然等同割據,且其勢力更延伸入西面的泰山和北面的北海、不其等郡。
曹操曾經想利用伐蜀之機,調臧霸入荊,逐步消除他的勢力,但隨即就因為龐統的反攻關中而不了了之了——臧宣高到荊州打了一個晃,沒趕上戰事,于是順順當當地就返回了老家。
臧霸麾下可用之兵不下萬余,若急搜瑯邪郡內,或更得二萬兵也,這可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目前偵得,臧霸仍然留在大本營、郡治莒縣,但其麾下將孫康、孫觀、尹禮則率軍七千,經泰山前往任城,去與曹植、曹楷會合。
此外,曹沖還煽動起了第三股勢力,那就是孫氏殘黨。想當初是勛獻“南人歸南。北人歸北”計,就此把孫家班底給拆了,跟著孫權留在江南的諸將吏,大多在嚴密監視下居住,暫且鬧不出什么事兒來。但返歸江北的那一部分,半數降曹出仕。還有半數歸鄉隱居,對他們的監控逐漸放松,即趁此時機紛紛背反。
也不知道曹沖是怎么引誘這些人上鉤的,總之,廬、豫之間烽煙四起,包括汝南呂據(呂范子)、九江蔣欽、廬江陳武等,紛紛率領賓客、家丁,起兵呼應曹沖。
正是因為有了上述這三股勢力的響《style_txt;應,歷陽王曹沖才敢大著膽子。悍然掀起反旗來哪。
等到各方面消息匯總中央,關東反叛的輪廓逐漸鮮明,是勛就再次召開了“中書臺擴大會議”,而且這次皇帝曹髦也特意跑來旁聽。是勛首先發言,說:“賊各起事,烽煙遍于泰、海、兗、豫、廬五州,若即進剿,或不難平。若使聚合,誠恐嵩山以東。非朝廷所有也…”
目前叛軍勢力還相對分散,要是被他們南北對進,勝利會師,擰成了一股繩,那就比較難辦啦。
劉曄認為:“賊分南北,當分而制之。”北邊是曹植、曹楷。還有臧霸的青徐軍,南邊是曹沖、廬州屯田兵,以及孫氏殘黨,必須先以最快速度切斷他們之間的聯系,然后再逐一擊破。
是勛趁機啟奏。說應當任命輔國曹洪為征討大都督,率軍從潁川直下梁、沛,橫擋在兩路叛軍中間,然后再由曹洪調動樂進和于禁,對兗、廬二州的叛軍展開全面進剿。
在發起軍事攻勢的同時,也得發動政治攻勢,是勛認為:“今孫康等雖叛,而臧宣高仍在莒城,其意不明,當遣使往,覘其真意。若彼已叛,當使青、登各郡當道立關,阻其北上;若彼尚無叛心,當善慰撫之,使平海、泰。安豐王(曹丕)之意亦不分明也,亦當遣使羈縻之,使助守安豐,不與亂軍合。”
賈詡拾遺補闕,又提出一重擔憂來:“今孫權仍在會稽,若歷陽…曹沖北進受阻,必渡長江以合孫氏也。孫氏黨羽,布于吳會、丹揚間,若夫一人攘臂,萬夫景從,再恃長江之險,恐不易遽克也。”建議即召孫權入都,封以顯爵——不能再把他留在江南了。
是勛搖頭道:“不可,孫仲謀或無反意,若急召之,是促其反也。”終究叛軍當中有不少孫氏故吏啊,你這會兒召孫權赴京,他會不會擔心一旦履足洛中,便成階下囚?胡思亂想之下,會不會一梗脖子,我干脆也反了吧——“可命魏文長率舟師南下,以震懾之,則權必不敢叛也。”
賈詡聞言點頭,心說我倒把東海水師給忘記了…原本吳、會之地,北有大江阻隔,等若天塹,西有丘陵密布而且民風剽悍的丹揚郡,東面是汪洋大海,很方便關起門來自成一統,朝廷在徹底平定廬江以北的戰事之前,那是徹底拿他沒轍啊,所以我才請求急召孫權——你召他他可能反,不召他,碰上那么好的形勢,敢保他就不反嗎?可是今時與往日不同,咱們已經有一支能夠縱橫海疆的大艦隊啦,孫權若敢造反,到時候把吳、會各港口一封鎖,斷絕商路,地方大姓肯定主動綁著孫權來請罪啊,他但凡還有點兒腦子,哪里敢反?
