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得五年,如果在建州臨鯨海處,設立一個補給點,時間應該可以有所縮短。●◆書荒閣www.shu花ngge
”陳三并沒有大包大攬,而是想了一會才回答,說著又站起來,在書房里掛著的地圖上指點著,“這里,還有這里,如果朝鮮那邊,可以協防守備這個供給點,問題會簡直一些。”
不過他搖了搖頭道:“窮山惡水,不好治理,一旦遁入山林,黑山白水之間,我們很難發揮出火器的優勢。所以剿清建州者易,只要武裝齊備,我軍從密云前衛這里出發,再沿著鴨綠江,若能說動朝鮮一同出兵斷其退路,將其逼在建州,那么炮火齊下,不過數月戰事就可完結。”
丁一由劉吉扶著,起身走到地圖邊上,端倪陳三所說的進軍路線。
“徐元玉有個關于修鐵路的折子,你替我批復一下,我的意思,是從廣東到京師,再從京師到鴨綠江,這樣一旦有事,運兵會方便許多。你和祐之商量個方案,到時我呈給皇帝,讓沿途官府配合一下。”丁一想了想,沒有提剿清建州的問題,而是提出修鐵路。
因為要在建州敵后,維持一個大型的補給點,實以供給大明第三師給養、彈藥的補給點,海上是沒問題,到了陸上,就很不安全了。至于陳三說讓朝鮮那邊出兵幫助維持,丁一心里,是信不過朝鮮人的,特別這種把生命線放在朝鮮人手里的事,他不太愿意干。
“是,弟子盡量把軍報看完。再與祐之商量出個章程,擬成節略呈與先生。”
當陳三和劉吉退下去辦事之后。丁一就坐在這院子里,看著那輪凄凄清清的彎月。不知怎么的,心頭又生出幾縷悲傷來:“我他娘的怎么這樣!”連他自己也郁悶了,“竟傷春悲傷起來了!”
柳依依教著府里的下人搬了椅子,坐在丁一的身邊,瑣碎地說起許多云貴那邊的生意,說起從埃及運來的阿拉伯馬,和滇馬、蒙古馬配種;說起織布廠已不再使用風力驅動了,而是用燒煤的蒸汽機來提供動力,而工業化革命的產物。單是布匹這一項,基本已占據了大明的中上層市場九成的占有率。
丁一靜靜地聽著,他并不太懂這些貿易上的東西,正如說起軍略,就算柳依依如何用心,也很難達到可以和丁一討論的水平。但他能感受到,柳依依對他的關懷,所以他擁著她,如此的緊貼。他頗有些驚怕,大約是疑心著,會不會某一天,連她也將離去。讓自己獨自去面對漫長的歲月。
柳依依很享受這樣的時光,這讓她感覺到年少時青春,那時的丁一。還沒有天然呆,還沒有雪凝。也沒有張玉,更沒有莫蕾娜。連丁如玉也遠在淡馬錫,他總教她要有自信,總說她并不如世人所言的丑陋,那是她最好的日子。
她尋找到一個可以和丁一討論的話題:“夫君,那電池有什么用呢?這項開發,每個月都要求上萬兩銀子,但一直沒有什么東西出來。它要能被做出來,是不是可以跟大炮一樣利害?還是跟蒸汽機一樣有用?”
