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東之亂,主要就是朝鮮和倭國互相勾結起來,開始驅逐華夏大明兵部、戶部,以及四海大都督府派駐的守備府。因為朝鮮方面并沒有大張旗鼓的起事,甚至他們的國王,仍準時穿戴明軍服飾,去四海大都督府的守備府參加升旗儀式。所以四海大都督府那邊,楊守隨覺得要有點棘手。
而華夏京師是極為憤怒,武力不行被打草谷,那是沒辦法的,想怒也怒不起來啊。可現今這景況,在倭國的暴動里,居然有一個戶部主事被殺,兩個兵部主事受傷!朝廷的大佬完全接受不了。
可是朱見深卻覺得打仗這事,還是要慎重為好。大約是英宗北狩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他提出了征求丁一的意見,因為丁一還擔著兩大都督府事嘛,雖說勛貴不涉政務,但現時華夏,誰敢來開這個口?于是也只好發公文過來士麥那。
而呂宋、爪哇的艦隊,也紛紛請戰,阿拉干不必說了,他們當戰狗都成習慣了,現時的阿拉干,就是靠著提供士兵隨丁一征戰,近二十年下來,發展得要跟廣州府一樣是不可能,但不比朝鮮差多少,要知道二十年前那就是很原始的野蠻國度,聽說有仗打,肯定就跟著請戰了。
這可是萬里海疆啊,就算這些年,從木骨都束到開羅,也修了有線電報。但公文總要從京師以電報傳到廣州府,再派船出海;去到木骨都束,再用電報發到蘇伊士;然后派船過去士麥那——丁一此時又不可能架海底電纜。
丁一接到這些戰報的電文。事實已是幾個月后的事了。
“內外六夷敢稱兵杖者,殺無赦!”這就是丁一的批復。
而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丁一的孩子也漸漸成年,除了見堃和李東陽之外。其他人在十四歲以后,都被派出去就藩了。當然藩國的體制也和泰西大明類似,以總理大臣來統領國家大事。這些孩子的藩國版圖,大抵就是墨西哥和巴西境內的某些區域。
應該說,短期來看,海賽音所生的女兒,藩國發展的情況是最好的,同樣,這位女王也據說是丁一孩子里。最殘忍的一位。
去到建元二十年,丁一宣布退位,由見堃接任泰西大明的皇帝,不過在歐洲諸國的風評里,泰西大明皇帝朱見堃,遠遠不及他父親,被稱為波塞冬的朱祁一那么光采奪眼教人不敢直視,據說他是極和善的君主,不喜戰爭。
甚至。朱見堃在登基的前十二年里,他的光彩幾乎被連任三屆的帝國總理大臣所覆蓋。
三十多歲的李東陽,接任帝國總理大臣之后,連任三屆。在他任職期間,泰西大明開始在小亞細亞和歐洲,進行了另外一個層面上的戰爭:文化侵略。他做得要比丁一更為細膩。也更為徹底和混然無跡。
除了那兩座實際就是軍事大型棱堡群的都城之外,泰西大明開始把華夏式的水榭亭臺、雕欄玉砌等等的建筑風格體現出來。最為明顯的是神圣羅馬的宮廷里。新修繕的屋頂,也采用了華夏式的飛檐式設計。
而法國國王也開始在休閑時。穿上了明式儒衫,并以此為貴。
水墨畫寫意式的格式,也開始漸漸在西方被學習和研究。
如果說丁一用鐵和血,打造出了泰西大明的骨架、血肉;那么李東陽就是用水和墨,勾勒出這個帝國的肌膚與容顏,讓它變得鮮活,讓它變得多姿,這是一場屬于華夏民族的文藝復興!
第四次被推選為帝國總理大臣之時,李東陽堅決地辭去了這個職位。
就算帝國皇帝朱見堃說出:“二兄安忍棄朕而去!”
李東陽也絲毫不改變自己的意見,他說:“父皇春秋已高,東陽愿赴夏威夷,侍之左右。”
他知道什么時候該退,他知道六歲就會向丁一詢問,該信任生母還是義兄的陛下,不會甘心長久被自己掩遮光芒。所以李東陽很決然的離開了,如他提出辭呈所說的,去侍候在丁一身邊,他去了夏威夷。
夏威夷,沒有人知道,泰西大明的開國皇帝,為什么會給這里取這么一個名字。
但把首都建成毫無美感的軍事堡壘都干得出來,何況一地之取名?
