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袍裾匆匆進入鯤鵬皇城里的于謙,臉色很難看,連向他行禮的曹吉祥,于謙也沒心思答理,只是壓低了聲音問道:“此事曹公公怎能任由陛下荒唐?”腔調里很有著幾分責備的意思。而平素最忌別人稱他“公公”的曹吉祥,這關節也根本顧不上講究了。
他苦笑著行在于謙身前引路,搖頭道:“陛下乾綱獨斷,咱家哪里插得上話?于先生到了便知曉的,這當口,劉祐之都磕了不知道多少個頭,依舊是沒勸住;賓之少爺也是勸說了多次,唉…”
因為丁一取消了朝會這種很沒有效率的辦公方式,大規模的會議有類似于大會堂的設施,小范圍的議事就直接到公事房,所以于謙就在曹吉祥引領之下,直接趕向丁一的公事房了。
寬敞的公事房里人倒不多的,除了擔任警衛的相關人員,就是丁一和劉吉、李東陽、姚夔、楊善、楊鼎等大員,看著于謙過來,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畢竟于謙和丁一是有師徒之情的,并且就算稱帝了,丁一也仍很尊重于謙。
“先生來得好。”丁一也是被這些弟子、大臣煩得不行了,見著于謙,還沒等后者開口,直接上前去將于謙攙扶坐下,便問道,“以先生歷經數朝,學生可有勝任一方將帥之疇幍?”于謙被他問得愣了遙蓿恚∷幌攏故竅亂饈兜懔說閫罰刀∫徊荒苷憑髡劍磕塹苯裉煜濾已災軍br/
看著于謙點頭,丁一就拍掌笑道:“如此,無需再議!”
一眾大臣、心腹。立時臉就拉了下去,紛紛進言道:“陛下三思!陛下身為天子。安能以身涉險!”
“祐之,擬詔。”丁一不打算再于此事糾纏下去了。
“自我離士麥那。泰西大明首都行政區、地中海行政區、美洲行政區,一切政務皆由總理大臣定擇處置;調杜子騰入士麥那,出任國防部長總領一切軍事。就這樣定下來,沒有那么多事,我帶一個連擔任護衛,其他警衛團留于士麥那,歸于先生調派。直至我回士麥那。”
說罷丁一指著墻上的地圖,向于謙說道:“奧斯曼那邊,按著我們的線報是在收縮兵力、清堅壁野。這十萬眾。應該不是沖著士麥那來的。所以守士麥那,等侍決戰是不現實的事。他們應該是想去包抄王世昌那六個師。”
“如果不加以攔截的話,被他完成整個戰略上的合擊,那么王世昌麾下六個師的軍隊,就不得不在向安卡拉攻擊時,兩面受敵了!”
正如巴耶塞特所估計的一般無二,丁一無法坐視奧斯曼十萬大軍從面前經過。
巴耶塞特甚至向石樸說道:“我的老師他會站出來,主動地向你攻擊,不要問為什么他會這么做。任何一個國家里,關于英雄記載,應該都差不多這樣的。如果他不率軍前出阻擋我軍的話,那么就兜過去。假戲真做,把王越的六個師一并吞下!”
“如果丁容城認為我們攻擊士麥那呢?”石樸對這個問題很慎重,對于一個為了復仇而這樣去國萬里的人來說。他不得不慎重,因為他清楚自己的機會不多。如果要實現自己的理想,那么就必須一擊致命。
巴耶塞特沒有因為石樸那直接的語氣而感覺到任何不悅:“那么。我的老師他也同樣會率軍出擊,身為英雄,他有強烈的使命感,不會容許首都經受戰火的。他就是這樣讓人敬仰的人,有一萬個理由被塑為雕像的人,否則的話,我們也不會只能在埃及,找到那十數名愿意為我們驅使的士兵。”
石樸低下了腦袋:“對不起,哈里發。但在兩廣,實在是不可能找到人,愿意站在我們這邊,去對付丁容城。更不要提,為我們訓練軍隊,去跟丁容城的軍隊作戰。”為了對付丁一,巴耶塞特派了人手,遠赴兩廣,他想尋找丁一軍隊里退役的士兵。
但便如石樸從一開始的不看好一樣,連一個人也沒有,一個愿意西來的人也沒有。
不是那些退伍老兵覺悟如何的高,也不是他們如何崇拜丁一。
而是華夏人本身就有故土難離的情結,如果不是這樣,他們也許早就跟隨著丁一西來了。
更重要的,四海都督府鼓勵舉報這種行為,一旦舉報這種間諜行為,那么間諜給予錢物都依然歸舉報人所有,并且舉報人還會得到獎勵!而共和組織更是讓巴耶塞特派出的細作,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海洋,他們在上岸之后,基本無所遁形,盡管主要的負責人員都服毒自殺而死,讓四海都督府那邊,一時無法直接找到幕后指使者就是奧斯曼帝國,但也讓東去的商隊里所藏匿的間諜,無所幸免。