丁一撫著她的發絲,喃喃道:“你不說起,我還沒發現,我竟然不懂,燈泡該怎么做出來!不,連燈絲該怎么做出來,我也不知道,原本就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電話怎么把電流變成聲音的,都得慢慢實驗。唉,這太可笑了,我記得不論是ak系列或是m16系列的每個型號的任何一個銷釘位置、零件的尺寸數據,連馬薩達或是g系列也不例外,但卻連白熾燈絲怎么發明出來都不知道…”
柳依依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但她知道,許多發明,就是在丁一這樣的喃喃自語之后產生的,所以她沒有去打斷丁一,只是靜靜地聽著,陪在他的身邊,感受那臂彎的力度,還有他胸膛的溫意,這足以融解,許多隔膜,許多由歲月累積起來,讓彼此漸漸生疏的阻礙。
“有了電池,電就成為一項可控的資源。”丁一在搜索回憶無果之后,耐心地向柳依依解釋著,“如果我們生產出燈泡來,那么理論上,只要有足夠的電,它可以一直發光,沒有煙,也不會著火,不過看起來,這得一段時間以后才能實現;干電池如果能成功,那么至少電報是可以實現的,只要我們拉起電報桿子,從廣東就可以跟在京師的人寫信,當然這中間的損耗會很大,寫信的價格會很貴…”
她有的聽得懂,有的聽不懂,但她從不問丁一為什么會知道這些東西,也不問丁一從哪里想出來這么多稀奇古怪的物件。她只是靜靜地聽著,用妻子的溫柔,去撫平他的傷創,去填補那空缺。
日子,悠悠地,就這么過了十數天。
“這大約是十年里,我最漫長的假期。”當丁一開始恢復他雷打不動的早操時,接過柳依依遞來毛巾,他笑了起來,邊說著抹去頭臉上的汗水,邊習慣地走向水井邊,不論春秋冬夏,他都會在井邊坐上一會,收了汗之后,沖上一個冷水澡。
但這次柳依依攔住了他:“夫君,不成的,你得洗熱水,水都燒好了。”
丁一沒有堅持,點頭道:“好,全聽你的。”
看著丁一走進澡室的身影,柳依依有些苦澀地笑了起來。
這十年里面,柳依依算得很清楚,真正屬于她的時間,很少,她可以精確到時辰。
她很清楚,從丁一開始早操的今天開始,這個男人,又將不再只屬于她了。
事實上丁一還沒有從澡房里出來,丁君玥就跑過來磕頭請安了,柳依依倒不會跟張玉一樣,提防著丁君玥從義女變成侍妾,不過看著后者背在身上沉重的牛皮作戰包,她就苦笑道:“這世間,就只有妾身一個人,擔心著你父親會累垮嗎?”
她和張玉不一樣,著眼點也好,本身的心性也好,始終是不一樣的。
操持生意她的確是有興趣也有天份,但她更渴望的,是夫唱婦隨的平凡日子。
可惜他終不是平凡的人,她也不是。
“娘親恕罪!”丁君玥倒是跟柳依依和天然呆都親近,畢竟小時候在容城,是她們看著長大的,這時聽著柳依依責怪,扮了個鬼臉,湊到柳依依身邊說道,“這事太大,陳三師兄那里也不好決斷,還是得從先生這邊來過。”
“拿過來給我看。”丁一恰好換了衣服出來,聽著就對丁君玥伸出手。
丁君玥卻是不敢對丁一行跪拜禮的,她知道丁一反感這玩意,請安問候之后,就掏出一大疊的卷宗,又把節略放在上面,雙手交給丁一。
柳依依看著就出了院子去,吩咐丫環下人準備早餐。
“皇后?”丁一翻了翻那份卷宗,節略做得分明,加上怎么說也是曾破案無數的刑警,各種報告的規范,都是按丁一記憶中模式弄的,對于他來說,很直接就看出來了脈絡。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皇后。
投毒案的執行者,從做那碗銀耳湯到將湯送至朱見深的案幾上,前后五人經手,這五人都已緝拿。丁君玥從龍騎衛和大明第二師各調了一個排的兵,都是都音部落出身的,配了擲彈筒和四挺機槍,把這五人分別單獨看管了起來。
“沒有口供,除了投毒那個人,說是自己對太子心懷怨恨之外,其他四人都說毫不知情。”
丁一聽著笑了笑,沒說什么,這種把戲,他當刑警的時代,見得多了。
無非就是被許以重利,這人就是預備著自己用一條命,來換他關心的家人或是其他人的幸福生活罷了。或是覺得就算供出來,自己也活不了,不如扛下來為好。
“父親,要不然就用刑吧!”丁君玥在邊上低聲地說道。、
丁一搖了搖頭道:“此例不可開,否則與廠衛何異?三木之下,你要什么口供問不出來?”
這時柳依依入得院子來,丁一就教她過來,對她道:“還得有勞娘子。”
“能為夫君分憂,妾身歡喜得要緊。”這不是瞎話,能參與進丁一的事務里,會讓柳依依有一種相依相守的感覺。
“你入宮求見皇后,然后跟她說,教她盡快過來一趟。”
丁君玥聽著,不禁開口道:“先生,這不太合適吧?”
讓皇后出宮來見臣子,這怎么可能合適?就是圣眷再濃,隨時遞牌子進去,隨時得以晉見,就是了,哪有把皇后叫出來的?
丁一拿起那疊文件,在手上拍了拍,笑道:“沒什么不合適,你讓她屏退左右,然后告訴她,我教她過來一趟,就行了。”
柳依依以結算與皇家合營的生意帳目為由,倒是很快就入了宮里,還沒到中午就回來,對著丁一點了點頭道:“娘娘說知道了,又托妾身向夫君致謝。”
聽著這話,丁一的臉色就陰沉下來,這說明了一個問題,就是皇后知道:丁一為什么要叫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