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天之后,云崢每天都會用梯子爬上墻頭和狄青私會,直到有一天天上下雨,在墻頭待不成了,陸輕盈就找來一隊木匠,在墻頭蓋了一間閣樓。
狄青家也不示弱,也在自家的那部分也蓋子一間空中閣樓,于是不管云家人,還是狄家人都會看到難以讓人忘懷的一幕。
一位公爺和一位侯爺,坐在自家的閣樓上對罵,有時候還會像兩只猴子一樣的互擲瓜果,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墻,當那些紅著眼睛找云家和狄家麻煩的御史將這一幕稟告給皇帝之后,皇帝卻費盡心思的找來無數的瓜果,讓鄒同親自分贈給云家和秋家。
這一天比較特殊,云崢坐在一張虎皮上趴在桌子上不斷地書寫一些東西,頭也不抬,最可疑的是鄒同還站在一邊監視。
狄青收起看完了拿卷一丈多長的卷軸見云崢好像沒有抬頭的意思,就扔過來一個橘子怒道:“說話,我昨日給你的卷軸你還沒看呢。”
云崢一伸腳踢開那個橘子道:“少打擾我,你不知道今日是大考的日子嗎?我正在參加大比,等我寫完這篇策論再和你計較。”
狄青一抬腿就走了過來,伸長了脖子瞅了一眼云崢的策論瞇著眼睛念道:“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頓者,所排擊剝割,皆眾理解也。至于髓弊之所,非斤則斧。
夫仁義恩hòu,人主之芒刃也:權勢法制,人主之斤斧也。”
這句話你說的太過了,陛下仁慈之名遍天下,你卻在勸陛下重拾刑賞殺伐之論,你的策論一出,恐怕世人會說你是獨夫!”
云崢厭惡的瞅了狄青一眼道:“你才念了幾本書,我讀過的書汗牛充棟,乃是奇才,你總是拿老范頭勸你讀的那本《春秋》說事累不累啊?一家之言,去休,去休。”
鄒同同情的看了一眼狄青,這些天他總是會來到云家或者狄家,不過他更喜歡來云家,一來云家的飯食比較可口,二來,他也喜歡云家的氛圍,從家主到小廝每個人似乎都是懶懶的,可是辦事的效率卻不低,云侯想要一座城池的模型,不到兩天時間,一座中等城池的模型就出現在木屋里,惟妙惟肖,連上面店鋪的酒幌子都清晰可辨。
如今見云崢說話說得刻bó,還以為狄青會生氣,沒想到狄青嘆息一聲就背著手回到自己的木屋,重新坐在一張黑熊皮上道:“沒吃過豬老夫總見過豬跑路,你寫這樣尖銳的文章,恐怕到了考官那里并不討喜。”
云崢絲毫不管鄒同尷尬的站在一邊,一邊寫一邊道:“我就算是在考卷上罵龐籍他們家的祖宗八代,他也會給我一個制科頭名,拿走了我搶來的錢財,拿走了我的功勛,還把我一手組建的武勝軍拆分的七零八落,這是他們欠我的,沒在考卷上畫鴨蛋已經是給他們顏面了還敢挑冇三揀四?你聽聽這段怎么樣啊。
“一寸之地,一人之眾,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孫莫慮不王,下無倍畔之心,上無誅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貫高、利幾之謀不生,柴奇、開章之計不萌,細民鄉善,大臣致順,故天下咸知陛下之義。臥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當時大治,后世誦圣。壹動而五業附,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
怎么樣?怎么樣?這樣狠狠的拍陛下的馬屁,給我一個頭名不算虧吧?”
