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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受降城下月如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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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讓李紹驚訝的是,他所指責的不臣、附逆罪名,那就是造反了。但是剛剛帶著一個營的警衛團士兵回來的曹吉祥也好,匆匆趕過來的劉吉也好,擔任宿衛的文胖子也好,居然全無一人有震驚或是惶恐之態。

  甚至曹吉祥聽著眼睛發亮,跟突然走路上撿著和氏壁差不多;劉吉則是松了一口氣,連腳步都緩了下來,原來一臉愁容的面上,居然有了微笑;文胖子則是一點表情也沒有,依舊是那副人畜無害般的臉嘴。

  只有李秉聽著,氣得戟指李紹罵道:“克述!爾安能血口噴人?以先生之權柄威望,若要行不臣之事,何須等到今日?你瘋了么!”項文曜也在一旁勸說李紹,勸他不要沖動,有話好好說,不要胡亂誣陷。

  劉吉和曹吉祥那是天天盼、夜夜想,就盼著丁一造反的了,怕?有啥好怕?他們是覺得丁一終于肯造反,自己從龍日早,這日后封賞必是少不了的;李秉是覺丁一要造反也不會在這時節來弄,這根本就是扯蛋。

  “先生教汝等入內述話。”這時便有警衛出來,對著門外幾人這么傳話,李紹冷哼一聲,提了袍裾就入內去,項文曜無奈也只好跟著入去。不過李紹的從人要跟入去,卻就被警衛伸手攔住,未等他們叫嚷,出鞘的刺刀已頂著喉嚨*,教得他們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李紹入得內來,也不與丁一見禮了,怒視丁一喊問道:“殿下欲謀反乎?”

  正在看著地圖的丁一沒有理會他。李紹無奈,只好自己接下去:“為何不論朝鮮兵或是華夏兵卒。豈不聽從下官及項侍郎的指派!筑前的倭人,居然也對下官的命令無動于衷!他們只知道丁容城。卻不知道朝廷么!”

  “你覺得我很好欺負?”丁一終于抬起頭望李紹,很好奇地向他這般問道。

  李紹一時語塞,還沒等他開口,丁一就笑了起來:“把自己有無能推脫到別人的身上,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不過你似乎弄錯了對象,李克述,你想清楚了,再和我說話。”然后他又低頭去看地圖。把李紹曬在那里。

  李紹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臉上真是青白不定,一時頗為尷尬,尷尬之后就是憤怒,覺得丁一這拔了爪牙的老虎,還在拿捏著腔調。不知死活地給自己難堪,一時之間,當真連袖子里的拳頭,都捏得拳骨發白。

  過了一會。丁一頭也不抬對劉吉說道:“讓維貞過來,項侍郎,你來看看。”項文曜這決了心找大樹蔭護的。也就顧不得李紹了,臉上堆笑。彎腰過去,卻見丁一指著地圖向他道。“要是給你三千朝鮮籍士兵,在若狹你能守住多久?一個月能行嗎?當然沒有艦炮支援的,艦隊把人員投放到了,就會撤回來。”

  “怕是不行。”項文曜聽著搖了搖頭,苦笑道,“此地周圍,有丹后、丹波、山城、近江、越前數處環伺,這邊又是大海,雖說艦隊撤走,成破釜沉舟之勢,退無可退之下,士卒應能奮勇。不過一鼓作氣之后,恐怕不能見效,便將崩潰四散逃命去了,別說一個月,一旦接戰,五天都防不住。”

  項文曜品行不行,但這人還是有能耐的,丁一也正是因此,才會教他來參詳軍機,此時聽著他的答復,丁一不予置否,指著地圖上另一個角落:“給你一萬兵,從登陸之后,直插京都,你可能做到?外籍兵團的士兵素質,你剛才也看了一番的了,雖說弓刀技藝不如邊鎮兵卒,但勝在服從命令,聽從指揮要比往昔年的邊鎮軍兵好許多,我在濟州訓練了三個月的。”

  “下官無能啊,不能為殿下分憂!”項文曜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他是剛才隨著李紹過去,看了朝鮮籍士兵的訓練了。的確士兵素質就跟丁一所說一樣,他倒不是認為士兵不行,對于兵事還是很有能耐的項文曜,很清楚這樣的兵,單對單的話,大明邊鎮的精銳,一個能打五個,但百人以上,卻是比大明邊鎮的精銳還好使,能結陣啊!

  丁一抬起頭來,向他問道:“給我個理由。”在丁某人面前,想一路裝傻糊弄過去,那是行不通的。

  不過拋開節操這玩意,單純說軍事才能的話,項文曜倒還是不錯的,他除了提出一個糧草的問題,敵方軍兵構成、人數不清的問題,還向丁一提出了更為尖銳的問題:“沒有騎兵,倭國的馬不行,太小了,如果這些披甲的刀盾兵,騎倭馬的話,根本就沒有速度。若有一支邊鎮騎兵,三兩千人足矣,下官也敢為殿下前驅!”

