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大事不好?就是幕府將軍集全日本的軍力而來,就算數十萬軍隊也不可能一涌而上,總要有個投入戰場的梯次,要不然沒打起來,自己先和逃難的災民一樣發生踩踏事件了。↖而就算面對幾千人的攻勢,曹吉祥可是帶了警衛團一個營的,架機槍來不及,單是擲彈筒,就足夠回來艦炮范圍內了,出了海的話,那不論多少軍隊,望遠興嘆就一個字。
這年頭大海上面除了大自然的偉力,要不誰扛得過四海大都督府的艦隊?
但劉吉這神色不似作偽,李秉當即問道:“祐之莫慌,可是朝鮮兵哄變?”
丁一伸手虛按了一下,教李秉不用著急,示意劉吉先用了茶再說話:“有天使奉旨自大明而來是吧?不要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丁一倒是很清楚,有什么事能讓劉吉這樣慌張。
喝了杯壓了壓氣的劉吉,苦笑道:“先生真非常人!”他想不到丁一仍舊能這么鎮定。
其實他不知道,丁一早就暗中下令給萬安了,杜木在統籌了兩廣的工場廠礦之后,李匠頭這些骨干力量,早在丁一東進朝鮮之前,就遷往爪哇了。丁一同樣是有自己的私心,他又不是圣賢,只不過他著眼之處不在華夏,而在更為廣闊的天地。
“迂齋可愿隨我西行?”丁一也不避人,笑著對李秉這般問道,這位是他專門向朝廷要過來的人才,自然不愿意就這么放走。而畢竟合作的時候太多,要靠對方自發的跟隨。丁一就有點沒把握了。
李秉也是猶豫,這年頭。到海南做官基本就是流放了,云遠那邊更是沒什么人愿去,點了幾個布政使,都稱病不肯離京,吏部總不能全弄些舉人去當首領官吧?到時那些賦閑等補缺的進士出身不知道吵成什么樣——他們不愿去,但要許多的舉人去占了本屬他們的位子,自然也是要吵的。于是現時云遠的首領官職責,就教王越在兼著,現為他是正經的進士出身嘛。雖說提拔得有點夸張,倒也沒人敢吵,誰吵王鹽山就敢差誰去當云遠布政使!
就這情況吧,丁一的學問、人品、兵略,包括這段時間的接觸,讓李秉很佩服,覺得盛名之下無虛士,但西行啊,那可是要遠渡重洋的啊!圣旨要說什么。李秉很清楚,無非就是封郡王,然后要把丁一圈禁,但聽著丁一這么說。似乎他不打算被圈禁?要不怎么提西行?這要假死還是怎么搞?李秉又不是二十歲的小年輕,他也一大家子,被丁一這么一問。他一時就有點無法作答了。
丁一看著笑道:“迂齋問我,究竟是要求什么?皇帝肯不肯推行立憲?我也是沒底的。但這是華夏的大明,我其實也不知道。立憲便能不能保得千秋萬代,一弄不好,唐時藩鎮的慘況重現,那我便是千古罪人。”
聽著這話,李秉也點頭,其實這十年之間,丁一也想清楚了,許多事是不能靠著拍腦袋,想當然的,立憲和三權分立,真的就是包治百病么?是,丁一所知道的近代史,似乎發達國家都這么弄,問題這些發達國家的風光,就歷史長河來看,也就二三百年吧?
“該說道的,我都說了;能辦的,我也辦了;凡是知道一定是對的,不論是工業革命還是土改、加入大航海時代,我都推動了。但沒有把握的事,我不希望,由華夏大地來經歷這種陣痛。”丁一很淡然地向李秉這么述說。
這時就聽丁一又開口:“我會就藩,不過不在華夏。”
和聰明人說話,就這么簡單,聽著丁一的話,李秉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若我所料不差,朝廷勸諸王就藩的旨意,應該已比這份圣旨先下了。”丁一望著李秉,他是頗有些期待的,這李秉身為文人,又能統兵打仗,還能打贏,又不畏豪強,連皇帝都敢噴,他是真心希望自己出海開府,身邊有這些的良臣,而不是劉吉這些奸臣底子的貨色啊。
李秉苦笑道:“下官先前自薦為先生驅馳,安能食言而肥?”
這就是答應了,只不過他不是萬安、劉吉的性子,著實做不出抱大腿跪舔的事情來。
“善!”丁一聽著大喜,對文胖子說道,“你等一會,待得迂齋修書,馬上動身去迂齋老宅,將其家少盡行西遷。”
李秉聽著頗為動容:“下官安得先生如此看重!”明顯丁一是怕他反悔,所以一答應下來,立刻就要去辦成事實了。要是丁一仍是一秀才,那這個就跟綁匪行徑沒區別了,可現時丁一的地位和名聲在那里擺著,這舉止,卻就是對李秉的看重啊。
“迂齋當得!”丁一現時已很少有讓他喜于形色的事了,但能招攬到李秉,他是真的高興,盡管萬安、徐珵都有他們的能力,劉吉搞政工工作也很有一套,曹吉祥在身邊這大管家也當得盡責,可都全是奸臣和反賊,就是楊善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啊!
