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星君？”這個時候，包龍圖愣住了：“還真沒怎么聽說過。”
“是北斗九星嗎？”方元有些遲疑，不過語氣卻有幾分肯定：“南斗主生，北斗主死，閻王不算，掌管死亡的星君，除了北斗九星，我真想不出別的什么神仙來了。”
“北斗九星？”包龍圖又一怔：“不是北斗七星嗎？”
“一般是七星，但是在七星以外，還有左輔右弼兩顆暗星，合稱九星。”
方元解釋起來：“在道家文化之中，七星對應人的七竅，即雙眼、雙耳、雙鼻孔及嘴巴。另外還有兩顆暗星，也就是所謂的隱星，則是暗指尿道和肛門。所謂人死九竅不暢，就是這個意思了。”
“也是由于這個原因，古人覺得北斗九星對應了人身九竅，所以北斗主死，執掌人生的死亡，自然讓人敬畏。”
說話之間，方元又笑道：“當然，更多的時候，大家都是通過北斗七星來辨別方向，至于兩顆暗星隱藏得比較深，一般人看不到，自然比較少人提起。不過在傳說之中，如果真有人能夠看到兩顆隱星，那算是碰上大時運了，以后必然大吉大貴。”
“沒有想到，小兄弟也熟悉道家文化。”
就在這時，羅秋含笑點頭道：“沒錯，我說的九皇星君，的確就是北斗九星。圖中繪畫的九個神仙，也就是所謂的天樞宮貪狼星君、天璇宮巨門星君、天璣宮祿存星君、天權宮文曲星君、玉衡宮廉貞星君、開陽宮武曲星君、搖光宮破軍星君，以及左輔右弼…”
“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包龍圖輕聲自語：“聽起來好像很有氣勢，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中國古代星名，向來很有意味。”方元輕笑道：“不像西方星座名稱，大多和動物脫離不了干系，簡直弱爆了。”
“就是，沒點想象力。”包龍圖深以為然：“與其研究西方星座，不如去探索一下中國古代的星相，肯定很有收獲。”
“中國古代星相太復雜了，而且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羅秋搖頭道：“一些古籍之中提到的星相，往往各有傳說來歷，名稱不統一就算了，還往往自相矛盾，讓人費解。”
“萬變不離其宗，誰的影響力大，就以哪個為標準就行了。”包龍圖隨口一說，然后也有些好奇：“羅大師，我也留意到了，發現這幅設計圖有些奇怪，神仙人物形象有幾分扭曲的感覺，難道不是板刻木雕？”
“小兄弟，你很有眼力嘛。”羅秋忍不住贊許起來，隨即笑道：“平板木雕太普通平常了，這次我打算玩點不一樣的。”
作為一個木雕大師，羅秋這樣說，那是基于對自己實力的信任。就好比一個網絡作家大神，就算他寫很偏冷的題材，一樣可以寫火，因為人家有這個能力。問題在于，一個撲街寫手也想跟風求變玩冷門，絕對會死得很慘。
世界就是這樣，實力決定一切。比如說現在，一聽羅秋要創新，包龍圖立即驚喜交集道：“羅大師打算怎么著手？”
“我想在一個弧面上雕刻。”羅秋笑道：“本來想在一個球面上繪刻圖案的，但是發現球面雕刻不好安排，干脆退而求其次，先在半球面上嘗試…”
“淺雕？浮雕？鏤雕？”包龍圖很感興趣追問。
“呵呵，保密！”羅秋輕微一笑：“等到作品完成之時，肯定請小兄弟過來欣賞。”
“一言為定…”包龍圖非常高興，隨即回頭看了方元一眼，頓時有些奇怪：“丸子，你又在發什么愣呀？”
“沒發愣，只是在想事情。”此時，方元眼中透出奇異的光芒：“羅大師，你真的打算把北斗九星刻在球面上？”
“不是球面，而是半球面…”羅秋糾正起來。
“這想法很妙。”忽然之間，方元不好意思道：“羅大師，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不要見怪。”
“什么事情？”羅秋有些意外。
“一點小事。”說話之間，方元把那枚沒有氣場的癤珠掏了出來，示意道：“我想在這枚珠子上繪刻北斗七星的圖案…不是人物圖案，而是最純粹的七星排列形狀，不知道大師能不能幫我這個小忙？”
“嗯？”羅秋一怔，也隨之看向癤珠，眼中就多了幾分驚訝之色：“這是癭子？”
“癭子？”包龍圖有些迷惑：“什么是癭子。”
