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萬千寵愛集于一身,就算是連皇后都被她欺負到不行。言情別提被打入冷宮的吳皇后了,便是現在的王皇后,也一樣被萬貞兒欺負的。王皇后甚至不敢要萬貴妃對自己執妃妾之禮,可見是被欺負到了什么樣的程度?并且當了一輩子皇后,朱見深臨幸的次數也只有區區幾次。后世對于王皇后有一種說法,就是:還未綻放,便已凋零。可謂頗為傳神。
但萬貞兒卻總是不能忘記她的先生,所謂如果沒見過光,也許能習慣黑暗,大約莫過于此。若不曾遇見丁一,也許,朱見深如此的寵溺,能讓她感覺到開懷,能讓她感覺到幸福。但現在,這一切,終是不能教她滿足。
丁一便是她的初戀,雖然只是單相思,她也明白那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她忘不了,抹不去,才下眉頭,猶在心頭。用盡氣力方才能教自己不去想他,卻在夢里又再遇著他。她每天早上的跑步,不是真的因為害怕發胖而短命,這年頭并不流行骨感美女。而是她跑著步,便能想著她的先生也在跑步,她知道他每天都會起來出操的,她便覺得,他就在身邊。
這便能讓她有短暫的快活,往往在早膳前后,萬貴妃的脾氣是最好的。侍候在她身邊的宮人太監,若是有什么事求她,或是做錯了什么事,往往會在這個時節來說。她往往總能給予許多的寬恕,因為,她怕教他看著自己的暴虐,而在他心中生出不好的印象來。
而到了中午,她的脾氣就開始變差,因為她明悟到,他終是遠在萬里,無論自己做什么,他終也是看不著的!她便傷心起來,這種情緒。會在晚膳前后到達一個頂點,此時若有人觸犯到她,那真是不死也得脫層皮的了。然后到了夜晚,她便成功地把自己沉溺在悲劇女主角的境地里。
萬貞兒對柳依依、天然呆她們。有著深重的敵意,幾乎從來不曾召她們入宮。
但對于丁君玥是極好的,不為什么,因為她是丁一的女兒,就算是義女;萬貞兒對于丁一的親生兒子見堃。自然也是極好的,不時會抱進宮里來玩耍。曾有太監有背地里說了一句:“小殿下倒是長得俊俏,只是夾雜種的痕跡太重了。”混血兒嘛,說是夾雜種,雖然是糙些,也不算錯,而且是私底下的話。
讓萬貞兒聽到了,直接杖死,誰求情都沒用。那太監還是夏時的干兒子,朱見深開始還想勸說算了。結果萬貞兒直接嗆聲:“今日敢嚼師弟的舌頭,明日便敢說我的長短,后天是不是該說皇帝的是非了?”朱見深向來是寵著她的,聽著有理,便也不再勸,甚至連夏時都幾乎吃了掛落。
以至于司禮監太監牛玉有一回,自己的干兒子犯了錯,直接去靖海郡王府里,求柳依依讓見堃入宮去,結果小人兒入了宮。當真牛玉的干兒子只被罵了幾句,這事就算揭過了。只要這小人兒在宮里,萬貴妃便如變了個人也似的,一副慈愛的作派。與平時暴虐,全然判若兩人。
“你送信去關外給丁總鎮。”萬貞兒放下那把左輪手槍,面上泛粉,召來貼身的太監吩咐。一封用密語寫好的信,便交托到這太監手里。她與丁如玉的關系倒也不差,大致因為丁如玉還有個身份。是跟丁一從小長大的。
信里大意就是說,丁一打下的基業,卻是不能就這么交付給朝廷那些敗家子之類的話。
“先生總歸是要回華夏來,總歸是要回來的。”她望著窗外春來發枝的老樹,癡癡地,如是自語著。
關外安西大都督府里,丁如玉收到這封信時,關外的情況是不太妙的。
跟隨在丁如玉身邊的海賽音,如今也是十幾歲的少女了,巴達瑪過世以后,也先又被拘在皇家軍事學院里教授騎兵戰術,她基本就是跟著丁如玉過日子,此時卻是拱手說道:“五姐,我有話說!”
丁如玉沒好氣地說道:“什么五姐?海賽音,小心我撕了你這小妮子的嘴!”