鄒同決定從這一刻起自己就是聾子,瞎子,抱著拂塵坐在一個小凳子上眼觀鼻,鼻觀心,神游物外,如果仔細論起來,這二位早就因為那些大逆不道的言冇論給斬首八十次了,既然陛下都不在乎,自己沒必要多嘴惹陛下不高興,能把他們倆每天討論的結果拿回皇宮,自己就算是完成任務了,千萬不敢節外生枝,陛下每天研究這些討論結果都會到二更天左右,有時候甚至會在深夜召見一些相關的官員進宮一起討論,有時候會討論到天亮。
云崢寫完了策論,就小心的吹干了墨汁遞給了鄒同,鄒同將試卷塞進一個竹筒里封上火漆讓一個小宦官將策論直接送到陛下手里,自己依舊抱著拂塵等候接下來的討論結果,這東西可比什么策論重要的多,孰輕孰重鄒同總是能分辨的很清楚。
不過看樣子云崢現在不打算和狄青討論,因為他那個妖媚到極點的小妾又來給丈夫送吃的,看到那個裊裊婷婷攀著梯子上來的婦人,鄒同總是xi慣性地拿她和皇宮里的那些貴人們作個比較,最后沮喪的發現,皇宮里或許有面貌比這個婦人精致的貴人,但是那種純粹的婦人風情,皇宮里的貴人們拍馬都趕不上,也不知道這樣的人兒文信侯是從哪里找來的。
欣賞美麗的事物,太監也有權力,云崢并不在乎鄒同失禮的一幕,反正看了也是白看,從朱紅色的食盒里端出來兩個巨冇大的碗,給了鄒同一個,自己一碗,然后從里面弄出幾碟子五顏六色的小菜,他和鄒同二人就端起巨碗吃里面的面條。
狄青面前也堆滿了飯食,都是些大魚大肉,滿滿的擺了一案子,自己吱溜一口酒再吃一口菜,顯得極度的愜意。
他不是沒有和云崢換過,可是云崢就是不答應,他吃過云家的飯食,食材不怎么樣,但是那滋味確實讓人難忘,云崢早就說過,他家的飯食就是養人的,不是害人的,大魚大肉吃多了容易生痰氣,也不利于養生,五谷雜食才是養人的好東西。
“呵呵,老夫家里今日送來了“熬爛。”小子,這東西可是絕世美味,東京冇城里只有宋三娘做出來“熬爛”才是上品,你看看,今天的“熬爛”可是以豬頭為主料,抹上香料上籠屜蒸煮,皮酥肉爛,再配上上好的蓮子,白果…”
云崢抬頭瞅了一眼那一鍋爛糟糟的豬頭道:“香料的出現原本的作用就是防止食物腐爛變質,是儲存食物的一種方法,我輩吃飯,怎能舍棄食物的本味,卻去追求那些其他的味道,如果你喜歡香料的話,可以組織一支艦隊,從廣州出發,沿著海岸線走,一路橫推過去,屠城滅國,總能找到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香料。”
狄青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一張地圖看,指著地圖道:“過了北海就到了交趾,那就要先干掉交趾,然后再去干掉高棉,干掉暹羅,再干掉柔佛,最后干掉獅子國,不成,蘇丹國勢力強勁,聽說人家國內的戰象就有八萬頭,打成持久戰對我軍不利,就算是就食于敵,也不成,火藥這些東西沒辦法就地補充,讓將士們拿著刀劍去和戰象戰斗就為了幾口吃食?不劃算啊。”
云崢吃完面條,把碗扔在桌子上道:“香料的貿易額非常大,你沒見那些走海路的大食商人都寄成啥了,一兩銀子換不來一斤香料,那些人還專門要咱們的銅錢,不精美的還不要,一個賽一個奸猾,回去的時候還能賺一筆 在我看來,朝廷開什么海市啊,招安幾支強大的海盜,給他們頒布允許劫掠外族人的旨意,朝廷找個冇小破港口允許他們在有限的地方上岸活動,每年需要上繳一半的財富給國庫,告訴你們,絕對不比蜀中冇貢獻給國庫的財富少。
鄒同,要不你去和陛下說說,讓我去南海當節度使,要不了幾年我就能給咱大宋弄回來一座金山,而且還不要朝廷花費一個銅子。”
鄒同好像沒聽見這些話,把腦袋埋在大碗里吃東西,和這兩個人在一起需要有一顆足夠強大的心,狄青以前還不錯,還知道顧忌一些臉面,但是和云侯在一起混的久了,武人的本性完會就流露出來了,兩人在談論中一旦發現少了什么東西,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那里合不合適用兵,用兵之后能不能占到便宜,如果入不敷出,他就會立刻將這個念頭扔進垃圾堆里。
快日落的時候,鄒同回到了皇宮,見官家正在審閱云崢的策論,平章事和參知政事都在,就閉上嘴巴,乖乖地抱著拂塵站在柱子后面。
“陛下,云崢的《刑賞治國方》確有可取之處,彭蠢先生說他機變無雙,博學多才他確實當得起,尤其是這一句:“古者郎官出為邑宰,公卿外領郡符,所以重親人之官,急為政之本。自澆風興扇,此道稍消。頡頑清途,便至顯貴,理人之術,未嘗經心,欲使救百姓之艱危,通天下之利病,不可得也。”道盡了自古以來的選材弊病,算得上擲地有聲。
只是微臣懷疑,這樣的雄文真的出自云崢之手?他有一幕僚名蘇詢者,最是喜歡作論,他的《六國論》曾經顯赫一時,所以微臣以為…,”
趙禎見鄒同回來了就張口問道:“鄒同,這篇文章真的是文信侯自己作的?”
鄒同從柱子后面走出來道:“卷子是奴婢親自拆封的,文信侯就在奴婢眼皮子底下一邊和狄公談論海疆之事,一邊匆匆寫就,用時不到一個半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