難得能有忠良來投,丁一如何能不高興?
不來正如丁一所說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宣旨的欽差總歸是要來的。
便在筑前的碼頭擺了香案,那欽差未讀旨意,已有淚水在眼眶之中打轉,便是在宣讀旨意的儀式,也禁不住幾番舉袖拭眼,一封不知草擬旨意的翰林用了多少心思的文章,被他讀得全無氣勢,教著丁一免跪,便抽泣了一聲,讀到“…周室命官,膺爪牙者方邵;漢朝啟運,預心腹者良平。命卿之望攸歸,御侮之寄屬。”那鼻涕都快要滴下來了。
只不過在場官佐皆跪接圣旨,僅有丁一站在那里,這欽差接觸到丁一鼓勵的眼神,才用力把鼻涕一吸,強提精神讀了下去:“總督四海大都督府、安西大都督府事,太子少保,忠國公一,事君恪誠,體國忱忠,操履貞正,績著艱虞。昔有瓦剌、思氏狂狡,屢犯邊陲,一總師出,奮奇謀以應變,威略宣乎戎壘;后者西狄、東夷不臣,妄有主張,一奉旨平,控佳兵以制敵,殊功建于七海。十年間關,斬將辟丑,衂銳陷堅,撫兩廣、開書院,立不朽于千古,廓遺氣于萬里。”
好不容易讀出這里,眼淚卻又滲了下來,只好抬手去拭,才把最后幾句讀罷:”宜加褒獎,以茂河山,可封鎮海郡王,食邑美洲萬萬戶,子孫永繼,與國共怍。余如故。欽此。”
“臣一謹領旨意,謝主隆恩。”丁一依禮答了,又加了這么一句,“萬歲萬萬歲。”
宣完圣旨,那欽差把旨意交給丁一,卻就當場哭了起來,把邊上一眾人等看得口呆目瞪。
丁一教劉吉把旨意放好,卻對那欽差好聲說道:“這么大個人了,好了,別哭,以后皇帝要宣旨,你不是又能見著哥哥么?”
這欽差卻就是懷恩,現時也長大了,只是他十歲出頭在宮里,無依無靠,都是丁一在關照著他,后來就算英宗被幽囚南宮,丁一怕連累他,少來聯系,錢物卻也是沒少的。應該說,丁一就是懷恩心安的大樹,無論如何艱難都好,他都相信丁一能幫他解決一切,現時丁一封了郡王,要去到美洲就藩了,他真的是一下子心頭就空了。
其實,他是下意識把丁一當成自己的父親的角色,和英國公差不多的感情。
勸了好一陣,總算把懷恩勸收了眼淚,他才如同突然想起一般:“爺爺說了,兩廣那邊,大哥是是能遷得走的,盡管遷走,只是就先不要回京,以免彼此傷懷;英國公本是要來的,爺爺不教他來,說是大明第二師和龍騎衛都需有人整肅,不能讓他離京。”
丁一聽著點了點頭道:“皇帝這話是對的。”大明第二師和龍騎衛的骨干,都在榮一團這里面了,要是張懋再跑來送行,那京師的兵怎么弄?所以這時候,的確是需要張懋這跟了丁某人十年的弟子,去把那大明第二師和龍騎衛再整合起來。
“對了,爺爺還有信!”懷恩一驚一乍的,卻是一路上顧著自己的心思,把正經事都忘記了,他邊取著書信邊說道,“能來宣旨,卻是太子殿下幫著求來的,要不這差事,也輪不著我。”
不單英宗有信,錢皇后也有信,太子朱見深也有信,看來都是跟景帝學上了。
英宗的信很簡單,說的就是兩件事,一個是大明第一師,他告訴丁一,已在責成兵部,將第一師轉為王府所屬軍兵;另一個就是有了那批丁一在朝鮮敲詐的銀子和糧食,治河的窟窿暫時是補上了,但正如劉吉所考量的一樣,不夠,看著還是差錢。
“大司馬和首輔、諸閣臣、部院首領官佐,都不同意把大明第一師轉為鎮海郡王府的護衛,說是此例一開,雖然其他諸王無人愿出海就藩,但以后要是有宗室愿意,是不是也要調一個師給出海就藩的宗室當護衛?”懷恩很有點為丁一不平,“這大明第一師,卻是大哥練出來的兵馬!”
丁一笑道:“沒事,先生和諸公說得在理,不需要這樣的。治河缺錢也不用緊張,打完倭國,就有錢了。”
誰知邊上卻就有人不太客氣地說道:“這節卻不必王爺操心,還請王爺即日按旨就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