“我娘早就把我許給了那顏,那顏在我才兩歲時,就把我搶了,我要做那顏的妻子,自然叫你五姐了!”海賽音振振有辭地這么說道,一點也不怯丁如玉的。大約她是丁一的妻妾里——如果她真的也算是其中一員的話——除了過世的張玉之外,唯一一個不怯丁如玉的。
丁如玉以手加額,她很有點拿這少女沒法子,不是沒打過,丁如玉又不是丁一,哪有什么不打小孩的講究?這年頭,講究棍棒底子出孝子呢。海賽音是打也打過,禁閉也關過,可這少女就是認了死理,處處以丁一妻妾自居,丁如玉也是拿她沒有法子。
“此乃軍中,不論私誼!”丁如玉無奈,也只能拿這一條來治她。
“是,稟總鎮,那顏將埃及給莫蕾娜,不若將這關外之地賜與海賽音便是!”少女一副天經地義的口吻,“總不教便宜外人!總鎮也是知曉的,這草原的男女,服的是那顏,若教關內那些官兒來,不二日,便反了他娘的!”
“你不要添亂,關外之地,又不是遠在萬里之外的草原,少爺怎么可能把草原給你?”
“不見得,總鎮你送海賽音去西方,海賽音給那顏生孩子,生了孩子,指不定那顏就把草原送給我了!”少女很固執地堅持著,其實,丁一是不是把草原送給她?這真不是她所在意的事情。
丁如玉也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哼,你就想著去少爺跟前露臉吧,你這騷蹄子,別以我不知道你那點鬼心思!給我省省吧,本侯爺去不了士麥那的話,你就老實呆在這里吧,不要做白日夢了!”
“那,那還是依著那顏的意思,辭了這職事吧!我等便可以一起去士麥那了!”
“不論辭與不辭,那些密謀起事的殺胚,總是要給他們一個教訓的。”丁如玉緊緊了身上的雞胸甲的甲帶,冷然下令,“傳我將令,第三師七旅,開拔,所經之地,凡有阻擋,殺無赦。”
無獨有偶的是,此時萬里之外,遠在士麥那的陳三,也對著禁衛第一師第一旅的士兵下令:“向布魯薩進軍,所經之處,凡有阻擋者,殺無赦!”
跟隨著他從華夏而來的騎兵里,有人就低聲問道:“師座,那顏出發時,卻不曾吩咐發兵啊,這布魯薩看著頗是遙遠,冒然出兵,到時那顏怪責下來,只怕便不美了!”
陳三不以為意地緊了緊腿上的槍袋,大笑道:“先生命我便宜行事,便是料著這節,能出兵便出兵,怕什么?若要守戶之犬,何必要我陳三不遠萬里,奔馳前來?開拔!”
而從士麥那到馬賽的航程也并不短,丁一不可能和奧斯曼人一樣,從陸地上穿行而過,所以艦隊在克里特島做了補充之后,又接見了那些原來拜占庭的紫袍貴族之后,憩了兩日,方才重新起航,馳向馬賽。
曹吉祥顯然對于丁一把自己帶在身邊,是有些顧慮的。
所以當丁一走上船甲板,看著那海鳥飛翔之時,曹吉祥便向丁一晉言:“陛下,三少爺獨守士麥那,僅調了禁衛第一師第一旅回去駐守,只恐力量太過單薄。是否教杜師兄再派兩個團回士麥那去?畢竟是行在啊!”
臨時的首都,曹吉祥認為防守的力量,只有一個旅的兵力,太單薄了。
因為誰也不知道,穆罕默德二世會不會在這個時候,玩什么貓膩出來。何況在此之前,陳三就揮兵打下了以弗所、米利都兩地。雖然對于整個奧斯曼帝國來說,兩地之失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也是損了穆罕默德二世的面子。
“嗯,單以一旅之兵,防守士麥那,如果奧斯曼糾結數十萬大軍前來,的確不好應付的。”丁一微笑著點了點頭,曹吉祥所說不是沒有道理,“重炮也不可能無休止的火力支援,奧斯曼人打久了,總會發現這個問題的。”
如果沒有重炮的支援,那么只要奧斯曼人在一定時間里投入的兵力,達到一定的程度,并不是不可能突破火力封鎖的。畢竟只是手搖式的機槍,射速還是很慢的,并且卡彈率也是頗高的。
但沒有等曹吉祥再行開口,丁一就揮手止住他的話頭:“所以我留下陳三,而沒有留下你這老貨,便是這般的考慮。陳三就不是會守城的家伙,我想,如果不出意料的話,應該這個時候,他已經向布魯薩進發了。”
他安排陳三守士麥那,早就料到會是如此的局面。不論是陳三還是隨陳三而來的都音部落,哪一個是守城的角色?奔馳而出,用長刀,用騎步槍,去讓所有敢于質疑丁一權威的人,歸于死寂,才是他們所嫻熟和擅長的事。不是守城,從來都不是。
丁一看著天際飛舞的海鳥,那朝陽在他身后,正當躍出海面,映出一身的華麗光芒。
他便帶著朝陽之輝,向馬賽方向而去,如神之臨,如日之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