所以他們最后只能在埃及,尋找受過丁一麾下軍隊訓練的人員,來訓練奧斯曼的軍隊。
“出發吧,我的朋友,我等待著你得償所愿,大仇得報。”巴耶塞特向石樸舉杯。
而事實上,丁一果然如巴耶塞特所料,得到線報之后,馬上就提師開出了士麥那。
丁一以兩個新編師的兵力,留守士麥那和以弗所;而率領另外兩個師,開始向小亞細亞中部的費拉德爾菲亞進逼。因為他如果不立即出擊,那么王越方面就有可能被包餃子!所以丁一是不太可能等待軍隊集結的。
在剛開始接觸的時候,兩個新編師的擲彈筒和彈殼槍栓的遂發槍,給予了奧斯曼人比較大的殺傷,而對于丁一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自從西來,重要的是他兵力不足以防守打下來的地盤,而不是面對敵人時,有什么攻擊不下的勁敵。
正如巴耶塞特所計算的,能打敗丁一的,只有他自己。
在幾次擊潰奧斯曼帝國的軍隊之后,丁一所率兩個師,可謂士氣如虹。
“先生圣威莫測,敵軍一觸即潰!學生以為,殘敵傳檄可破也!”隨軍而來的劉吉,搖頭晃腦、手舞足蹈,興奮得不行了。他甚至認為,與奧斯曼人的交戰,比起枯燥的行軍來,要好一萬倍,至少著敵人一個個的倒下,會讓他覺得不那么單調和無聊。
而勝利,勝利就如同一劑毒藥,讓劉吉興奮,讓他忘乎所以。
丁一搖了搖頭:“不,我覺得對方敗得很詭異,盡管從俘虜的審問上,似乎沒有什么問題。”他撫著短須,沉吟了片刻,對曹吉祥下令道,“命令新七師在山腰修筑工事,新八師原地固守,等待命令。”
他們現時所處的位置,正是安納托利亞高原的山地,所以構筑工事倒是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但是在這冬季里,一場冬雨就不期而至。雨下得很大,就算是丁一,也不得不披著橡膠雨布,站在泥濘的戰壕里,下達各種命令。
因為這是新編而成的師,里面更有過半的士兵是黑人。
他們不可能象榮一師一樣從容、鎮定,高效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在大雨里,新七師的士兵開始不太愿意繼續構筑工事,他們希望去避雨,找個山洞,或者去樹林里,總之,不要呆在這該死的戰壕里就好了。
“馬上派人通知文胖子,奧斯曼人很可能會趁著雨天發動攻擊。新八師一定要做好警戒!”
然后丁一便也只能在泥濘的工事里,看著士官長和排、連軍官,把那些扔下工兵鍬,準備跑去躲雨的黑人士兵,踹回了戰壕里。這就是杜子騰不喜歡使用黑人士兵的原因了,事實上黑人士兵并不怯懦,他們敢于向強大的敵人發動毫無勝算的沖鋒。
但長距離的行軍,還有枯燥單調的操典,會比敵人的刀鋒,更快把他們殺死。
“陛下,趕緊到里面避雨吧!”曹吉祥撐著油紙傘過來向丁一勸道。
丁一隨行充當警衛的那個連隊,在大雨到來之后不久,就完成了工事的構筑。
不過丁一并沒有如曹吉祥所請進入可以遮風避雨的指揮部:“老曹傳令下去,凡有擅離陣地,不愿修筑工事者,視為叛亂,殺無赦!”
有一種危機感在逼近,丁一很敏銳地感覺到這一點,在沙場上,這種感覺不止一次,挽救了他的性命。安納托利亞高原的冬雨很強勁,沒有人能在雨勢正大時,發動攻擊。但如果雨停下來以后呢?
這個問題不單是丁一想到了,而且曹吉祥也想到了。
事實上,也并不是到了這里才想到這問題,盡管這是他們所遇到的第一場雨。
是因為每一次曹吉祥他們的勸說,都讓丁一拒絕了。
這一次也不例外,丁一很平靜,就算在滂沱大雨之中:“不,我哪里也不去。”
曹吉祥急了:“陛下!這兩個師用的可是黑火藥遂發步槍!下雨之后,啞火率大大增加,何況那些昆侖奴對于槍械的保養可不比華夏士兵,只怕十枝里都不見得有一枝打得著!”
“而我們足足有十萬敵人啊陛下!”曹吉祥緊張得連聲調都不知不覺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