五十左右的李東陽到達夏威夷的時候,他見在沙灘上見到了卸任埃及女法老王的丁君玥,李東陽搶先上前,長揖及地:“見過大姐。”這是以丁一兒女來論的排行。五十多歲的丁君玥毫無儀態地啃著一只烤好的大蝦,含糊不清地沖著李東陽擺了擺手算是答禮。
倒是丁君玥的丈夫,那位華夏舊式士大夫,很客氣地向李東陽還禮。據說莫蕾娜死后,丁一欽點丁君玥出任女法老王,其實就是她這位丈夫在主持著上下埃及的政務,事實上,他也干得不錯。
“大姐怎生來得這般快?”李東陽笑著向丁君玥問道,因為是他辭去總理大臣職務之后,埃及那邊才傳來丁君玥退位的消息,想不到,丁君玥還比他快一步到了夏威夷。
丁君玥伸手止住要開口作答的丈夫,對付完那只大蝦,隨手把蝦殼扔了,操起邊上一杯酒,灌了半杯,方才對李東陽不耐煩地說道:“父親總算答應讓我那孩子接任勞什子的法老王,我還不跑啊?埃及能有什么事?黃蕭養那老海賊的小兒子領著運河衙門總督,婆修膘的兒子,你記得不?就是阿拉干王國,不愿繼承王位,硬要跟著父親征戰的王子婆修膘,他兒子現在是埃及擔任總理大臣,你說能有什么事?對了,老二,你不干總理大臣?那現時泰西大明誰干這差事?”
“楊廷和,字介夫,建元十年在華夏以十九歲進士,得華夏翰林院之薦,赴美洲分院學飛翔,建元十二年,出任木骨都束總督…”聽著丁君玥問起,李東陽微笑著把接任者的情況說了起來。
但丁君玥卻不耐煩聽,揮手示意李東陽別再往下了:“行了、行了,我只是隨便問一聲,你不必這般作派吧?喝不喝酒?要去給父親磕頭?不用,喝完三杯再放你走!”
侍女和警衛扮成的游客,錯落在分布在沙灘上,而在海灘邊垂釣,已是七十上下的丁一,須發已經盡雪了。他身邊陪伴著的三位女士,最為年輕的海賽音,看上去也有四十幾許——事實上,她也有五十出頭,只是保養得當,她倒是活躍,不停地低聲跟丁一說著話,往往能把丁一逗得大笑起來,大約這也是魚一直沒有上鉤的原因。
而身材高佻的安娜公主,盡管年華老去,但靜靜地在躺椅翻看著書籍的她,卻有著某名的優雅與恬靜,她有時會抬起頭,摘下老花眼鏡,望向丁一,而后者總是心有靈犀地望過來,然后是微微地笑意,不須太多的言語。
“師兄!師兄!你看我釣到了!”天然呆也已經六十出頭了,但也許向來不愿勾心斗角的她,得到了上天的眷戀,不單身段、容顏和年輕時差不多,連一頭青絲也仍濃密烏黑。她提著魚桿奔跑過來的她,看上去比海賽音還年輕些,若是離個十幾步外,說是三十來歲的少婦,只怕都能騙得過去。
海賽音冷哼了一聲,低聲說道:“胸大沒腦的貨色!”
丁一聽不見這話,因為他已經迎了上去,把飛奔而來的天然呆抱住,然后旋轉了起來,緊接著加在一起超過一百歲的二人就摔倒在沙灘上,這讓周圍的警衛、侍女,包括向這邊走過來的李東陽都嚇得半死。
“沒事、沒事!能有什么事?玩鬧罷了,你們真能掃興!”丁一從地上把還在大笑的天然呆扯了起來,向著緊張的警衛揮了揮手,他幫天然呆拂去發端上的沙子,她還是跟年青時一樣,總是反應慢半拍,直到這時,才緊接起來,想查看丁一扭傷、摔傷了沒有。
“父親。”李東陽過來,給丁一磕頭行了禮,又一一給天然呆和海賽音磕了頭請安,然后才向安娜公主行了吻手禮——因為她不是丁一的妻妾,至少名義上是這樣。
看著李東陽回到自己身邊坐下,丁一倒是想起一件事,不禁笑了起來:“見深那孫子很好玩,他說想要收回碎葉城。”
“碎葉城?”李東陽皺起了眉,羅剎國那邊的冬天是極為苦寒的,更是人煙稀少,要來有什么用?
“他說,大明的疆土無限寬廣,但沒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我竟無言以對。”丁一說著笑了起來。這本來就是他在正統年間,于京師大肆宣揚民族沙文主義時,所說出來的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