“癭子是樹瘤的別稱，剖開接近樹根的地方，常常可以找到癭子木。對于這種癭子木，有人稱為影木，或陰木，反正都是一個意思。”
羅秋解釋起來：“眾所周知，樹瘤是樹木生病之后結出來的東西，屬于一種病態表現。但是我們自古就有喜歡病態美的傳統，比如美女林黛玉，良藥牛黃，哥官鈞瓷，香料麝香。只要符合大家的審美觀，不管是有病的，還是沒病的，大家都喜歡。”
“癭子木就是這樣，由于生病了，內部紋理反而有別于常態，顯得更加細密瑰麗，精美異常。物以稀為貴嘛，自然比較受人追捧。”
這個時候，羅秋在方元手中拿過癤珠，稍微打量就贊不絕口：“一般來說，癭子的紋理比較多樣化，但是類似這枚癭子呈現出扭曲螺旋狀的花紋也比較少見。花紋密集且連貫串通，妙趣橫生，妙不可言啊。”
“這東西很好嗎？”包龍圖試問起來，有些不相信。
“挺好，相當不錯。”羅秋呵呵笑道：“當然了，從樹料來看，應該不是珍貴品種。要是紫檀癭子、金絲楠癭子，那價格就頂天了。”
“紫檀、金絲楠什么的，就不敢奢求了。”方元趁機說道：“羅大師，我家里有條手串，打算以這枚癭子為母珠，但是又覺得癭子表面比較單調，所以想刻飾一番…”
“不，癭子本身的花紋，就是最好的圖案。”羅秋直接搖頭：“在珠子上面繪刻，純粹是多此一舉，反而破壞了它天然的美感。”
“羅大師說得沒錯。”包龍圖附和道：“我不是說過了嗎，自然美才是真的美，珠子花紋本來就很漂亮，不用再另外刻圖案了。”
“你別拆臺。”方元沒好氣瞪了包龍圖一眼，然后鄭重其事道：“羅大師，我之所以想在珠子上繪刻七星圖案，肯定有我的用意，還請您務必幫忙。”
“你有什么用意？”羅秋皺眉道：“年輕人不要太追求花里胡哨的東西，要知道內在美才能天長地久…”
“好吧。”方元輕輕點頭，不再多說什么了。看到羅秋拒絕，他也不打算強求，反正泉州又不止羅秋一個木雕師，大不了另外找人而已。
“等等…”羅秋也不笨，眼中充滿狐疑：“你是不是打算另外找人幫忙？”
“呃！”方元笑了笑，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算了，還是我來刻吧。”
出乎意料，羅秋居然回心轉意了，只聽他搖頭嘆道：“癭子紋理十分細密，胡亂雕刻只會糟蹋了好東西。想要在表面雕刻，一定要順其自然…對了，你說要雕刻什么來著？”
“七星，北斗七星。”方元喜形于色，急忙說道：“最簡單的星線排列圖就好。”
“這可不簡單。”羅秋瞥眼道：“在平面上刻七星才叫簡單，但是在一枚圓珠上點刻七星，多少有些技術含量。”
“所以才求羅大師出手呀。”方元連連點頭，珠子是球狀，無論繪刻什么圖案，都不可避免產生一定的變形。所以想要使得雕刻的圖案變得美觀，也需要一定的空間想象力。
當然，經驗也很重要，比如說經驗豐富的羅秋，盡管嘴上說這事有些技術含量，實際上仔細觀察珠子紋理之后，他立即就拿出一支彩筆，手上更是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在珠上點了七點，然后再將七點連接起來，一個北斗七星圖案立即成型。
“你看看，這樣可以吧。”羅秋示意道：“我已經盡量避開那些最漂亮精致的花紋，而且星點之間的連線更是順著紋理勾勒，不會橫逆破壞紋理的總體美感…”
“大師出手，果真不凡。”乍看之下，方元由衷佩服。
“等我三分鐘。”
對于方元的贊嘆，羅秋仿佛已經習以為常，一點自得之意也沒有，然后迅速進入到工作的狀態中，直接抄起工具小心翼翼雕刻起來。
三分鐘不到，羅秋就已經完成了他的作品，一幅完美的北斗七星圖案就呈現在珠子上面。這是淺雕，七個星點比較明顯，連線卻比較輕淡。不過由于珠子色澤相對黯淡，那么用刀具繪刻出來的圖案就十分清晰，讓人一目了然。
總而言之，羅秋在不破壞珠子整體花紋美感的情況下，又充分實現了方元的意愿，的確不愧木雕大師之名。
“接下來就是穿孔了。”方元越看越滿意，又順勢問道：“羅大師，你這里有打孔機嗎？我想給珠子鉆個孔眼。”
其實不是一個孔眼，應該是兩個，因為珠子穿孔之后，左右兩端各一個眼，再加上珠子表面上的圖案，恰恰符合了北斗九星七現二隱的規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