  丁一聽著就連連點頭了,這廝是真有點水平的,倭人用竹甲,不是因為他們認為這樣防護比鐵甲強,而是馬承了這么重,它跑不起來啊。東洋大馬,那是幾百年后,被大炮轟開國門,然后和西方的馬雜交之后,才有的品種,現在的倭國馬,那是比蒙古馬還低矮的。

  但邊上李紹就受不了了,因為丁一完全當他透明一樣,他就戟指著丁一咆哮道:“鎮海郡王,妄顧皇恩,居然不肯就藩…”丁一感覺思路被打斷了,抬起頭沖曹吉祥望了一眼,然后李紹就沒有再說下去了,因為疼痛讓他蹲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曹吉祥是很有眼色的,丁一這么一眼,他毫不猶豫就把李紹指著丁一的左手食指扳斷了。

  然后曹某人揮手讓兩名警衛員過來,就要把李紹拖出去,卻聽丁一說道:“讓他呆在這里,一會還有事找他,別讓他吵就是了。”于是那手上骨折的痛,稍稍緩了過來,剛想破口大罵時,就覺后頸一痛失去了知覺,卻是曹吉祥一掌刀就把他砍昏了。

  說話之間楊守隨跟著劉吉就過來了,入內來先向丁一行禮:“恭喜先生。”

  “嗯。”丁一微微頷首,示意他過來,然后對項文曜說,“項侍郎和維貞參詳一下,看看如何在一個月之內,平定倭國大勢。如果用這三萬外籍兵團的士兵沒法做到,那只好用榮一團,登陸之后,直推京都了。”

  項文曜有些心不在焉,和楊守隨商量幾個方案覺得不可行,就試探著對丁一說道:“不如還是請先生教榮一團將京都碾平吧!”榮一團是大明第二師和龍騎衛出來的老兵骨干,這點項文曜是清楚的,加上榮一團的裝備,項文曜剛才也是有看著,以他的理解,這都武裝到牙齒了,他不明白為什么這樣的強兵不用,這樣的利器不用。

  有仗讓那些用冷兵器的朝鮮人去打,那榮一團這支虎狼之師,就來倭國賞櫻花的么?

  丁一坐在邊上,曹吉祥從筑前回來,弄了些小食,又在邊上煎茶,正好是當做茶點,丁一壓根就把事情拋給楊守隨與項文曜,他是不管了,一副就等茶煎好了,好喝下午茶的模樣。

  “項侍郎怕是會錯意了。”楊守隨從地圖上抬起頭,溫和的笑容,很寬厚地對項文曜說道,“榮一團和學生一樣,都是沒再領朝廷的俸祿,可不是大明的兵馬,他們都退了役,只不過仰慕先生,所以跟隨先生身邊,以供驅馳罷了。警衛團的官兵,兵部的花名冊上倒是有記認的,不過他們的責職是護衛先生安全,除非請了旨意來,不然的話,無論是蘇叔還是丁團長,都不會允許警衛團去沖鋒陷陣的。”

  他的語調很平緩,笑容也溫和,只是柔中有剛,每一點都撕擼得極為分明,竟教項文曜無言以對。這時卻就聽有人憤怒地說道:“普天之下…”卻是李紹醒轉過來,恰好聽到楊守隨的話,結果他剛開口,曹吉祥揮手又是一記手刀把他砍得軟倒在椅上昏了過去。

  至于他想說什么,在座的人都知道,無非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那一套,人在說戰爭,他來講大義,這真是莫名其妙,要是真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的話,英宗也不用北狩了吧?朱元璋也不是用“手執鋼刀九十九”去浴血奮戰,驅逐韃虜了吧?講大義不就得了?

  楊守隨繼續跟項文曜說下去:“包括這艦隊,從來就不是歸屬兵部,項侍郎可以去兵部查檔,它們是由興安太監派人督造,用的是內庫的木料。也不是大內對先生的賜予,是皇室與先生合作,投入的本錢,要不然為什么不論西去或東來,一船船銀子,要往回運?而且戶部也從來不對此嗆聲?因為給國庫的錢,是先生和將士們捐的;給內庫的錢,是分紅,有本錢,就有分紅,就是這個道理,所以這艦隊跟榮一團一樣,都不歸兵部節制的。倒是外籍兵團,才是歸兵部節制的兵馬,他們的名冊,上次運銀子和糧食回去的船,就附了一份報備兵部了。”

  項文曜在那里不停地賠笑點頭,中間李紹醒過了兩次,又讓曹吉祥不由分說,砍昏了兩次,到了再次醒來時,他老實了,終于不敢開口,于是也就沒有遭罪。

  “李克述,你仔細聽著,一會民治上的事,你要沒個章程,那你就死在這里,而且是通倭叛國事變,被當場正法。”丁某人一邊吃著那日式小吃,一邊對著李紹這么說著,極度沒有形象的作派,也是極度不尊重人的表現。

  但本想反唇相諷的李紹聽著,不知道腦中靈光一現,還是門縫的秋風吹醒,突然之間他發現,周圍數萬他指揮不動的軍民,筑前完全不聽從他命令的倭人,這當口丁一殺了他,還真是說他通倭就通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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