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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風蕭蕭(四)

  訓練的對象,有招募來的青壯,有當時被俘虜還沒勞改完的馬木留克,有自愿參加的黑人,也有從大明遷過來一些軍戶。

  “彼等入營,皆已簽了生死狀,領了安家銀子的,若敢嚼什么舌頭,卻便是興安公公汝的事體了。”于謙望著興安這么說道,甚至他還加重了語氣,“雖說天熱,但公公卻也不可昏了頭。這埃及若何,是他國內政。敢非議如晉者,自當法辦;至于其他,你我卻也不好干涉他國內政。”

  興安聽著不住苦笑,也只能點頭稱是。

  其實操練死人,興安是知道緣故的,一個是指望于謙給予訓練營的新兵,如丁一那樣的肉啊、蛋啊、魚啊等等的營養?扯吧!怎么可能?于謙又沒錢可以貼,他自己都是兩袖清風的。而找丁一申請,是兩個外籍師的經費,也就那么多了。

  另一個就是于謙在拼命地縮短各個科目時間。

  例如原本新兵訓練,丁一定下來的操典是兩個月結訓。于謙直接把它縮短到了一半。

  新兵訓練是包括許多共同科目內容的,結訓也就是大部分兵員的成績,達到合格以上。

  縮5%水了一半時間,那就是士兵得到休息的時間更少了,天賦差的人,只能苦練,于是就惡性循環,休息的時間幾乎沒有——至于不苦練又不達標?外籍兵團也是明面上不許體罰士兵的。但是不好意思,別人跑完五公里。這邊跑不完的,回去沒飯吃怪不得人;別人能達標。不達標的用繩子牽在腰上,繩子另一頭牽馬鞍上,拖著跑,要還跟不上或摔倒,那就被奔馬拖完五公里什么下場,大致想想就知道了。

  還有那時障礙跑、器械訓練里體力不直,把自己摔死的;隊列訓練里,左右不分,被罰站軍姿。站昏后弄醒再接著站,生生站死的…要不怎么每個營,每天光死掉的,就有這么多人?

興安過來,就是想勸于謙緩一緩,訓練也不要這么急,營養沒跟上,醫護也沒跟上的情況下,是不是至少按操典的正常進度來弄?但于謙根本聽不進去  請到热门小说网www.Remenxs.coM]還噴了興安一臉,他也是無法,只好回開羅去了。

  丁一并不知道他的老師,正在為了他敗退而做著準備。

  因為于謙對丁一的軍事素質倒是信得過的。他很擔心影響了丁一的判斷,所以并沒有在這方面去給丁一什么勸阻。丁某人此時正跟文胖子在推敲著整個作戰的方略:“我估計明天,最遲后天。奧斯曼人會忍不住的。”

  “其實今天如果不是少爺您下令,讓營屬迫擊炮排開火的話。依胖子看來,奧斯曼人就會全線壓上了。”文胖子的胖臉上堆著笑。今天他又帶了騎兵營出去砍殺了一通,煞是快意,“其實再放近一些,胖子以為也無所謂的,手榴彈一投,也準教彼等潰退。”

  “身為軍人,當然要敢于刺刀見血,但沒有必要的傷亡,還是要盡力避免。”丁一否定了文胖子的說法,他示意劉吉把氣死風的燈芯拔高些,然后提著墻上的防御工事圖,“如果讓奧斯曼的騎兵進入這個區域,側翼陣地的機槍火力點就不得不暴露出來,否則的話,僅有十三連的火力,百來把步槍和手榴彈是很難抑制上千騎的沖陣。”

  上千騎如果散步過來,那當然可以慢慢用步槍把他們點名。

  可奧斯曼騎兵的阿拉伯馬,八十公里的沖刺速度,步槍其實也打不了幾發的,特別是如丁一所說的:“一旦放任對方越過鐵絲網區域,那么十三連有極大的可能,要被迫進行白刃戰,這種情況下,炮火掩護是必須的。我不希望看到你再犯同樣的錯誤,如果作為列裝了步槍的軍隊,還要用犧牲士兵生命去實現戰術目標,那是指揮官的恥辱。”

  “是,少爺。”文胖子低下了頭,被丁一這么分拆開來,他方才感覺到自己的失誤。

  如果不是丁一當機立斷,那么警衛團近乎零傷亡的戰績,今天可能就要被打破了。

劉吉在軍中呆久了,倒也能觸類旁通:“若警衛團的士兵出現傷亡,那么士麥那的民壯,只怕就會生出不穩來  。彼等如是生事,卻是極大的麻煩。”防御工事里不止有二三千的警衛團士兵和一千裝備了遂發槍的正軍,更有數以萬許的士麥那青壯。

  宣傳工作現在倒是進行得不錯。但讓那些民壯對于加入禁衛師生出興趣、遞交申請的原因,劉吉很清楚,除了宣傳工作之外,還有就是除了潛入暗殺之外,警衛團接近零傷亡的戰績。那些民壯看在眼里的啊,警衛團的兵,這么多天,這么懸殊的兵力對比,硬是沒見誰重傷死掉的!

