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華夏當門神那自然只是一句玩笑話,但很明顯丁一不太可能對這件事完全不管。否則于謙臨終跟他所說的,賜姓不可辭,就毫無意義。其實對于丁一來說,官方名字上是否姓朱,他是很無所謂的。因為就算是在前世,身為孤兒的他,也壓根不知道自己原本該姓什么。
但對于提出這個說法的于謙,卻不是這么看。因為在這個年代,作為臣子被賜姓,當然是莫大榮譽;但丁一都立國了,要恢復本姓,卻是無可厚非。他讓丁一不要辭賜姓,是因為作為宗室中的一員,丁一就可以把神圣大明和華夏大明聯結起來,作為一個中樞紐帶。
華夏的大國夢,一統的雄心,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那么丁一對于華夏送來的這份折子,或者說,奏折式信件,就不可能不理會了。除非他真的要割裂跟華夏那邊的關系,否則作為宗室中的王爺,他怎么可能不管?海王啊,他不可能不作聲的。
“筆墨侍候。”丁一對著劉吉這么吩咐,然后很少有的沒有用醮水鋼筆,而是提起毛筆,在紙止寫了這么一句話:與弟子貞兒書,你那些數學題做到狗身上去了?
然后丁一就把毛筆放下,看著這行字,還是從左到右平著寫過去的,頗為得意地點了點頭,用了私章。然后指著這張紙,對劉吉說道:“馬上送回華夏,不必封口,到廣州之后,先用電報發到京師去。”
劉吉愣了一下。但仍是立即叫來手下官吏去執行。
“你不明白,我寫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丁一叫住了劉吉,他看出了對方心里的疑惑。
劉吉拱手道:“弟子愚鈍,不敢揣摩圣意。”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要表達什么意思。”出乎于劉吉的意料,丁一居然這么對他說道,而停頓了一下,丁一笑了起來,“其實,華夏那邊也只是希望我說點什么。大約也不愿意,我真的說點什么吧?”
在離開了書房之后的劉吉,他在走廊里卻悄悄地擦了一下頸后的汗水,臉上盡是敬畏之色。因為丁一在經歷了這么多之后,他絕對不再僅是一個兵王。他就是王!也許在權謀上,他沒有那么多的陰謀詭計,但他不需要。
他在泰西大明、華夏大明之中,不論是華夏子民,還是希臘后嗣,或是黑色皮膚的昆侖奴里面,他都有著無以倫比的號召力;他擁有超越時代的科技,擁有傲絕全世界的鋼鐵產量。無論什么陰謀。丁一都有足夠的實力碾壓過去。
這一封與弟子書,就是一個明證。
劉吉很清楚,萬貞兒接到它之后。一定不敢因為看不明白,或是覺得莫名其妙,然后就會置之不理的。因為寫下這句話的人,是丁一。就算一句莫名其妙,蠻不講理的話,是丁一所寫下。華夏的皇城宮禁里,最受寵的萬貴妃。也絕對不敢隨手放下不管。
相反的,她會痛苦。會苦思冥想,會不可終日,直到她找到自己認為正確的答案。
劉吉想著,咬了咬下唇,終于沒有再猶豫,回身走回書房,一下跪在門口:“先生,弟子有罪!”他當然有罪,如果按著律法來說,劉吉大約是可以拖出去槍斃兩小時的了。事實上到他這位置,除非于謙那樣的幾千年出不了幾個的人物,要不然的話,再清廉,也是找得到縫隙的,何況劉棉花怎么可能清廉?劉某人要能清廉的話,那丁一大約真的可以當人類導師了。
所以劉吉是有罪的,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開始在華夏收取好處,安排一些工程給別人說起;接著到埃及之時,如何會同埃及的貴族,秘密侵占戰敗的馬木留克財產之類;當然到了士麥那,劉吉倒就不用這么下作了,他已不必出面自己去弄這些東西,連他的長隨心腹都不必出面,那真是一個眼色就足夠了。
“你很缺錢?”丁一聽著跪在面前的劉吉,這么自首,不禁皺眉問了這么一句。
劉吉磕了個頭,沒有分辯,不只是錢的問題,安插人手等等,這里面還有派系培養的因素。如果單純是錢的問題,劉吉也不會嚇得這么跑過來自白。就是有一些更為深層的事情,比如親信人員安插等等,他才會害怕起來。
就因為那張只有一行字的告弟子書,讓劉吉覺得,一旦事破,天下之大,他將無所遁形,無處藏身!