賈詡雖然足智多謀,終究還是傳統大陸型的士大夫,此前就沒怎么關注過海疆問題——再說這年月也不象后來的元明兩朝,常有倭寇侵擾沿海地區——故而慮不及此。他心說魏文長乃是宏輔故吏,舟師亦是氏所肇建,這方面確實是我的短板,卻為宏輔之所長啊。
其余細節,不必冗述,總之既然皇帝就跟旁邊兒聽著,眾臣謀斷后當即上奏,曹髦首肯,中書即下詔遣使命將,效率非常神速。因恐洛中尚有變動,故而禁軍不可多派,僅僅撥了兩千兵馬給曹洪,并令曹休、夏侯尚為其副將,一并率軍東下——于路召集州郡之兵,估計等到了梁郡、沛郡,便可聚齊二萬之眾。
曹洪得令后果然遵守對是勛的承諾,上奏曹髦,請以兵部侍郎諸葛亮為參軍,同往平亂。
這邊軍隊和使臣才剛派出去,曹德、華歆便先后返京。說先帝陵寢已然完工,一應葬儀也準備停當,即向曹髦請旨,定期出殯。
曹魏時期在中國古代禮制史上,也算一個重要的轉型期。漢禮原本非常簡單,想當年叔孫通制禮。劉邦是要求他怎么方便怎么來,別搞太復雜了群臣都弄不懂;其后武帝罷黜百家,元帝獨尊儒術,才把各種儀式都越搞越復雜。曹操本人向來儉樸,做事講求效率,不尚浮華,不重儀式,故此在位期間即將舊時之禮又重新做了大規模的簡化。
在原本歷史上,曹操臨終前便曾下旨簡禮、儉葬。說:“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葬畢,皆除服。其將兵屯戍者,皆不得離屯部。有司各率乃職。斂以時服,無藏金玉珍寶。”其陵墓規模,連后世很多中層官員都比不上——當然啦,所謂七十二疑冢云云,皆民間謠傳也。但在這條時間線上。終究曹操篡位稱帝了,而且臨終時中原大定。就連西蜀也已日薄西山,所以于情于理,都不能搞得太不成樣子。
曹操在世時即于洛陽郊外擇選良土,起造陵墓——位置與東漢諸帝略同,都在北邙山下,但相互間隔開了不遠的距離。陵寢規模不大。所以曹德在其駕崩后前往督視,僅僅花了數月時間便徹底完工了。
根據周禮(其實大多是漢儒編造的):天子七日而殯,諸侯五日而殯,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殯;天子七月而葬,諸侯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月而葬。可這終究只是停留在書本上的理論罷了,以這年月的保存技術,若真停棺七月,很可能會經過夏季,如秦始皇般臭氣熏天需要鮑魚掩蓋的可能性相當之大。而且根據華歆等人等研究文獻,漢代諸帝從死到葬的時間,高祖二十三天,惠帝二十四天…最短的是漢文帝,僅僅七日,最長也不過漢哀帝的三個月罷了。
所以啊,咱們也沒必要硬生生停靈七個月吧。
曹操是冬天死的,尸體倒不虞很快腐壞,原本計劃是等諸王至京吊喪完畢,便即出殯。如今榆中王曹昂車駕已入河南,估計再有個兩三天便會入洛了,而關東諸王…詔書早已頒發,但未見彼等成行,反報烽煙驟起,估計是都不肯來啦,所以華歆就請問,先帝駕崩也三個多月了,咱們何時行禮呢?
曹髦使司天臺觀星擇日,選定了九天后的二月十六日安葬曹操。可是沒想到才剛下旨,曹昂還沒到呢,先有一乘馬車自安豐而來,急馳入洛陽南門…
原來當日曹操駕崩的消息傳至安豐,曹丕大慟,趕緊整理行裝,打算前往洛陽去奔喪。就在準備過程中,他突然接到了曹沖的來信,以及遣來游說自己的使者。曹沖表示,愿意奉戴曹丕為主,將來若能順利奪取政權,便擁曹丕登基,自己只求大其藩國可也。
曹丕便召心腹密商,朱鑠說了:“大王本無失德,竟去太子位,此小人構陷及先帝不明故也。帝位合歸大王,雖非首倡,歷陽王請奉戴之,時機亦不可錯失也——然以吾等之勢,勝算幾分?臣未敢妄言。”
無論在原本歷史上,還是這條時間線上,曹丕都扮演了好多年的大孝子,其實完全是假象,此人天性相對涼薄,加上早就料到曹操也就這兩年了,所以悲傷歸悲傷,倒不至于因此徹底亂了方寸。他跟朱鑠說:“若以子盈使所言,兗、泰、海、廬一時俱起…俱反,天子幼弱,輔政皆庸吏、武夫也,是宏輔伐蜀未歸,若促起不意,軍行謹速,事或可成…”
話說到這里,突然間又一轉折:“然而,昔陷吾及害子文者,或疑即子盈也,則其戴孤之心,豈可信耶?若彼煽吾起事,旋橫奪之,孤死不懼,但畏貽笑千古。”如今首謀是曹沖,各方勢力都是他去聯絡的——也不知道那小家伙從多久前就開始謀劃、準備啦——他把我扛出來只是當一面旗幟罷了,將來想甩掉我也不為難。造反失敗,必然是個“死”字,我倒是不怕死啊,就怕為他人做嫁衣裳,會成為天下之笑柄哪。
朱鑠一攤雙手:“歷陽王終少年耳,未如大王曾從先帝,縱橫疆場,頗知兵事,待兩軍合,欲奪其柄,只在大王,何所難耶?臣但恐大王即不肯從,彼亦布散消息,云大王合謀,則欲自清而不可得矣,朝廷必罪。則從亦死,不從亦死,若即從者,尚可期化家為國也,大王三思。”
話音才落,便有一人抗聲道:“朱彥才無識之論,悖逆之言,大王若聽,必罹族滅之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