  那么他們難免也會覺得,自己加入了禁衛軍,也許就和這些士兵一樣,擁有著極低的死亡率!盡管劉吉在宣講中,一再提到沙場喋血,必有死傷。但是人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東西。若是這個現狀被打破,那很難擔保那些民壯會生出什么事來。

  不單是不穩,更有可能,他們會直接把丁一和警衛團賣給奧斯曼!

  別以為他們老實,那是一路以來,警衛團都是以絕對的強勢存在著,以至于他們不敢生出這樣的心思來。

  丁一對劉吉的成長倒是很欣慰,點了點頭道:“不錯,祐之近來頗有所得。”

  “報告,十四連發現一隊企圖潛入的敵軍,擊斃四十九人,俘虜七人。”通訊兵跑了進來,向丁一匯報。奧斯曼的刺殺意圖從來沒有消停過,就算派出的部隊幾乎沒有活著回去的。盡管沒有第一夜那樣上千人的規模,但每夜都有幾股試探著侵入的小股部隊,多則幾十人,少則十來人。

  劉吉在邊上聽著,卻就起身作揖請示:“先生,審訊完畢之后,可否將這些俘虜交給弟子?弟子以為,正軍那邊,仍有一些是沒見過血的,不如便用這些俘虜,壯一壯膽氣!”

  “不行。”丁一沒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拒絕了劉吉的請求,“我們是人,不是獸。”

  拿活人來給新兵練刀試膽?如果現時身邊只有幾個弟子,掙扎于存亡生死之間,那丁一保準會同意這么做。但現在已是麾下虎賁無數,軍隊的傳承是不能歪,這要一歪了,很可能這支部隊就毀了。

  這一夜,過得很快。而在天亮以后,奧斯曼人不再同之前一般,在中午時分才開始進攻。

大約早晨八九點的時候,奧斯曼人就展開了攻勢,在東西兩側的奧斯曼軍隊,以騎兵五六萬人、步兵近乎十萬的規模,同時向士麥那發動了進攻  漫天的煙塵翻卷,沉悶的腳步聲、馬蹄聲,教人的心頭震得幾乎要裂開一般。

  工事里的士麥那青壯們,有許多人臉上再次被恐怖所占據。這可不是平時里幾千騎的攻勢,這種鋪天蓋地的陣勢,人馬如潮的聲威,讓面對這些沖擊的人們,很難保持著冷靜。無論劉吉的宣傳隊,如何在戰壕里來回鼓勁,敲鑼打鼓,也無法讓那些民壯停止他們的顫抖。

  馬蹄聲開始變得急驟起來,炮測氣球上的哨位,已經很難精確地傳遞消息了,因為卷起的煙塵迷糊了整個視野,就算他們在高空中,也很難看得清楚。直到奧斯曼的騎兵突進到離防御陣地一千米左右的距離,炮測哨才發出了警報。

  而事實上在他們發出警報之前,丁一就已經下令了:“所有機槍火力,在營屬迫擊炮開火之后,允許射擊;所有營屬迫擊炮,允許開火!”

  “先生!”劉吉跟在丁一身邊,不知不覺拳頭已經捏得骨節發白,“重炮!重炮啊!”

  十數萬敵軍的沖鋒,那種震撼是很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特別是這些人馬行進之后,翻滾的煙塵讓他們變得如同在風沙里冒出來,無窮無盡的怪物一樣!這時奧斯曼的騎兵已經沖到了離前沿陣地五六百米的位置,阿拉伯馬的沖刺速度是極為快速的。

  丁一輕輕拍了拍劉吉的肩膀:“急什么?步兵沒有騎兵跑得快啊,總要等人來齊了,才好上菜嘛。”

  而作為奧斯曼的哈里發穆罕默德二世,卻有著莫名的亢奮,他看見了一條坦途,走向稱霸歐洲的坦途:“當波塞冬敗退之后,下一個是誰?”不論下一個擋在前面的是誰,不論是匈牙利還是阿爾巴尼亞、威尼斯,穆罕默德二世都覺得,不會再有什么阻礙。

  “他應該還有一些火炮的,但不會太多,我們會有傷亡,挺過就好了!”穆罕默德二世向他的將領下達了不容商量的命令,“前進!前進!不要理會傷亡,今天,我就要進入士麥那;今天,我就要看見波塞冬滾回他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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