丁一望著劉吉,半晌沒有開口,良久才道:“去美洲吧。”說著他在地圖上指了一個點,“建一個首都,你不要去管政府的事或是軍隊的事,你去了主抓工業建筑,我會把李秉派過去給你當副手,美洲的資源要比幾內亞更為豐富。三年之內,我要遷到美洲的首都去。”
“三年?”劉吉一聽就傻眼了。
“不必雕欄玉砌,那些東西沒有意義,跟鯤鵬城一樣就可以。用鋼筋水泥,讓它堅固,就足夠了。”
當泰西大明在美洲的首都建立起來之后,各國觀禮的使者,紛紛覺得無比震驚。
因為它跟鯤鵬皇城有所不同,是建立在平原上的,但兩者所一樣的,就是丑陋。
“你不會在泰西大明的首都或是東都里,找到一塊大理石!”這算是不太尖刻的評價了。
勃艮第公爵更直接一些:“波塞冬在音樂和軍事上,耗盡了他所有的天分,以至他視覺上的審美能力已經低劣到令人發指——是的,這是為什么他會讓我的瑪麗充當衛隊騎士長官,而讓巴黎的安娜,去當學院校長!”
但不論如何,丁一毫不為意,他堅持著自己的原則。
建元五年,伊莎貝拉統一了西班牙并當上了女王,而她那據說遇襲而失去生育能力的丈夫,在結婚第二年就得了嘔血癥病死了。事情大約是這樣的。伊莎貝拉生下了一個女兒,很明顯的混血模樣,而泰西大明的皇后柳依依,派人送了賀禮,并命使者傳旨:“抱老五回來給我看看。”
按著丁君玥、李東陽這兩個養子養女,見堃是老三,安茹的瑪格麗特生下的男孩就是老四,那么,伊莎貝拉的這個女兒,就是老五了。也就是說,柳依依在向整個歐洲宣布,這個女嬰是丁一的血脈。據說斐迪南在接旨時,當場就氣到吐血,然后不久就死了。
而在建元七年的春天到來之際,也就是泰西大明皇后生下第一個兒子的時節,歐洲各國的革命浪潮,總算也暫時平緩下來。英格蘭的共和組織占據了近乎四分之三的領土。貴族走了門路,找到了剛到士麥那不久的海賽音,沒錯,就是十幾年就由她母親,也先的妹妹許給丁一的海賽音。
海賽音此時剛剛為丁一生下了一個女孩,這讓她看安茹的瑪格麗特非常不順眼。
“不能讓這賤人好過!”于是她去向丁一詢問,“那顏,泰西大明要在英格蘭建都督府,和關外草原一樣嗎?”當丁一給予了否定的答復之后,海賽音就提出了她的意見,“那么,只有一個聲音的英格蘭,不是那顏所需要的英格蘭。”
英格蘭的共和組織,在得到國際共和組織的指示之后,開始跟貴族議和,以獲取上下議院席位和奉安茹的瑪格麗特為英女王,作為停火條件。而英格蘭貴族們很快就同意這些條件。但瑪格麗特盡管接受了加冕,卻常年留在鯤鵬堡,這是她比埃及的女法老王,更為聰明的地方。
只是如果在政治上、版圖上、軍事上、民生上,泰西大明都可以用蒸蒸日上來形容。那么在生活上,丁一的處境就有些落寞了。首先撒手離世的是索非亞,盡管她給丁一帶來了東羅馬的傳承,而且東赴華夏時也有著許多的想法。可惜正如她所逝去時,對貼身侍女所說的:“拜占庭并沒有得到延續,就算陛下收復了君士坦丁,我想,大約他會將它命名為長安吧?”
而草原的風雪也沒能讓她屈服的丁如玉,在生下一個兒子之后,卻在建元十一年的冬天,在士麥那溫暖的壁爐旁邊,離開了人世。與世人給予她的許多贊譽不同,她并沒有在最后留給丁一什么關于軍事上的建議,或是悲嘆沒有看到大唐全盛的版圖重光,她是微笑著離去的,她對丁一說:“前些年,忠叔就走了,去侍候老爺了。少爺,奴奴也要走了,以后,奴奴就不能照顧您了…”
其實丁如玉是侍候丁一長大的丫頭,年齡也不算小了,雖說不上壽,但在這年代,也算正常。但其時的醫療水平,很難診斷出她們的病因,所以華夏籍的軍民人等,都隱約有個說法:“陛下是真龍天子,這運程太盛,娘娘們經受不住啊!”
特別是遷都到美洲之后,雪凝也留下一對女兒之后,撒手西去,這種說法愈加流行起來。
而去到建元十四年,為丁一生下了兩男一女的柳依依,大約因為肺部問題,因為有咳血的跡象,青霉素也是無效,不久也離開人世。
丁一的身邊,就只有天然呆了。按民間的說法,是天然呆救治生靈無數,積了功德;又有說,是她常常在牛頭馬面的手里,把人搶過來還陽,所以陰間使者不敢來勾魂。
自柳依依逝世之后,丁一基本就不管政事了,但似乎他來到這個世界,就沒有什么安寧的日子,就在建元十四年夏,從華夏、呂宋、爪哇、阿拉干各處送來的戰報,如雪花一般飄來:遠東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